四十九、心符(下)
以符錄來說,世間當以龍虎茅山為正宗,其他的諸如萬法歸宗、六丁六甲都只是旁支流派,甚至是被蘇上遠視為天醫的祝由十三科,若不是入了醫道,恐怕也還是脫不了龍虎茅山的影子。煉符雖說是筆墨紙硯都有專修,那筆自有筆咒,水墨也自有水咒,都要經過一番煉製以後才能起用,但最關鍵的卻還是那供奉的神壇。
符咒之所以又稱為律令之道,便是因為藉助了神壇之功,而那符咒換句話說,不過是連接與神靈之間的橋樑而已,無論那符是太上老君還是九天玄女所傳,要想發揮它的功效,就看你這神壇是否到位,不然神靈不現,符也只是廢紙一張。因此律令之道,實際也是通靈的一種表現方式,每日里誦咒祈禱,為的便是能請動神靈之力。
但符咒本身也並非全是律令神靈,如同前面陳楓向衛飛展示的四縱五橫禹王步一樣,那些看起來似乎如蝌蚪一般,彎彎曲曲又大致相仿的符錄里,實是暗含了某種天地之間的韻律在內,可以自行吸收天地靈氣。這符說穿了也就如同世人所說的法寶,自身有八分的功力,但是藉助符咒的力量,卻可以發揮出十二人的力量。旗門裡自然也會有這樣的法術,指出所謂的法寶之秘,便是自性三寶,又道出律令之道的根本,還是在於自身的靈力修為,卻並不說明旗門裡就對這些不屑一顧,打入冷宮不去研習一樣。
「不假他人,自心而起!」這八個字忽然就從陳楓的心頭升起,「莫非這就是心符了?」這也是他旗門裡所獨有的法術。「心符」是由自心而升起的,可以最大限度的發揮自己的潛力。但是僅僅憑著衛飛一個「收」字,陳楓還不能完全肯定,這便是「心符」的心法,雖然這個時候以衛飛的通靈境界,已經到了能使出任何一種傳說中的法術,都不奇怪的地步,但旗門畢竟還是旗門,嫡傳的心法大約總還是有那麼幾分奧秘在內的,可惜的只是,如同其他陳楓所知的旗門心法一樣,這心符他能記住的也只有那麼幾句而已。
這個時候,衛飛忽然渾身一振,恢復了自己的意識,隨後就看見孫溪庄聖掩飾不住的驚訝之色,他們都是修道中人,雖然修的不是律令之道,但眼光總還是有的,知道衛飛這看似隨手一畫的「收」字中,很可能暗藏了某種玄之又玄的至理在內,而陳楓則是笑眯眯的,流露出衛飛十分熟悉的一種表情。
再看馬六甲道人,只見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變換不停,「你……你這是什麼法術?」
衛飛也不知道怎麼回答,自他通靈以來,除了剛開始感應到血願時,還很少有這樣的通靈時自己毫無所知的現象,其他諸如玄武遁包括謝六幾十年前的記憶,他都能如同親臨。
陳楓暗自搖搖頭,上前一步,「馬道長,此局也當該和,衛飛他用了什麼術法並不重要,但若是沒有馬道長此前的那一道符錄,想來衛飛也不能如此就收了那氣雲,這道使眾多產婦難產的禁制已成陣勢,固然道長所破為陣,但陣勢相連,我們卻是佔了馬道長的便宜。」他這番話也算是據實相告了。
馬六甲道人昂首望天,沉默了一會兒,「這一局究竟如何,貧道心中自知,破城符乃我六甲法壇五大神符之一,攻城拔寨,無堅不摧,今日破這道禁制頗不輕鬆,衛道友卻僅以一字當符,舉重若輕,貧道竟不知是何法術,哼,技不如人,貧道並非是那輸不起之輩,不過……」他冷笑了一聲,「我六丁六甲與兩位道友的約定,似乎並未結束,下一局中貧道不見得還會再輸。但有一點,需得講明,貧道雖說也是山城管轄中人,但常在鄉野,這縣城之中,卻是首次來臨,到時若是貧道佔了先機,兩位道友莫以為貧道是有地利之便。」
「中醫院內的事件,雖然經由馬道長與在下兄弟暫解危機,但仍難保幕後之人不會再施邪術,此人的作為,鬼神難容,他下此禁制的目的無論為何,總是有違天理。」陳楓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在點醒馬六甲道人,還是在自己分析著關於那道禁制,「古人以為凡有生產當在地面之上,這才可得地氣,在我輩修道之人眼中,與天地同壽也是修鍊所求,這中醫院的產房雖然是在三樓,但醫院終究還是醫院,自有運勢在內,醫之一道,那是在天理循環之內的,因此這道禁制應當不是風水之中的布置,除非強行逆轉天理運勢,一般而言,風水數術在醫院內都無法生效,醫乃天道,所以就算是奇門遁甲,在此處布陣亦受限制。」
馬六甲道人一怔,顯然是沒有想到陳楓對這道禁制看的如此透徹明了,他並不懂得風水數術之學,但陳楓這麼一說,他自然是知道陳楓在提醒於他,又哼了一聲,「既與奇門風水無關,那探查起來便又方便了許多。你這個情,貧道就算是不願,也是領了。」馬六甲道人環顧了一下四周,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向那間布有六甲神壇的房間走去,拜祭了一番后,由浩天居士收了神壇。張占文也算是這次鬥法的組織者之一了,他出言挽留馬六甲道人與浩天居士同去菩提樹酒家,但馬六甲道人自視為方外之士,不願出入到那種場所,單掌做了一禮后,自行離去。
大家回到蘇上遠的辦公室里,徐局長感嘆了一番大開眼界后,回去辦公,留下張占文繼續陪著陳楓衛飛。「要不是在路上偶遇兩位,這一輩子怕是也看不到今天這一幕。」張占文坐下來以後,不由得大發感慨。姜虹連連點頭,她還處在興奮之中,整個過程她都拍攝下來,尤其是在手術室中,八個攝像頭八個角度,這些影像資料,倘若是公布出去的話,可以說是足以驚世駭俗。
孫溪與庄聖自然就不會那麼大驚小怪了,他兩個人在鳳鳴山神鳳龍脈的經歷,才真的算是貨真價實的鬥法,剛才衛飛與馬六甲道人之間的比斗,在兩個人眼裡,不過是形同兒戲。事實上他們也知道,陳楓和衛飛並沒有當真。
而旁邊的蘇上遠,卻已經激動的幾乎難以自持,他只學了一些祝由術的皮毛,衛飛與馬六甲道人所顯露出來的,即便是在大伯蘇基業那裡,他也是未曾見過的,心頭更加堅定了無論如何都要踏入修道之列。相比之下,常立就比他要冷靜的多了,他有過靈體出遊的經歷,在對靈力的感知上,甚至強過了孫溪庄聖,衛飛和馬六甲道人兩個人符咒破禁,看上去顯得異常華麗驚人,但在他的感覺中,總覺得不過如何而已。
「剛才那個收字是怎麼回事?」陳楓關心的卻是衛飛使出來的,究竟是不是他旗門中所記載的心符心法。不過他從衛飛當時一些迷茫的神情上,知道衛飛自己很可能並不知情。
果然衛飛搖搖頭,「我也正想問你呢,說來很是奇怪,當我看到馬六甲道人祭出那一道六甲神符時,心中一時間好像悟到了很多,可是我寫出那個收字以後,卻又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能隱約的感覺到,一定是和符咒的運用有關。胖子,我以往並不是這樣的啊,那次用靈舞與衡山宮的兩個道士相鬥,雖然也是隨意而動,但神智上是清醒的,怎麼這次是都不知道了?」
「你正在一個關口之中,待突破了這道瓶頸,便就會再上一層樓的。」陳楓當然不會明白的告訴衛飛,他處在靈力向慧力轉化的階段,衛飛的修為雖然一直都是在各種外來因素下,不自覺的增長,但一旦衛飛自己知道了,不管他是偷懶也好,還是有所期待,都是會影響到進程的。「旗門裡對於律令之道,原是有心符之說,你當初通靈是柳靈郎的緣故,但其後卻還是旗門的心法為主,所以我還以為你以靈力悟到了心符的心法。」
「心符?」衛飛聽到這兩個字,心中忽然跳了一下,但「砰砰」過後又歸於正常,「心符是什麼?」
「所謂心符,即是又自心而生,便如禹王步一般,可吸收天地靈氣的符錄,以律令為主的幾大門派中,那符咒俱是代代相傳而來,但符錄亦分五行陰陽,祖上所傳的卻並非適合本人,因此這心符實是律令之道的至高心法。」說到這裡,陳楓的心裏面猛的一顫,也好像衛飛一樣似是想起了什麼,卻又無從回憶。
衛飛哦了一聲,又再搖搖頭,「不是心符,胖子,我剛才所感知到的,似是還在你所說的心符之上,只不過符咒也就是那麼回事,還能有什麼……」他忽然停住話,緊盯著陳楓。
這時不止是他,房間內所有人,蘇上遠常立張占文姜虹以及孫溪庄聖,全都將目光盯在了陳楓的身上,只見陳楓的額頭之上,豆大的汗珠滴滴滾落,臉色也是異常的難看。
「怎麼了胖子?」衛飛大驚,在他的印象里,還從來沒見過陳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