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金剛十二誦 (上)
衛飛皺了皺眉,那即將要落到三名孕婦身上的胖大小子,晃了晃化為虛影,消失在了空中。這送子觀音是他靈機一動想出來的,本來他就不知道什麼催生引產的方法,然後腦子裡忽然就想起了這送子觀音,一時興起靈力運轉,立刻便使送子觀音的法相顯了出來,料想以送子觀音的法相,應該會有催生引產的效用,而且此兆吉祥喜慶,這一場所謂的鬥法,雖然是沒有評委,但卻有姜虹的八個角度的攝像機位在,更有徐局長蘇上遠張占文常立等人在場觀看,賺些印象分那是無疑的了。
此時,馬六甲道人口中的「六丁六甲」四個字忽然一頓,衛飛頭上的送子觀音法相便跟著清晰起來,那胖大小子又再從花籃中一躍而出,化身為三。但是只片刻過後,馬六甲道人卻又「六丁六甲」的念誦起來,他的語調不高,也是不緊不慢的,聽起來便彷彿如和尚念經一般。
馬六甲道人再一開口,衛飛頭上的送子觀音法相便如水波一樣,不再那麼真實可現。這個時候,別說陳楓孫溪庄聖了,就連徐局長張占文姜虹幾人也都已經看出來了,那馬六甲道人在用一種特殊的方法,干擾著衛飛的通靈,而這種特殊的方法也必然就是他口中反覆的「六丁六甲」四個字。
衛飛緊守心神,但不知為何,馬六甲道人口中發出的「六丁六甲」四個字,卻總是如夏季里的蚊蟲一般,在他耳邊嗡嗡做響,使得他無法靜下心來,腦子裡隱隱的有些恍惚,頭頂上的送子觀音法相便愈加的模糊,更別說一化為三的胖大小子了。
「古怪,古怪,甚是古怪!」孫溪的眉毛皺的比衛飛還緊,「以衛飛的通靈之能,又是旗門的傳人,實在是想不出那六丁六甲還能有什麼方法,竟然可是使衛飛也是心神不凝?」他在恍惚之中,聲音未加控制,徐局長張占文姜虹等人也都聽見了,一個個面面相覷,把目光投向了陳楓的身上。
陳楓靠在沙發上,還是那樣的面無表情,誰也不知他在想著什麼。而此時衛飛的心情卻是越來越煩躁起來,他雖然是靈力當世罕見,但也和陳楓從前的經歷,本質上是一樣的,那就是缺乏足夠的磨練,一身的神通變化之能,卻因為自身的定力原因,守不住心神,從而發揮不出,而那真正的定力,卻並不是打坐入定就能得來的,更多是還是要入世磨練。
陳楓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一方面是他自己在鳳鳴山有過入世修定的感悟,知道衛飛此時的感受,容易感能過了這一關,那麼衛飛的定力就會跨上一步,另一方面他也在判斷著馬六甲道人究竟用了什麼方法,只是口誦「六丁六甲」四個字,也能使衛飛如此的靈力,心神受擾不守。
正在思索的時候,馬六甲忽然又是停頓了一下,衛飛心中剛剛一松,「六丁六甲」四個字又響了起來,衛飛勉強壓住心中冒出來的那股邪火,維持住頭頂送子觀音的法相,但那一邊,馬六甲道人的三張符紙燃過之後,屬他救治的三名孕婦均都有了反應。衛飛雖然沒有真正計較輸贏之心,但總是被馬六甲道人打斷了自己通靈的感覺,他幾乎便要抓狂起來,忽然間腦子裡一熱,心中竟然冒出了幾種陰毒到令人髮指的法術,便要不受自己控制的去攻擊馬六甲道人。衛飛不禁大吃一驚,這一驚卻也同時讓他有所冷靜,抬眼看向陳楓,正好看見陳楓沖他做了個再忍片刻的手勢。
所謂的「剎那」,在佛家而言乃是一彈指便有六十,待到第三次馬六甲道人又是一頓之中,陳楓終於在這剎那想起了馬六甲道人用的什麼方法了。他忍不住苦笑著搖搖頭,六丁六甲顧名思義,修的便是六丁六甲神,但在昨夜他和衛飛姜虹去那陵園,竟然在衛飛收取那賭鬼的花牌之時,被馬六甲以雷決相劈,這已是大出了陳楓的意料,而更沒令他想到的還有,這六丁六甲的馬六甲道人,不但懂得雷決,而且居然知道佛家的金剛十二誦。
金剛十二誦,是出自佛家《金剛經》中的一種獨特的修鍊法門。這種法門便如同念誦「阿彌陀佛」一般,是將《金剛經》中的咒文連續的念誦,十二息為一頓,所以名為金剛十二誦,原是屬於那靜心入定的方法,卻怎麼也想不到竟被馬六甲道人拿來如此之用。那金剛十二誦一般都是默念,講究的是心口合一,念出聲來如此獨特的節奏,讓旁人聽了,若是不能使他人安寧,便是煩躁。但不管怎麼說,那馬六甲道人能修雷決,又曉得金剛十二誦這樣的法門,倒是算得上修行有為了。
手術室外的眾人無不或多或少的為衛飛有些擔心,孫溪看得出來以衛飛的靈力,來應付馬六甲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不過也就是片刻便能找到回擊馬六甲道人的方法,但就是這麼個「片刻」,恐怕正是馬六甲道人所想要的,此時兩人賭鬥的,乃是那六名孕婦誰先生產出來,只需能暫時的拖出衛飛片刻,使他那三名孕婦先生,馬六道人便是贏了這一局。
陳楓皺著眉頭,似是還在苦思,他拿起茶杯,緊接著又好象是無意識的順手放回原處,卻不想只是杯底剛觸到茶几的邊沿上,便鬆開了手,只聽得「啪」的一聲,玻璃茶杯便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這一下的聲音並不是很大,外面的眾人在監視器中,也只是能聽到一點聲響而已,但正在「六丁六甲」十二念的馬六甲道人,卻忽然口中一滯,十二誦的節奏立刻便被打亂。孫溪面露微笑,呵呵一笑,「旗門果然就是旗門,打碎了一個茶杯,也能就此破了六丁六甲的法術。」其他幾人,徐局長張占文姜虹等都不知怎麼回事,不過這對於他們來說沒有關係,他們看的就是熱鬧。
馬六甲道人十二誦一停,衛飛頭上的送子觀音法相頓時便寶相莊嚴,霞光流溢,花籃里的胖大小子蹦跳著一分為三,分別竄入到衛飛這邊的三名孕婦腹部之中,這三個胖大小子白白胖胖的,看上去不過是四五個月大的樣子,系了個紅色的肚兜,可愛至極。
但因為手術室外的眾人,是在監視器中所見,是以無法感受到衛飛身邊,那送子觀音法相上所帶來的法力,儘管如此,眾人彷彿在那胖大小子飛躍而起的時候,耳邊能聽到清脆的童音在笑。
幾乎便是在同時,六名產婦一起進入到生產狀態。蘇上遠趕緊叫來了婦產科的所有護士,進去將那六名產婦推走,婦產科還從來沒遇到了這樣的情況,有六名孕婦同時要生,好在蘇上遠料想到了各種可能發生的變故,護士的人手充足,料理起來還是不慌不忙的。
「等等!」馬六甲道人忽然叫住了那領頭指揮的護士長,「這些產婦你們按照平常那樣自行照顧即可,但是切記,不可進入到那間引產室中。」
這番話本來陳楓也是要叮囑的,他都已經站了起來,一聽馬六甲這麼一說,又坐了回去。馬六甲道人卻是轉身望向了陳楓,「這位道友,此一局表面上看來,你我仍然是不分上下的,但究竟如何,相通道友你自心知。」
由於馬六甲道人對護士長的這一提醒,陳楓心中對他的印象又有改觀,無奈的苦笑一下。「六丁六甲與道友之約,便是看誰可令產婦先生。」馬六甲微笑著說道,「然規則之中卻並無不許干擾對方,因此貧道一人出場,祭六甲神符,又以六丁六甲十二念爭得先機,可這位衛道友卻是趁了閣下那摔杯之際,才得以與貧道同期而為的。」
「年輕就是年輕!」孫溪搖搖頭,「只是沒想到這馬六甲道人這麼老到。」
「你那不叫老到,而是姦猾。」庄聖毫不客氣的說道。
「什麼都無所謂。」孫溪一笑,「最起碼換做是我,就不會被那六甲道人給套住。」
「如此也罷。」陳楓忽然笑了起來,「這一番就是我兄弟輸了。」
馬六甲道人大笑,「年輕人勿嬌勿燥,才是正道……」
誰直他話還沒有說完,又聽見陳楓接著說,「道長,這樣的比試,你我都知道其中的原因,那些產婦一旦脫離了被下了禁制的引產室,很快就會順產,因此不如咱們換個賭法你看如何?」
「哦?」馬六甲道人立刻仰首一笑,似乎是就知道陳楓會有此反應一樣,「道友心若不甘,自是可以劃出道來,無論無何貧道與小徒浩天都會接著的。」在他看來,衛飛所露出的兩手法術,固然有其獨到之處,但這兩人外觀上年齡上比起浩天居士還要小了許多,就算身懷什麼絕學絕技,修為上也高不到哪兒去,那衛飛能顯出送子觀音的法相又如何?還不是自己的六丁六甲十二念所制,須得陳楓暗中相助,合二人之力,才能勉強算個平局,而此時陳楓再提出繼續比較,並沒有出乎馬六甲道人的意料之外。
「道長,你我皆知使這些產婦難產的起因,全是那引產室中被人下了禁制而為,不如接下來咱們再比一下,先去破了那個禁制,隨後誰先能找到幕後之人,便為最後的勝者如何?」陳楓根本就不在乎馬六甲道人怎麼去看他和衛飛,這一次的斗醫就算是已經告了個段落,但既然已知中醫院難產事件,是被人下了禁制的話,此人的作為可謂是逆天行事,其背後之因不可不查,而且又有著常立蘇上遠這一層關係在,如此下來,陳楓怎麼也不會放過馬六甲道人與浩天居士這兩個免費的幫手。
這時的陳楓,在經歷了鳳鳴山上那個千年的布局之後,內心深處已然隱隱的感到,他所走的每一步,所下的每一個決定,都有可能是已經被人算計在內的了,換句話說,在那個推論中應該存在的真相還沒有到來之前,他都是處在了一個龐大無比,根本無法用語言文字形容的布局之中,「玄武遁」以及鳳鳴山上的「神魔將陣」不過是爾爾。他所能做的和只能做的,便是一步步解開這個布局,直到這個布局想要也該要呈現出來的真相的那一刻。
鳳鳴山上神魔將陣最後時刻的結果,明顯的有些不符這個千年之局的布置,那些個九絕陰屍究竟是怎麼樣與神魔將陣,一起消失的?神魔將陣存在的真正意義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用途?
陳楓的思緒有些混亂,他和衛飛歷經山城,那是在三龍大遁的時候,由衛飛啟動靈力藉助「柳枝尋水法」確定的方向,而山城則是他們行進線路上的必經之處,只有順著這個方向才能找到靈寶門的謝甘明,而且這條路還是最直接的捷徑。
但從還沒進入到山城之中,便在中巴車上遭遇了早產的產婦,然後又前往徐局長家,與浩天居士莫名其妙的約了斗醫,最後巧遇常立,以及孫溪庄聖,直到此刻。似乎無論怎麼看,都與鳳鳴山上神魔將陣的布局的后招無關,但陳楓越想卻越是覺得這幾者之間,有著那麼一種神秘的關聯在內。接下來,一定會有個神魔要讓人匪夷所思的布局在等著他們,或者,此時此刻,他們已經身在其中了。
衛飛想都不用去想,就知道陳楓又拉住馬六甲道人和浩天居士,是在打什麼主意。他和陳楓唯一的不同便在於,兩個人一個內斂,另一個張揚,具體便是陳楓越是想對付什麼人時,便越是讓人看不出來徵兆,而衛飛則就是根本不加掩飾。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