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歷史之窺秘
雪花大片大片的落下,地上的積雪已經足以淹到腳踝,但看雪勢恐怕一時三刻這雪還是停不下來。入夜之後,山城裡更加的冷清,別說往日里熱鬧非凡的叫賣吆喝的小販了,此刻就連巡夜的偽兵也都不見了蹤影。
山城裡前所未有的寂靜,這場大雪非但是山城,也是整個中南地區數十年難得一見的。往日里本該是華燈笑語人來人往的街道,一片的漆黑。在雪光的反映下,只見幾條黑影悄無聲息的迅速逼近一所大院。那所院子甚是寬廣,前後幾進,大門口掛著一塊牌子「山城守備軍司令部」,很顯然,這是一家山城的大戶人家,被鬼子征來做了司令部,只是大雪封頂之下,竟然是大門禁閉,門口連個守衛都沒有。
那幾條黑影,領先之人正是向軍,緊隨其後的是秦新,後面是石頭和豆子分散左右。白日里受楊柳兒的刺激,向軍一時失控,大喊著要去日軍司令部里強搶藥物。秦新卻分析日軍內部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搶」自然玩笑話,但依照四個人的身手,潛入鬼子的司令部去偷,倒是十分可行的,就算偷不到,也能趁機打探一下鬼子內部發生了什麼變故,而且即使被鬼子發現,四個人都是高手,向軍與豆子熟知地形,脫身也應該不是問題。
在外圍又細細的觀察了一遍,仗著對山城的熟識無比,向軍領著幾個人來到一條小巷之中。巷子里幽深綿長,一側是戶戶相連的青石門樓,另一側是道長長的圍牆。「就是這裡了。」向軍停下腳步,「牆那端便是鬼子司令部的後院了。」
秦新摸了摸牆壁,入手冰涼刺骨,是由一塊塊的方石建成,靠近地面的地方,已經長滿青苔,大雪之中光滑一片,結了層薄冰。再抬頭往上一看,足有三人多高。秦新苦笑一聲,「向兄的意思莫非是從這翻牆而過?」
石頭也上前伸手試探了一下,然後搖搖頭,「上不去,如果是在平時或許還有可能,上面結了冰太滑,使不上力氣。」
向軍神秘的一笑,「既然翻不過去,那咱們就飛過去。」這時豆子一閃身,來到就近的一戶門樓前,伸指在門上輕輕彈了幾下,隨後大門便無聲無息的打開了一條縫,然後豆子回身做了一個手勢,一貓腰鑽了進去。
來到院子里看不到一絲的光亮,也沒有別的人在,只能依稀看見豆子正站在門后的牆邊在搗鼓著什麼。向軍關上大門,插上門閂,「怎麼樣,豆子?」豆子輕聲回答,「沒問題,老大,都準備好了。」
秦新湊過去一看,原來自那門樓上垂下一根長繩來,他略一思索,便已知道向軍如此安排是何用意。鬼子司令部後院的圍牆太高,實在不易攀爬,但這戶人家的門樓卻幾乎與那圍牆齊肩,巷子寬不過三米,幾個人從這裡爬上門樓之上,依他們的功夫,兩三米的距離,輕輕一躍便可跳到鬼子司令部後院的圍牆之上。
「這麼高的梯子不好找。」向軍解釋了一下,「只好用這個方法了。」
秦新心中一陣感動,短短的時間裡向軍便已做了這般的布置,果然不愧是那山城好漢之稱,「向兄,多謝你了……」
向軍知道他要書什麼,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抓住那根長繩,三兩下便已到了門樓底部,揮右手搭住一根橫樑,一用力身子便俯在了上面,再一翻身,便就站到了門樓的頂端。很快秦新豆子石頭也依次爬了上來,四個人趴在門樓之上,只需略一抬身,對面日軍司令部的後院便盡收眼底。
只見那後院之中甚是寬廣,一座木門木窗的房屋內燈光閃爍,泛著黃光的窗紙上人影晃動,整個後院中並非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的戒備森嚴。窗戶內透出的燈光與雪光相映,讓秦新向軍四個人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院子里的全景,由前院進來的月牙門口站了兩個全副武裝的哨兵,大雪紛飛不停,但那個哨兵依然腰板挺直,而那房屋走廊的兩根柱子后,也同樣各站了兩名哨兵。在房后似乎是鬼子很放心那圍牆的高度,只有一堆高高的柴火堆在那裡,卻沒有設崗。
趴在門樓上,四個人的身上很快便積了層雪花,「秦兄,該怎麼做?」向軍此時並沒有託大,秦新和石頭都是來自山城游擊隊,偷襲鬼子的經驗無比豐富,絕不是他這個街頭老大所能比的。
「向兄你看,那後窗之上的燈光時有搖晃,那應該是受蒸汽所為。」秦新也不客氣,伸手指向院中,「因此我猜測這後院之中,正是鬼子的後勤所在,這棟房子足有六間,如果我猜的不錯,有燈光的那間該是廚房,因此那醫務室就在左右的幾間房中。」
向軍搓了搓手,呼出一道白氣,「那就這樣,四個哨兵我和豆子解決掉前面那兩個,走廊里的則交給秦兄和石頭,左右房間我們分別搜查。」說完也不等秦新說話,身子一竄,穩穩的飛起橫卧在對面的圍牆之上。
秦新無言,他知道對付那兩個前面的哨兵會更加危險,因為這門樓相對靠後,如果是解決那站在走廊里的鬼子,秦新和石頭只要直直的躍下,因為那房屋後面只有一堆柴火,兩個人完全可以悄無聲息的繞到走廊的柱子后。而前面的哨兵,卻與這門樓相對應,有著一段距離,這也意味著向軍和豆子必須能無聲的越過,才能完成擊殺那哨兵。
向軍往前爬了數米,給豆子留下了一個身位。豆子回頭一指那段垂及地面的繩子,見秦新點了點頭,隨即縱身躍了過去。他與向軍一前一後,彷彿兩條蟲子般在高牆上緩慢的蠕動著,那牆頂上的積雪竟然都沒有一片的灑入院內。
「石頭!」秦新低喝一聲,石頭的身體躍起,落在了向軍豆子爬行的相反方向,秦新伸手撈起那段長繩,方才豆子那一指便是要他帶著這段繩子,從外圍他們進不了鬼子司令部的後院,同樣的他們進去了,如果的高度恐怕四個人也出不來。仍然需要這段繩子。將繩子系在腰間,剛要躍過去,秦新忽然心中一動,寒光一閃,一柄短刀出現在他的手中,他將長長的繩子盡數的盤在腰中以後,才躍了過去。
爬行在牆頂,慢慢的往前行進了數米,向軍和豆子已經到了那橫向的圓月門的交叉點,那道門彎如半月。向軍雙手一按,騰身而起,背部緊貼著牆壁滑行而下,便落到那兩個哨兵所在的牆的另一邊。
剛剛靠著牆角落下,向軍心中怒罵一聲,「操你媽的。」只見這一邊的院子里和有院相仿無幾,同樣是中間七八間房屋形成主房,只不過這幾間房中燈光通名,正有人在說著什麼。最糟糕的是,同樣有兩名哨兵站在了圓月門的這一側,他們距離向軍只有五六米而已。
向軍雙手用力托住豆子下滑的身形,豆子落地之後,臉色「刷」的便如同雪色一樣蒼白,「怎麼辦?」他做了一個手勢問向軍。
向軍伸手在自己的脖子邊,狠狠的反手一劈,殺!他手勢未落,豆子忽然騰身一躍,一道白光流星一般的插在了那左側的哨兵脖子上。向軍則就地一滾,站在右側的哨兵也是來不及發出一聲響,便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一舉擊殺了兩個鬼子的哨兵,向軍和豆子便如同雪花一樣的毫無聲息,兩個人迅速貼進那房屋的後窗處,全身隱在厚厚的雪層中,不敢動彈,但大廳里的聲音仍然不斷的傳進耳中。
兩個人都不懂得日語,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覺得說話這人的語氣異常的凝重,似是在述說著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向軍心中一動,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秦新和石頭也從左右兩邊摸到了走廊內,輕而易舉的幹掉了那兩個哨兵。向軍急忙做了個手勢,示意秦新先不忙搜尋藥物,過來探聽一下這邊的情況。
秦新一怔,但還是轉身過來,就在他和石頭剛一轉身的時候,身後那亮著燈的窗紙上,忽然顯出一股如同水蒸汽似的氣體來,那股氣體彷彿有形有質一樣,竟然穿過窗紙透了出來,但在秦新與石頭轉身以後,便又縮了回去。秦新和石頭都沒看見,地上滿是積雪,兩個人的動作又快,迅速的卧在了向軍的身邊。向軍把手在耳朵邊一張,然後再指指那大廳之中,秦新點了點頭,表示會意。
這時那日本人終於把話講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輕柔溫和的聲音,「蘇先生黎先生還有杜先生,三位不光是在山城,就是放眼杏林,三位也都是國醫聖手的大家。今天卷藤司令請三位前來,一是因為三位都是醫術高深,二來三位俱都出身中醫世家,見多識廣。卷藤司令是想問問三位是否聽說過祝由科?」
秦新與向軍大是驚奇,怎麼也想不到這大廳之中,居然還坐著山城的三大名醫,那捲藤司令請他們來做什麼?還有那祝由科又是什麼?竟然讓鬼子的卷藤司令如此的重視,一起將山城三大名醫給招了過來。秦新與向軍心下各自凜然,知道此事絕不簡單,當下凝神細聽。
大廳中沉默了一會兒,便聽得一人猶豫著說道:「祝由這二字倒是有些耳熟,似是在少時有所耳聞,只是黎某人年歲大了,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另有一人咳漱了一聲,「祝由?莫非便是那傳聞里的古中醫的第十三科么?」
卷藤司令忽然有些興奮的大叫了一聲,隨後那輕柔溫和的聲音翻譯說,「杜先生,請你詳細的說一說那祝由十三科。」
那杜先生卻嘆了口氣,「我也是僅僅知此而已,據說祝由科是古中醫之中的第十三科,神奇無比,向來只在宮廷御醫中流傳,不知蘇先生可有了解?」
蘇先生清朗的聲音響起,「我幼讀史書,依稀記得那祝由科據說是傳自軒轅皇帝之手,乃是仙家妙術,只是我等僅聽傳聞,卻從未緣得見。卻不知這位先生怎麼是得知到了祝由科?」
「哦!」那人一聲輕笑,「卷藤司令向來仰慕中華文化,他熟讀百家,尤擅書法,功底之深,恐怕與諸位有得一較,這祝由科嘛,也是卷藤司令從史書上看到的,對這傳說中的神奇醫術甚是好奇而已。」
黎杜二人都沒有說話,又是那蘇先生說道:「華夏文明,縱橫千年,自古便有各種異說傳聞,這祝由既然是傳說出自遠古的仙法,或許便當不得真了。」
秦新與向軍對視一眼,他們不知那大廳之中的日本人做何感想,但是兩個人都從這山城三大名醫的口中聽出了一些蹊蹺。這三大名醫明顯的在閃爍其詞,不願意過多的談及那祝由十三科。秦新向軍不由得更家好奇,愈加的想了解那神秘的祝由科究竟是何來頭。尤其是秦新,這次冒險潛入鬼子的司令部,雖然是想偷取山城游擊隊所需的藥物,但他也知道這幾乎不太可能,因此更多的打算還是想趁機打探一下,鬼子突然撤兵的原因。此時聽得那山城守備軍的司令,只是在史書上看到了所謂的「祝由科」,便在風雪之夜將山城三大名醫,全部都找來詢問,若說他是因對國學一知半解的,但看這個架勢似乎也說不過去,況且大廳中還有一人,聽這人說話的論調,應該也不是一般的普通人。
這時那人改用日語與卷藤司令交談了幾句,似乎是拿出了什麼東西放在桌子上,「那麼不知三位先生是否見過此等配方?」
過了片刻,那三大名醫忽然一起笑了起來,只聽那杜先生呵呵一樂,「難道這便是所謂的祝由術么?怎麼看都象是那道士的鬼畫符,城東專門為人驅邪算命的李瞎子那裡,一個大洋可以買到數十張之多。」黎蘇二人也是跟著連連稱是。
「既然如此,卷藤司令的意思是,就不再麻煩三位先生了。」那人語氣一變,「只是卷藤司令希望今夜之事,三位最好不要對任何人說起,否則……」他嘿嘿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麼。
隨後便聽到那三大名醫起身告辭的聲音,房門打開腳步聲漸漸遠去,前院傳來陣陣的狗叫。雪還在下著,秦新向軍石頭豆子四個人趴在那裡,全身都幾乎凍得失去了知覺,正想起身,卻聽得那大廳之中又傳了說話聲。
「黃君,你怎麼看?」聽這聲音,說話的竟然是那山城守備軍的卷騰司令,他的漢語發音標準流利,單就這一口中國話,便讓秦新和向軍立刻覺得,他能從史書中知曉那祝由十三科,絲毫也不足為奇了。
那被卷藤稱做黃君之人,笑了一聲,「卷藤司令,看來這一般的史書典籍上,能找到的關於祝由科的資料,也就這麼多了。而那些中醫世家么,方才我觀那三人言辭推委,似是頗有顧忌,由此看來,他幾人就算是對祝由科僅知這許多,但這祝由科卻又使人更加的相信了一些。」他也不知是什麼來頭,說話間不亢不卑,自有風數,卷藤對他的態度也很尊重,但他這話說的卻也是含含糊糊。只說從那三大名醫的口中,雖然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但至少說明了祝由科確有值得計較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