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緣起何處(1)
青衣老者微微一笑,其超然之態直避行游。而文子俊陳楓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當中,很顯然,所謂的「三龍大遁」絕非尋常。
這個時候衛飛又站了出來,說道:「此中因果根本不為因果,強做因果,源頭也在你身上。」他不知什麼時候起,學足了陳楓不陰不陽的強調。
青衣老者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眼中,瞳孔縮了縮,臉上卻是笑容不減,「你就是那傳聞里超越佛道之外的旗門傳人?」
衛飛嘿嘿了一聲,不置可否的抖抖肩膀,「你也姓謝。而且就是他……」伸手一指已經悄然死去的,跌入到十八盤墓穴的牢頭,「謝六的師父,若是依靈寶門的排輩,你當該是甘字輩。」
青衣老者的笑容里再次閃過一絲驚詫,隨之輕笑一聲,盡顯瀟洒飄逸,語音中也是豪爽脫俗,「不錯!我便是靈寶謝式,號甘明。旗門果然不俗,令我期待萬分。」
衛飛嘴角上揚,更顯出一個神秘莫測的微笑,「謝六是個孤兒,自幼蒙你收養,他在門中算是屬你第六個弟子,所以你為他起名謝六。以資歷而言,謝六應是你門中最有天賦最具潛質的,可是你卻忽然之間逐他下山。其時亂世當道,民不聊生,在山中成長的謝六無法適應戰亂的年代,有時竟為杯水折腰,於是性情漸變,對人世只有爆反之心,他至死都不知道,你為什麼當日逐他下山。」
「為什麼呢?」謝甘明反問道。此時陳楓文子俊都在緊張的推算著三龍大遁,行游天松子的心神陷在謝甘明與衛飛的對話中,誰也沒有注意到謝甘明的身體悄悄移動了一下。
「我最初猜想,是因為你想將謝六培養成靈寶的下一代傳人。」衛飛說道,「以謝六潛質過人的慧根,最能繼承你的衣缽,然而玉不啄不成器,慧根愈好之人愈要入世修行,以磨其性。你讓謝六提前出山,而不釋其因,就是為了磨去他心性上的浮躁,然而卻拔苗助長,謝六下山正值戰亂時期,他空負一身風水絕學卻無從施展,亂世當中,生存都不易,誰還將隨時被炮火炸掉的空所放在心上?在此情景下,謝六巧遇常家大富出生……」
說到這裡,衛飛忽然覺得腦中一陣眩暈。因通靈過多而產生的癥狀開始顯現出來。這種消耗遠比一場劇烈的運動付出的要多,其實某種層面上講,通靈也是種靜態的運動,只不過消耗的是由精氣神形成的另一種能量。
略略調整,衛飛暗中用龍游派的仙人睡呼吸了幾次,果然精神振作不少,真不知行游知道了會做何想,但是在衛飛的心中,那種觸景生靈,立刻便有種種景象映現腦中的感覺,卻似乎越來越遠。
「常大富出生那日,謝六剛好由靈寶輾轉至此,他一路艱辛,飽受風雨,遍嘗人世滄桑,早已心性大變,又不解師門之舉,那時他滿心憎世,眼腦之中全是報復之意。」
謝甘明臉上笑容看上去不再那麼自然隨意,「為使他早日成才,我也許操之過急了,磨性磨性,便是要磨去他這些劣根,或者我該換個方法。」
這個磨性在各門派都普遍存在。一是由於門戶觀念,他們往往對新入門的弟子持一種觀望的態度,長期不授其法以考驗弟子的忠心與耐性;第二便是謝甘明所說的。修行說到底修的還是心性,因此佛家如禪宗等,都非常注重入世修行,在他們看來此為磨性的重要手段。
陳楓所在的旗門更是認為,為使心性清明,與其打坐時死守強絕意念,反而不如融入紅塵,親身經歷聲色情慾的磨練,有很多事惟有經歷過,擁有過方能捨棄,當年釋迦摩尼之所以可在菩提書下頓悟成佛,也與他王位繼承人的身份大有關係,貴為王子,權富與他自然如同雲煙,人的yu望根源同在與此,愈是在意的也是最為缺少的。
衛飛忽然心中一動,但欲細細追究推敲,腦中便是一陣空白。掂量了一下,衛飛覺得謝甘明此話中前後不付,他不像陳楓那樣有著一定的基礎,知道謝門靈寶傳世數百年,且被譽為風水之尊,這樣的傳承歷史,肯定有著他獨特的解惑答疑的方法,以謝甘明之風姿,因材施教不在話下。
「恐怕並非如此吧?」衛飛故意彷彿洞悉了什麼一樣,嘿嘿一笑,接著說道:「那日謝六饑渴交加,流浪於此。而這新開鋪巷中的常家,適逢長子大富出生,千家同賀,常家也設善齋布施。」
衛飛的樣子像是故做神秘,「你知道嗎?常家在此地一直都是行善好施的人家,謝六前上討水,卻數盞之後,才有人奉上,且茶水裡漂浮米糠,需吹水方能飲用。謝六自視衣衫破爛,以為常家鄙視於他,再加上被你逐出師門,以及亂世中的顛沛流離,謝六於是怨怒異常,因此窮六十年之久,布下了這個玄武遁。」
「這豈不更說明了常家前種此因,故收此果。」謝甘明似是對衛飛越來越感興趣,口中說話,眼睛也緊盯著他。
衛飛卻是愈加昏沉,他初時只是在老宅,那晚眼見老王頭周身冒出青光,一時興起,讓陳楓教了他仙人睡的口訣,但從未認真的有過習練。剛才雖然依靠通靈的體質已經內外接通,呼吸間靈氣入體,可畢竟只是初通,又不知如何運用,此刻再也無法維持靈態,腦海中捕捉到的,關於謝六的種種信息就此斷掉,張張嘴,腦中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麼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