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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十八盤局(下)

  杜言感嘆中,夏師父又在前穿過了幾座墓穴,「霞客游龍術」的秘要便是以性靈軀命為本,也就是緊隨龍脈的走向,從中找出被布局掩蓋住了的真正龍形。只不過通陰術在秦始皇時期被列為奇術,但此時看來,和衛飛的通靈也相差無幾。如果是自己一身脫離陛犴的追擊,是應該不成問題的,但身後還帶著杜言和羅建陽,夏師父早已是力不從心了。


  夏師父突得站住身形,「霞客游龍術」看樣子是擺脫不了陛犴了,他面色變換了一下,忽然從背後拿出一塊方形的印章來,迎著那狴犴當頭砸下,口中大喝:「孽障,還不給我歸體。」便聽得「吧嗒」一聲輕響,那狀如猛虎下山的狴犴,化為一盞油燈落在了地上。


  這一番變化,杜言眼中所見,和腦中所想還無法形成一致。夏師父咳了一聲,揚起那塊印章,只見四個篆字「通陰官印」刻在了上面。「這狴犴久居官衙,雖有正氣,卻沾染了官威,我這方印章乃是夏氏一門家傳,秦始皇所御賜的通陰官印,有當年秦始皇之氣,還是可以以官壓官,將狴犴的靈體打回原形的。」說完,夏師父又咳了一聲。


  那蒲牢狀如蜥蜴,也是爬行似的,陳楓衛飛楊冰一陣狂奔,居然將它甩在了身後,但是三個人不敢回頭,只是悶頭往前,見到墓口就進,也不知其間鑽過了幾座墓穴,中間便有夏師父杜言和羅建陽剛從螭吻的幻境出來的時刻。


  跑著跑著,陳楓忽然停了下來,他終於察覺到了這墓穴之中發生的變化。那就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座有著龍鳳十八盤的墓葬群,竟然是互相之間已經全部貫通,而按照陳楓之前的推論,他們是要在一間墓穴中破解其中的布局,找出隱藏的龍鳳十八盤燈之一,然後再覓路通往下一個墓穴。


  可是現在,墓穴之間彷彿已經四通八達,而且龍鳳十八盤之中的九龍燈,更是似乎全部靈體幻化而出,這是為什麼?中間發生了什麼變故?為什麼發動的全都是龍鳳十八盤中的龍燈,卻為何不見一盞鳳燈出現?

  陳楓心念電轉,突然一個讓他自己都禁不住渾身一抖的推論閃了出來。剛才那有死屍的幾間根本不必要存在的墓穴,相對應的似乎正是他們遇到蒲牢,夏師父落入螭吻燈幻境的方向。也就是說,那幾間墓穴所對之處,全都隱藏著一盞龍燈。但是陳楓並不敢肯定,因為他只看到了椒圖狻猊還有蒲牢出現的方位,螭吻和狴犴他沒有遇上。


  不過儘管如此,陳楓還是覺得他已經抓住了,亂麻團中的一個線頭,從頭至尾只見龍燈出現,而龍燈相對的墓穴後面又有一間虛室,這種手法好像叫做虛鳳引龍局。而且其中最最重要的是,在這個墓葬群中,種種匪夷所思的布局,什麼都有,就是沒有一點像是個可以承載龍鳳十八盤的,王侯將相的古墓群。


  這是一個布局,一個以龍鳳十八盤為引子的布局!至於是什麼人,出於什麼目的,布下了這樣一個局,陳楓一時還無法猜測,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都是這個局中被人利用的棋子,他們的每一步行動,都在這個布局的算計之中,陳楓忽然覺得全身酸軟無力,那是一種被人算計又無力的感覺。


  血腥味又飄了過來,陳楓驀地一醒,正好便看見一個豹子頭龍身的怪物無聲無息的,盤在楊冰的頭頂。陳楓的臉色瞬間就慘白一片。睚眥!這麼濃重的血腥味,他在該想到應該便是九龍子之中,最為好殺的睚眥了,睚眥的本體是在刀環劍口之下,是以嗜血如命,殘暴好殺,凡是落在它眼中的生物,斷無活命的可能。


  但此刻不知為何,那豹子頭龍身的睚眥,卻無聲的浮在楊冰的頭上,沒有發起攻擊。陳楓不及細想,四下里一掃,三個人竟然又轉到了那跟出盜墓人的通道口。


  衛飛大口的喘著氣,但是他的運氣明顯不如楊冰的好,無意中一抬頭,睚眥便落入了眼中。衛飛立刻一口氣憋住,勉強沒有發出聲音,可那睚眥卻已經帶著金刃的銳殺之氣撲了下來。


  陳楓猛得一拉衛飛,兩個人跌進通道內,「撲通」一聲撞翻了一片的雕刻,那睚眥無視下面臉色蒼白的楊冰,「呼」的便衝進墓穴里。這時,衛飛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突然跳起來大聲叫道:「胖子,快,去青牛那邊。」但聽得咣當聲響,兩個人用盡最後的一口氣,翻身躍到了那石刻青牛的背後。


  只聽「哞」的一聲,一道青氣自那青石牛上發出,隨即一種厚重醇和的氣息籠罩在了陳楓和衛飛的身上。青氣在石牛的上空,幻化成了一條青牛,低著頭尾巴輕搖,似是正在山坡上悠閑的吃著草,但不知為何那豹頭龍身的睚眥,卻停住了身形,立在半空甚是猶豫的樣子,竟然不敢再上前。那青牛見狀,抬頭「哞」的又叫了一聲,睚眥的身體忽然抖了抖,跟著便縮小了幾寸。


  陳楓鬆了口氣,「果然是牛眠地!激發出龍鳳十八盤中龍燈的靈體,卻又處處留有餘地,這個布局究竟是為的什麼?」


  衛飛這才把剛才憋的那口氣呼出來,他緊急時靈光一閃,腦中閃過那青牛的形象,卻不知為什麼這個青牛的雕像能剋制住睚眥龍燈。


  牛眠地與三鶴升空以及驢騎人等,都是風水奇局,《晉書#183;周光傳》中記載:「陶侃少年時,家中貧困,他的父親死了,正要安葬的時候,家中的一頭牛忽然不見了。然後有一個老人告訴他,前面的山崗下有一頭牛卧在那裡,那裡是一塊極好的陰宅地,如果選擇將親人葬在那裡,將來是可以位極人臣的,說完這個老人就不見了蹤影。」這便是風水牛眠地以及後世風水之中,化煞鎮風水牛的起因。


  那睚眥的身體還在縮小著,漸漸的便和青牛的形體一致,它彷彿終於忍耐不住,呼的便向青牛沖了過去。那青牛仰天又是一聲大叫,忽然渾身升騰起一片青氣,將那睚眥包裹在了其中,只聽那青氣之中響起了一陣「滋滋」的聲音,過不多時,「啪嗒」一聲,一盞油燈自青氣中掉落下來,正是那豹頭龍身的睚眥龍燈。


  睚眥、蒲牢等九龍燈的靈體幻化,都是藉助了這整個後山之上的龍脈之氣,而牛眠地卻是這道玄武垂頭局中,相對靈氣厚重的一處,牛的性情溫和忠厚,堅毅耐勞,在舊時的農家就是一家人的支樑柱,因此牛眠地和風水牛,無論陽宅還是陰宅,都是護宅鎮煞的吉祥之物,和睚眥一樣,同為龍脈之氣所化,但睚眥在牛眠地中,便只能被牛性所解了。


  這時,陳楓急忙站起身來,說道:「咱們快走,牛眠地雖然暫時鎮住了睚眥,但牛的性情溫和,壓制不了睚眥多久的。」他話剛說完,果然只見地面上剛才掉落的,一柄短刀式樣的睚眥已在輕輕顫動。


  另一邊上,夏師父不斷的咳著,他慢慢的盤坐了地上,「杜先生,你們快點離開這裡吧!咱們都被人設計了。想不到出自我夏氏一門的龍鳳十八盤,竟也能被外人堪破其中的秘密,來布了這樣的一個十八盤局。」


  他又將那夏氏一門的牌位取出,「龍鳳十八盤還有一個秘密,那就是可以增聚一方龍脈之氣,也可以瀉去一方龍脈之氣,此時十八盤中的龍燈之靈都已發動,卻獨不見鳳燈,便已說明,十八盤被人重新掌控煉製了,用九龍燈布成了這麼一個十八盤局。」


  嘴角邊慢慢的溢出一絲鮮血,夏師父卻恍如未覺,繼續說道:「我雖然不知這個十八盤局究竟是為何意,但此墓穴卻絕對是人有意布之,而非是古人墓葬。十八盤是個誘餌,引誘我等入內,一一啟動此間的布局,此時九龍燈應該至少還有一盞未曾燈靈啟動,你們速速離去,墓穴之中的任何東西都不可在碰。否則恐怕就會最後引發這個十八盤局了。無論此人布此局是為何意,都不可如了他願。」


  杜言還想再說什麼,夏師父輕輕搖了搖頭,「我動用通陰官印,已然是必遭反噬,此乃我夏氏一門的宿命之歸,快些離開,九龍燈中最為嗜殺的是睚眥,若是它發動起來,我已無力抵擋,你們好自為知。」然後他巍然一聲長嘆,「龍鳳十八盤,虛鳳牽真龍,好高的手段,好高的手段!」緩緩閉上雙眼,再無聲息。


  杜言怔了會兒,躬身一禮,對夏師父這樣一個古老門派的傳人,他還是心存敬意的。「走!」字剛出口,金風又起,杜言一個后翻,立身之地上出現了一道裂痕,隱約只見羅建陽手正伸向,地上的那盞狴犴龍燈,他無暇再做理會羅建陽,身體騰空而起,竄入到一通道內。


  陳楓衛飛楊冰拚命的向前跑著,無論他們如何在通道墓穴內穿行,身後那豹首龍身的睚眥始終緊最不舍。那牛眠地只能壓制住燈靈片刻而已。


  轉來轉去,逐漸的地勢向下,前方忽然出現一條筆直的通道。剛跑了百米左右,那條通道忽然又折而向上,勉強再前進幾十米后,正當一條岔道出現在三個人面前時,楊冰卻終於體力透支,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衛飛大驚之下,便要回身去拉楊冰,卻不料那睚眥竟然又略過了楊冰,撲向他和陳楓。陳楓忽然腦中一閃,大喝道:「楊冰,椒圖龍燈。」那盞椒圖龍燈陳楓本來是交給衛飛拿著的,卻被楊冰接過,一直放在了身上。椒圖性好閉,眼見兩次睚眥都好像沒有看到楊冰似的,陳楓立刻便想到,那是椒圖的封閉之力護住了楊冰。


  但是時間已經不允許楊冰拿出椒圖龍燈了,她乾脆橫身一擋,攔住了睚眥。一陣光芒閃過之後,楊冰摔在地上滾了滾,卻沒有受傷。再看那睚眥,已經不見了,一道暗紅色的光幕遮擋在通道內。雖然沒有及時亮出椒圖龍燈,但它卻還是封擋住了睚眥的來路。


  絲毫不敢停留,衛飛上前半拉半抱的擁著楊冰,三個跌跌撞撞的繼續向前,過了那岔道后,前面十幾步處,便有台階往上,看樣子應該是個出口了。衛飛回望了一眼那岔道,裡面隱隱約約的傳來和九龍燈氣息相同的波動,他鬆了口氣,嘿嘿一笑,「咱們要不要去那岔道里再看看?」


  楊冰伸手扭住他的耳朵便是一拉,衛飛一咧嘴,「開個玩笑,不過並不好笑。」


  台階盡頭的出口被什麼遮蓋著,衛飛用力一撐,「咔嚓」一聲,光線立刻透了下來,深深吸了口氣,衛飛探出頭去,不禁楞了一下,這個出口處,竟然是在一間房內的大床的中間,他剛才撐開的便是床板。


  楊冰和陳楓出來后,看著床板上裂開的一個洞,也是忍不住怔了怔。但見床頭正對是張屏風,轉過屏風便是個客廳的樣子,一張八仙桌,兩張太師椅。陳設簡單,但卻顯得頗具大戶人家的氣勢。


  出了門,才可以看到,原來這是棟兩層的小樓,再往外則是座假山走廊的花園,看布局好像竟是新開鋪巷子中誰家的老宅。


  不過三個人都沒有心思細看,固然害怕那睚眥也跟著追了出來,也擔心這宅子中有人看到他們,就太不好解釋了。急忙躡手躡腳的,穿過花園然後是廳堂天井,拉開大門,頭也不回的便出了院子,順手關上門。這才敢長長出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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