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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風水之玄武遁

  甩去發上的雨滴,兩個人避在門樓里,再看常立又已恢復到影子狀,雨水穿過,更顯朦朧。他沖兩個人聳聳肩,示意這雨對他毫無影響。


  雖然在靈性的激發下,喊出了夢魘一詞,但衛飛並不知道其中的原委。陳楓說:「所謂夢魘就是人在睡夢中神識被某種東西壓制而動彈不了,一般人應該都有經歷。」


  衛飛說:「這個我知道,只是為什麼我們忽然之間就出來了?」


  長出了口氣,陳楓說:「這個布局之人實在是個高手,他先是用奈何橋黃泉路困住我們,等到我們試圖破陣時,奇門遁甲的盤局運轉,時間空間的對立發生變化,恰好就使我們的心神步入局中,恍如夢魘,這種法術也叫做夢魘。在這個局裡任何其他神通都無法可施,惟有悟到身在夢魘之中,才能破局而出,如同夢醒自然無恙一般,只是在夢裡尚能知曉自己在做夢……」又嘆息了聲,「幸虧有你靈性被激,為何這些傳聞里的物事近來頻頻出現呢?」


  衛飛不禁看了一眼常立,常立苦笑,「 我當然更不知道了,按常理而言,即使我常家所做所為再過,這等高人想必也不該與世俗之人計較的。」


  「並非如此。」陳楓說,「修道之人在現今雖不如往昔,但高人仍比比皆是,只是由於大的趨勢,這些人不得不收起己長,而隱於世間,當年佛道盛世再也難出,他們雖有異能,但大多數人只精於一項,無大乘大道之理的引悟,他們往往性情偏激,稍有不適,都會使他們走上極端。


  修道之初,首看悟性,次重慧根,有人可在朝夕之間悟道,有人窮一生而毫無作為,尤其那些專修某種術法的門派,長期的苦修中,本就早已種下無數心魔。」


  雨越下越大,由後山頂那一端匯成了一條急流,在巷子里奔過。站在門樓里,依然淹過陳楓衛飛的雙腳,再退後就要推門而進,兩個人忽然同時想起剛進巷子敲門看見的那個老頭。


  「這是你家老宅吧,裡面還有住人嗎?」


  常立搖頭,「早就沒有了,常富集團已經進入房地產,事實上河西有幾家房產都是我們常富的。」


  衛飛陳楓互望了一眼,驚疑不定。


  後山頂。一輛黑色的賓士迎著順勢而下的雨水向上飆去。車內常立一臉陰沉,不管前面早已無路可走,仍然緊踩油門,終於車子在滿地泥坑裡熄火。拉開車門,常立也不打傘,西裝筆挺的踏進水中。


  這座山脈雖然綿延不斷,但並不雄奇,那塊平地其實是兩座峰嶺之間的連坡。荊棘灌木叢生,遠遠望去,中間有座破舊不勘的石亭。空地上由於年代久遠,早已不復為平,但仍能看出有著人工的痕迹。亭子不大,在山頂上顯得很渺小和突兀,亭子修建於60多年前,也虧得常家在此一直都很有權勢,才得以完整的保存下來。


  常立絲毫不顧瞬間淋濕全身的大雨,以及腳下深可埋腳的黃泥,一步步穩穩的走向石亭。亭子的檐下「麓山亭」三個字已經剝落。常立站在那裡,獃獃的看著這三個字,似乎在想著什麼。


  只站了片刻,常立的身子彷彿木偶被人忽然拉動一樣,圍著亭子轉了起來。隨著他的轉動,空中的雷聲似乎越來越緊也越來越近。霹靂一聲連著一聲不斷的響起,終於在一道電光里常立在亭子西南方七米處站定,但是他仍然不能確認,又走進麓山亭中,平伸右手,掌心下壓,慢慢轉了一個圈,再走到西南方,退後一步前進一步的,猶豫不決。


  像是為了指引他一樣,忽然電光一閃,直直的劈在常立身前。巨響聲中,泥水四濺,強大的電流在地上擊出一個直徑約兩米的坑,然後蔓延開來。常立沒有感覺似的,輕輕抹去飛濺在眼上的泥漿,面無表情的盯著坑裡露出的一塊青石板。


  正在凝神感應四方的行游,忽然間察覺到後山頂上一股浩然而動天地的氣息噴薄欲發。「不好!」已有近百年修為的行游禁不住驚呼一聲,「龍氣驚動……」話音未落,身影在老郭「師叔」的叫聲中消失不見。


  風水之中,無論是重數術方位的理派,還是以山巒形式為主的形派,龍脈都是關鍵的所在,而龍氣則是指隨山形流動的一股自然生氣。這股生氣凝聚之處,就是吉穴,而後根據周邊相應的砂環水抱,於其上築房建墓,便為所謂的風水寶地。但若這股龍氣受驚散去,或被克制,那麼這片寶地就會變成荒地,甚至凶煞之地,輕則寸草不生,重則歷鬼聚集。


  只是眨眼間的工夫,行游已經出現在後山頂上,一眼便看見亭子西南方七米常立所站之處,金光隱隱,直穿雲層。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來不及細想,行游口中輕喝,手中掐決,百年修鍊的精純元氣在空中幻化成一個先天八卦圖形,紅黑兩色的陰陽魚在中間旋轉不停.

  即將折住雷電劈開的坑上時,忽然一股力道迎面衝來,激的兩邊散開的泥土再度合攏。「衡山南嶽宮?原來是你們在搗鬼。」冷笑一聲,行游伸手虛空一抓,天松子的身體好象只風箏一樣,被行游扯了過來。


  「不是這樣!前輩,我也是意欲掩住穴口,以防龍氣破頂……」天松子的臉色極不自然,顯然行游這一抓,多少讓他吃了點虧。


  行游鬆開手,控制著先天八卦圖緩緩下壓,看了一眼默不做聲的常立,「你是什麼人?」常立古怪的笑了笑,忽然身子一軟,撲通摔倒在地。


  索性脫去鞋子,赤著腳站在水中。陳楓說:「奇門遁甲其實共分三部,民間流傳的只能用於預測推算,那是第一部的基礎。第二部為布局設陣以及一些奇門法術,第三部方是掌控時空之秘的千機術。


  這個夢魘便是千機術中的秘法,先前我一直猜不透常立魂魄與肉身分離而互相獨立的原因,現在看來,不過是夢魘法中的一個小術夢遊而已。」


  「夢遊?」聽到這個詞,衛飛常立都生起荒謬的感覺。


  「沒錯,就是夢遊。還記得我說過人的意識分為陰陽兩性嗎?常人是以陽性為主導,當陽性意識的作用降低到一定程度時,就容易被外來的東西控制,這就是一般說的上身附體。


  而夢遊則是人的陽性被壓,陰性又出,常立就是這個樣子,如果沒有夢魘法,那麼他的肉身只是無意識的活動,形同夢遊,不過他是被人控制住了。」


  衛飛聽的一知半解,常立完全是滿頭霧水,不知所云,張張嘴,還沒出聲,半透明的影子突然間晃了晃,彷彿被雨水沖洗掉了一樣,就這麼不見了。


  「怎麼回事?」衛飛看向陳楓。陳楓搖頭,「我也不知道。古佛清燈通靈的方法,只是借用香灰上的靈氣,根本不會被雨水衝散的。」


  衛飛閉上眼,「啊!我怎麼找不到通靈時的那種感覺了?什麼也看不見。」


  陳楓笑了笑,「沒事的,這幾天你一直通靈不斷,又沒有修習過,精神耗費太多,休息一陣就好了。」


  「這裡后依綿山,前圍江水,是個陰陽雙龍的局,龍氣結穴之處應該是在上方正中……」說到這裡,陳楓看著地上越聚越急流淌而過的雨水,楞了一會,忽然面色大變,「不好,他媽的,快走,到後山頂上去……」捲起褲腿,赤著腳就往上跑去。


  即使是血願現身,衛飛也沒見他這麼驚慌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急忙尾隨。不料腳下一滑,身子後仰,竟然撞開了身後的門板,一屁股跌坐在院門裡。


  站起身來,衛飛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院子,只見院子里並無太多積水,顯見有著很好的排水系統。天井裡很寬闊,只在牆角處有幾棵青竹,乍一看,倒是與衛飛陳楓小時候居住的老宅有幾分相似。但是在面積上卻大了許多。第一進是客廳,透過門窗依稀可見第二進院落中的假山水池涼亭走廊。


  「還不是一般的大。」正準備去追陳楓,衛飛心頭一跳,忽然有所感應,密麻交織的雨簾里,衛飛的耳中似乎聽見後院某處傳來一聲清嘯,不是很大,但在雷聲轟鳴中,卻清晰可聞。猶豫了一下,為數不多的經驗告訴衛飛還是不要亂動。


  赤腳踏在雨水裡,陳楓回頭看了一眼,衛飛剛好起步追上,好象這一整夜,雨一直如柱的澆下,剛抹了把臉,陳楓略胖的身子撞在了急匆匆迎面走來的老郭身上。


  老郭見是陳楓,顧不上說什麼,點點頭繼續前行,陳楓怔了怔,一把拉住他,「怎麼了?」


  老郭滿臉焦急,「下面江水超標,已經淹了,部隊都出動了。啊,對了,他們在上面,我功力不夠,幫不上什麼,你去看看吧……」


  「他睡著了。」天松子同樣古怪的苦笑了一下。一個人先後在天雷直劈和龍門派南嶽宮真氣夾擊下,居然莫名其妙的進入睡眠狀態,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行游小心的讓先天八卦圖壓住青石板下透出的金光,風雨中依然道袍輕楊,「睡著了?難道是千機門的夢魘法,哼,如此這般的布局也恐怕只有千機門才做得出。」


  「前輩有所誤解。」渾厚的聲音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雨中。


  隨著他的出現,已經穩穩掩住金光的先天八卦圖在一道電光中竟然消散。行游身上的道袍在風中呼的飄起,先天八卦圖是他積近百年的精純元氣所化,絕無可能這樣輕易的被道電光擊散,況且他自己早已經過胎息而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如果天雷震蕩,他應該有所感應。退後一步,無極決續勢待發,「千機門?」


  「在下文子俊,千機門下拜見龍門派南嶽宮道友。」魁梧的身材踏前一步,是一個面貌忠厚的漢子。


  「果然是千機門。夢魘之法雖然有傷天理,但也不算是邪術,用此來對付常人,已經壞了道規,冤讎相報,本是因果使然,無可非議,可是你為何要牽動此地龍氣?龍氣外瀉,方圓里無有人蹤,無論何仇何怨,都不應傷及無辜,即便是千機門,也不顧天譴嗎?」


  奇門遁甲三部一直都是佛道之外的異術,行游雖然原神飛升在即,但也不敢輕心,至少眼前就是他無法控制的,數也不敢說神秘的千機術在此還有什麼不可知的布局。千機術是借天地之威自然之力時空變換布局設陣,根本不是法力所能敵,即使有移山倒海之力,也不能妄動,千機術的每一個布局都是環環相扣,寸毫之間都計算的精準無比,一步走差,所引發的後果不勘設想。


  文子俊外相粗壯,但舉止卻與他的面貌一樣,恭敬有禮,「千機萬變,都在天道中,世間奇術妙法無窮,俱可稱為千機,所謂千機不過是借勢變化之道,並非只有千機門才懂得布局立陣。」


  青石板下的金光愈盛,絲絲溢出,映的周邊也橘黃一片,眼見就要破板直衝而出。行游顧不得再說什麼,左手依然掐著決,右手道袍一揮,先天八卦圖又現,強行壓住即將沖太內而起的金光。


  文子俊沉聲阻止,「前輩不可。」


  行游一瞪眼,「你真要毀了這片城土?」


  文子俊高大的身子一抬腿,不知怎麼忽然就斜斜的移了方位,他原來站立之處被行游的真氣激的泥水四飛。


  氣喘吁吁趕到的陳楓剛好看到這一幕。行游祭出的先天八卦圖飄在金光之上,即將蓋住泥坑中的青石板,但文子俊在一邊左踏一步右行一步,雙手點點,沒有什麼動靜的情況下,行游真氣幻成的八卦圖依舊無聲無息的消失。


  行游攏起雙手,「那好,我就先領教一下千機術有何神奇之處。」


  文子俊急忙後退一步,「前輩誤會了,我之所以出手阻止,是因為龍氣只能生瀉引導,而絕不可克制壓迫……」


  行游收回法決,以他這種境界,自然一聽就明,龍列神位,是萬靈之首,其性尊傲,像他這樣用元氣幻化八卦而強行封鎮,只會適得其反。


  「原來如此,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行游有著近百年的修為,原神已成,在門中輩分也高,又一生苦修,極少下山,於人情世故上絲毫不通,所以才會顯得盛氣凌人,但他本性單純,這時神通大成,對於自己未知的神通術法一向深有興趣,並不是身在意自己的身份,開口問文子俊。


  文子俊搖頭,「千機術只是在布局設陣上有些不為外人知的秘法,如果可以多些時辰,我或許可以計算出破局之法,但現在……」看看隱而將發的金光,「我只能看出這是個玄武局,玄武五行屬水,現在暴雨如柱,只怕龍氣隨時都會遁走。」


  忽然轉身看向陳楓所站的位置,此時應該是上午9點多鐘,但大雨中可見程度模糊之極,恍如臨近黃昏,數米內根本無法視物,文子俊疑惑的沉思起來。


  只是跑到後山頂上,並沒有靠近麓山亭,陳楓沒有聽見行游和文子俊的對話,但他卻能感應到青石板下與雷聲節奏相應的金光。


  「媽的!」素來沉穩的陳楓苦笑一聲,轉身又往來路跑去,沒行幾步,迎上追來的衛飛,「胖子,你還真能跑啊!」


  陳楓彎下腰狂喘了幾口,「他媽的,少廢話,快走。」


  衛飛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那個常家的老院子里……」


  陳楓急促的說:「我知道,這是個陰陽雙龍局,山為陽龍,江為陰龍,雨水接引,陰陽雙龍即將會合……」


  「那又怎樣?」衛飛還在想著常家後院里聽見的嘯聲。


  陳楓說:「陰陽只能平衡,雙龍一旦會合,必有一方失勢,龍氣遁走,非是一般的震動,快走吧,山頂上雖然有龍氣出現,可雨水早已連接陰陽,金光閃耀卻一直不發,真正的穴口是在常家老院。」


  伸手一拉呆立不動的衛飛,衛飛好象散了骨架一樣,被他這麼一拉就坐在了地上。


  「怎麼了?」


  坐在地上,衛飛的雙腿依然抖抖的,張張嘴,結結巴巴的說:「胖子,你……看天上……」


  陳楓抬頭,除了狂暴的雨簾,什麼也沒有,但他心裡卻生起強烈的不安,雷聲中他似乎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全身發軟無力,「是什麼?」


  極度的恐懼下,衛飛幾乎說不話來,但天空中的異像還是清楚的出現在他腦中,只見滿天的雲曾慢慢向中間靠攏,逐漸落在山頭上,形成一個巨大無比的烏龜形狀,佔據了半邊的天空。


  烏龜搭起的兩抓,一左一右的按住兩邊的山峰,腰腹部位電流絲絲,一聲雷中,山頂一處破碎開來。


  「烏龜……好大的……一隻……」


  陳楓不知從哪來的力氣,跳了起來,「是玄武遁……希望還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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