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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比方

  明亮的月空之下,稀薄的霧色之中,山頂兩人依偎而坐。


  沈月然似懂非懂。


  「你是說,拿起解剖刀令你覺得彷彿在殺人?」她問道。


  衛奕點頭,隨後紅了臉。


  「看著刀鋒划入皮囊,鮮血噴涌而出,我就再也下不去手。雖然那些人已經死了,可是我——」


  他垂下頭。


  他是家中獨子,自小乖巧聰慧,可以說是眾星捧月一般長大。成人後,身邊不是與他交好的友人,就是對他心生愛慕的女子,還有汴京府的同僚,包括府尹趙顯陽,因為衛家與天子的關係,也會對他高看兩眼。


  而他自己也爭氣,從未給衛家丟過臉面,於緝兇一事上更是屢破奇功,久而久之,他習慣了自己是無所不能,是遊刃有餘的。


  唯有這一事,他讓師父失望了,也讓一些等著看他笑話的人落了把柄。


  可是他卻想讓她知道。


  除了一件事他可以瞞她,其它的事他半分也不想隱藏。


  沈月然噗笑出聲。


  衛奕感到些許惱羞成怒。


  他第一次在人前示弱,她怎麼能給他一個這樣的反應?

  他佯裝黑臉,瞪眼,「居然敢嘲笑我,啊。」


  沈月然捂住了嘴巴,卻捂不住抽動的嘴角。


  「真的很好笑。」她的眼中滿是笑意。


  衛奕繼續瞪眼。


  沈月然雙手掩上他的雙眼,嬌聲道,「先別瞪,先別惱,聽我說一個小故事好不好。」


  衛奕抓住她的兩手,笑道,「好。」


  沈月然道,「道定法師十二歲時到南嶽衡山,出家當了和尚。一天,他的師父懷讓禪師見他整天一動不動地坐在蒲團上,於是問他,你整天坐著做什麼?道定道,我想成佛。懷讓禪師聞之,什麼也沒說,拿起一塊磚,在石頭上磨了起來。道定不解,問道,師父您磨磚做什麼呀?懷讓禪師說,我磨磚作鏡子啊。道定納悶,磨磚怎麼能作鏡子呢?懷讓禪師笑道,磨磚不能作鏡子,靜坐又怎麼能成佛呢?你學的是佛,佛並沒有一定的形狀,如果你拘泥於坐相,豈不是扼殺了佛?」


  她看向衛奕,接著道,「衛公子,您是我見過最神勇、最智慧,也最正直的緝兇者,我想,您初時拜師學藝,一心求學,初衷只是希望將所有的壞人繩之於法,為死者討回一個公道。我不懂驗屍,也不懂緝兇,您耿耿於解剖刀一事,可見,能不能剖解死屍對於能不能緝拿到真兇來說很重要。既然如此,您若還拘泥於是不是褻瀆了死者這類的條條框框,豈不就相當於那隻會打坐的磨磚做鏡之舉了?要知道,當您拿起解剖刀划向死者的時候,或許離真相、真兇就不遠了。」


  說完,沈月然感到些許惶恐。


  衛大人是太傅之子,懂得不比她一介婦人多?她是否有些班門弄斧了。


  衛奕卻笑了。


  「你怎麼懂得這些?」他問道。


  沈月然紅了臉。


  「我瞎說的,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她暗自後悔自己逞一時口舌之快。


  「你告訴我,你怎麼懂得這些?」他執拗地問道。


  沈月然垂下頭,「我一直不敢親手宰殺活魚,一來是怕,二來也受不了滿手血腥。今年年關想著為餅鋪討個年年有餘的好彩頭,於是特意去集市買來一條活魚。拿起刀子,我就在心中默念,魚兒魚兒莫要怪我,誰叫你生為食材,就算我不動手,別人也會動手,你也活不過年關。你落在我的手中,我一定會將你烹得美味,烹得好看,還要吃得一點不剩。就這樣一邊念一邊動手,真就做成了——」


  說到這裡,她意識到什麼,猛地抬起頭,雙目中滿是驚慌。


  「呸呸,衛公子,這個比方不好,我不是說您驗屍就像我宰魚一般,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喛呀,我說呸呸也不是針對您說的,我的意思是說、是說——」


  見到她語無倫次的模樣,衛奕哈哈大笑,雙手拉過她,在她額上狠狠印下一吻。


  他明亮的眼睛在月空下熠熠生輝,「我懂,既然沒有什麼比緝拿真兇更重要,我又何必放不開,拘泥於內心的執念。就像宰魚一般,既然那魚遲早會成為口中之物,又何必在意是不是自己親自動手。呃,這個比方的確不怎麼好,不過,卻正正是你沈月然會說的話。」


  因為那突如其來的一吻,沈月然有些恍惚。


  「為何是我會說的話?」她傻傻地問道。


  衛奕促狹一笑,「瑣碎中見真理,日常里有領悟,你說,這不是你會說的話還會是誰說的?」


  沈月然面上一紅。


  或許這才是她無法拒絕他的原因,當她自己都對自己沒有信心的時候,只有他,懂她,惜她,看重她。


  衛奕站起身,牽起她的手,道,「跟我去個地方,驗證你的話。」


  ******

  深夜的汴京府一片靜謐,尤其今晚又是全城觀燈的日子,人們全都湧上了街頭,府衙里一個人影兒也沒有。


  衛奕拉著沈月然,輕車熟路地穿行於迴廊之中。


  不一會兒,他在一間樓閣前停下,拿出鑰匙打開閣門。


  「這是哪裡?」


  沈月然只覺四周漆黑一片,隱約還能聞到一股腐朽的氣味,她的喉嚨發緊,連手心都滲出了些許冷汗。


  「斂屍房。」


  衛奕突然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不待沈月然驚呼,就把她推了進去。


  ******

  正月十六,辰時,城北吳家。


  見天大亮,沈日輝滿臉焦急,草草穿上衣裳和鞋子。


  「兆容,我得馬上去府衙一趟。月然在京城無依無靠,卻一宿未歸,定是出了事。」他邊穿邊道。


  一旁的吳兆容有些不以為然。


  她打著哈欠,意興闌珊地從床榻上坐起,「要我說她定是心虛回了京郊。」


  「心虛?她有何心虛?喛,我的坎肩呢。」沈日輝四處尋找他的棉坎肩。


  吳兆容把坎肩從床尾抓起來扔給他。


  「這還不明白?昨晚盛老闆再見到咱們的時候,一臉慍色,我問他怎麼沒跟月然在一起,他沒好氣地回我,讓咱們回去問她。你自個兒的親妹子你還不知道么,那張嘴若是刻薄起來,能把人噎死。我想,她昨晚定是得罪了盛老闆,覺得無顏再回吳家,於是索性獨自回京郊了。」


  沈日輝正系著盤扣的雙手一滯,好象也有道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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