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湖底
人群中傳來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望著榜單上榜首的名字,紛紛有種不敢置信的感覺,卻又覺得理所應當。
「沒想到當初東方家的公子,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如今竟是高中解元。」
「是啊,當初童試之時,還聲名不顯,如今卻是逆襲而上!」
「早就說了東方公子人中龍鳳,如今果然應驗!」
人群中不時發出一陣陣驚嘆之聲,榜首的解元是城中的東方公子,亦是大族子弟,昔年連童試都難以通過,在書生的光芒掩蓋下,更是不值一提,沒想到如今高中解元。
「你們看,盤家的公子,居然高中第二名!」
「是啊,當年的盤公子,也是心高氣傲,可惜卻沒能高中,沒想到終於是熬出頭了。」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有才學之人,總會有高中之日。」
大家望著榜首下方的名字,也是發出了驚嘆之聲。
擠在人群中的書生,望著榜首排前的幾個名字,眸中充滿了複雜之色,昔年的童試,自己位居榜首,更是號稱最年輕的秀才,這些人排名還在自己之下,沒想到幾年過去,竟然走到如此地步。
連忙朝著榜單下方掃去,書生一目十行,不斷的搜尋自己的名字。
第一行,沒有……
第二行,沒有……
第三行,也沒有……
直到書生將榜單上的名字,粗略的掃了一遍過後,竟然沒有發現自己的名字,腦袋不由一陣眩暈,當場差點就暈闕過去。
心中有些不死心,書生生怕自己給看漏了,又仔仔細細的將榜單上的名字,瀏覽了一遍。
到了最後,書生面如死灰,哪怕自己連墊底的最後一名都上不了,更別說通過鄉試,成為舉人了。
今年,已經是第七個年頭了,連續七年落榜,昔日競爭的同窗,雖然落後於自己,但一個個後來居上,更是高中解元,而自己呢……
書生心灰意冷,腦袋中猶如雷鳴般一聲炸響,轟隆隆一聲,一片空白,邁著步履蹣跚的步伐,從人群中東倒西歪的擠了出來,一身被少婦打理得整整齊齊的衣衫,也被揉擠得皺皺巴巴。
不知道在人群中,被誰給撞了一下,這一撞,彷彿掏空了書生渾身的力氣,砰的一聲,竟然倒地不起,揚起了一地的灰塵,那身洗得發白的長袍,也沾滿了泥沙。
「啊?!」
看到書生倒地,人群中頓時傳來了一陣陣驚呼,連忙擴散開來,讓出了一片空地,大家面面相覷,都是高高掛起,似是與自己無關一般,沒人願意惹事上身。
「我可沒有撞他啊!」
距離書生最近的一個男子,望著大家投來的質疑目光,連忙擺了擺手,臉上露出懼意,似是怕擔起什麼責任。
「此人定是落榜,心力憔悴,暈厥過去!」
腦袋靈機一轉,那位男子似是發現了什麼,連忙一指書生,將一切撇得一乾二淨。
「咦?此人不是當年童試獨佔鰲頭的秀才嗎?」
「對,是他,聽說當年還娶了任員外家的千金大小姐!」
「沒錯,我認得他,自童試過後,此人每況愈下,連續七年鄉試,次次落榜,已經是成為了眾人的笑柄!」
人群中似乎有人認出了書生的面孔,一個個恍然大悟,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紛紛想起了此人是誰。
「我就說了,一定是他屢次落榜,心懷不甘,一時血氣上涌暈闕過去!」
那位一開始擺手的男子,聽到眾人如此說道,雙眸不禁放出光來,臉上更是來氣,連忙將事情撇得一乾二淨。
眾人面面相覷,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但卻都沒有一人上前將書生扶起,似是怕承擔什麼責任。
此時,人群外飄來了一陣香風,一位明眸皓齒,溫婉如水的女子,身旁攜著一位丫鬟,身著素色宮裝,一臉的擔憂之色,來到了書生的面前。
顧不及提著裙子,便蹲在了書生的身旁,探出了手背貼在他的額頭,又給他掐了掐人中,將他攙扶起來。
書生悠悠醒來,望著近在咫尺的臉龐,腦海的思緒頓時猶如泉涌,像是打開了水閘般,傾瀉而出。
「我……」
書生張了張嘴,卻是沒有說出口,女子望著書生醒來,擔憂的臉龐不由一紅,隨即便控制得很好的散去,牽著身旁的丫鬟,便逃跑似的離去。
眾人看到書生醒來,便也不再關注與他,只不過那些認識書生的人,臉上不僅僅沒有關懷之色,反而充滿了冷嘲熱諷。
第七年鄉試落榜,不知道書生以後,還會不會有勇氣再來參加鄉試,縱使以前風光又能如何,寒門始終是寒門,比不得世家的底蘊。
不僅僅是學識藏書上的底蘊,還有,人際關係上的底蘊,據說,負責鄉試的學政,是世家推出來的代表,其中的貓膩,可想而知。
書生望著女子飄然而去的背影,心中十分苦楚,當年自己童試大放異彩,獨佔鰲頭,成為了寒門的代表人物,更是成為了世家的座上賓,沒想到幾年時間過去,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書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眾人的嗤笑目光當中,走出的城門,只知道,當距離村口沒有幾里地之時,便看到自家娘子,行色匆匆的跑了過來。
原來,卻是有鄉里路過之人,看到書生暈闕,正待上前之時,看到有一女子上前救助,便急忙回去通知書生的娘子。
「相公!」
少婦臉上充滿了擔憂之色,看到書生安然無恙,連忙撲上前去,將書生翻來覆去,檢查他身上是否有恙。
「娘子,我……」
今年第七年落榜了,書生不知道自己有何面目面對嬌妻,心中充滿了苦澀,眸中已然泛起了霧氣,一向堅強驕傲的他,終於是有些扛不住了。
一時氣血上涌,心中擠壓多年以來,對妻子的愧疚,還有遭受白眼的心酸,那種龐大的落差一下子爆發了出來,書生暈倒在了少婦的懷裡。
只能聽到耳畔傳來的一陣急促的呼喚,還有女子抽咽的聲音,書生便是陷入了最後的昏迷。
轟!
贏軒只覺得腦海一陣轟鳴,猛然睜開了雙眼,眸中已然滿是水霧,帶著心痛,不甘,掙扎,自責的複雜色彩,握緊了拳頭,心中充滿了無奈和苦澀。
待猛然驚醒之時,回憶頓時如同潮水般湧來,贏軒望著身周的一切,摸了摸自己身上,才發現,原來剛剛的一切,不過是南柯一夢。
此時自己身處一座大殿當中,大殿空曠無一物,自己的身旁躺著一位少年,臉色白皙,容貌俊美,令得女子嫉妒,正是雪無痕。
此刻雪無痕胸口不斷起伏,呼吸十分急促,額頭上冒出了一層冷汗,似乎是陷入了夢魘當中。
「好真實的夢境……」
贏軒喃喃自語,發現自己的身上,也是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將衣衫都給浸濕,夢境極為真實,竟然將自己內心當中,最為柔弱和恐懼的一面,暴露無遺。
一直以來,贏軒都是天之驕子,是眾人眼中的妖孽,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自己不過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寒門出生。
對比任嫣然,溫婉淑此等天之驕女,身份懸殊太多,天才只不過是天才,並非強者,在未成長起來,一切都是未知之數。
若是成長起來,成為眾人矚目的強者,自當不必多說,若是中途夭折,或是潛力耗盡,那麼等待自己後果的,便是只有冷嘲熱諷,跌入萬丈深淵。
夢境中自己化作了一位書生,年少得意,童試獨佔鰲頭,和自己極為相似,還有和少婦女子的糾葛,不正是眼前的任嫣然和溫婉淑嗎?
只是後來的結局,卻是極為悲劇,連續七年落榜,苦了下嫁於自己的少婦,還有辜負了一直雲英未嫁的女子,仿若是現實的寫照。
「不會的,絕對不會發生的!」
贏軒由一開始的失神喃喃自語,到最後面現狠色的握緊了拳頭,他絕對不容許此等事情發生,原來這就是自己一直以來的軟肋,心中最擔憂的地方,被夢境暴露無遺。
修仙一途,修鍊的是資源,從陣道一途贏軒的捉襟見肘,到煉化靈兵的一乾二淨,想想陣道峰天驕凌峰的一脈傳承,想想眾妙門馬飛鳴手中強悍的寶幡,還有諸如其他天驕的底蘊,贏軒很怕夢境成為現實。
再過不了多久,就是和馬飛鳴的一戰之約,比起科舉,更為兇險,落榜尤有命在,而修士之戰,卻是有殞命的危險,經歷了夢境,贏軒心中更為急促。
「對了,我不是陷入了地湖中嗎?」
贏軒猛然想起,自己和雪無痕兩人橫渡地湖,到了最後的關頭,卻是突發變故,兩人被地湖吞噬,原以為命喪此地,卻是沒料到兩人安然無恙,還進入了夢魘當中。
打量著周圍,卻是一座大殿,沒有什麼建築,甚是空曠,石壁上刻畫有一頭頭兇猛的怪獸,千姿百態,有的仰天嘶吼,有的踏蹄而飛,有的齜牙咧嘴,有的張牙舞爪,形態各異,但又栩栩如生。
抬頭一望,贏軒卻是見到大殿的上空,是一片漆黑之色,其中似乎還有波光粼粼,像是在流淌的液體一般,只不過極為深邃,仿若欲將人吞噬其中。
「這是地湖湖底?!」
贏軒腦海突然升起了猜測,隨即越發的深信不疑,兩人被地湖吞噬,而後沉入了湖底,從湖底跌落,進入了此處。
原來真正的通道,並不是渡過地湖,而是從湖底而入。
也不知道地湖究竟是什麼詭異所在,和這大殿仿若有一層結界隔絕,地湖中的湖水,並沒有倒灌進入大殿,而是懸浮在大殿的上空。
「啊!」
正在贏軒沉思猜測之際,身旁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隨即便是見到雪無痕滿臉驚慌的驚坐而起,頭上的冷汗像是下起了雨般,不要命的往下滴落。
瞳孔中尚帶著心悸之色,似乎做了什麼噩夢一般,呼吸急促,像是拉風箱般不斷喘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道兄…道兄…」
看到雪無痕這副模樣,贏軒不由輕輕呼喚道,心中同時也是不由升起了猜測,莫非不僅只有自己陷入夢魘,雪無痕也是陷入了夢魘當中?
「呼呼…」
雪無痕依舊粗重的喘息,待看清楚周圍的景色之後,贏軒很明顯觀察到雪無痕眸中的驚駭不由一松,整個身體一跨,似是有些乏力。
贏軒靜靜的在旁等待,並沒有笑話雪無痕,自己剛剛驚醒之時,恐怕比起他還要不堪,也不知道在地湖中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兩人雙雙進入了夢魘當中,將心中的恐懼無限放大。
「讓道兄見笑了。」
待雪無痕慢慢平靜下來之後,望著身旁站立的贏軒,不由露出了一聲苦笑,似是有些羞赫。
「咦?我們不是沉入地湖中了嗎?」
心一放鬆,雪無痕也是想到了和贏軒一樣的問題,看到贏軒手指指了指上空,雪無痕不由詫異的抬頭望去,待望到那一片深邃的漆黑之時,靈光一閃,也是有些恍然大悟。
「到達地宮,並不是渡過地湖,而是從地湖湖底進入。」
雪無痕想通了此節,也是有些興奮起來,打量著大殿,回憶古籍中的記載,雙眸不由爆發出一陣亮光,確定是此地無疑。
「道兄,我們到了。」
雪無痕話語中有些激動的意味,肩膀都有些隱隱的顫抖起來,可見心中情緒的翻騰。
「噢?」
贏軒卻是有些淡淡的皺了皺眉頭,大殿空曠,並無一物,只有石壁上刻畫的栩栩如生的妖獸,除此之外,別說甬道和大門了,連根柱子都瞧不見。
「道兄,莫要心急。」
雪無痕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認清了此地之後,結合古籍中的記載,心中已然有底。
此時再次取出了一枚印璽,印璽上繚繞著一層白霧,朦朦朧朧,看不甚清,只能依稀辨認,印璽上雕刻有一尊凶獸,正做仰天嘶吼之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