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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默照禪

  常忠微微撤步,身子後仰,鐵棒橫於胸前,口中念念有詞,驀然,他腳下一頓,身子如同離弦之箭撲向鹿清篤。


  小胖子雙目微眯,常忠的速度不慢,也不知道是他的輕身功夫好,還是所謂的曹洞敲唱棒法精妙,鐵棒揮舞之間,呼呼作響,顯然力道驚人,不可硬抗。


  身子微側,讓過常忠的鐵棒,小胖子反手打出一掌,正中常忠的肩頭,後者微微晃身,隨後使了一招鐵板橋,身子向後彎曲,手中的鐵棒反手一轉,鹿清篤猝不及防,只得架起長劍一擋,他只覺得虎口一麻,一股大力襲來,蹬蹬蹬,連退三步。


  常忠得勢卻並未趁勢欺人,他啞然道:「小道長果然內力驚人,我這一招寸涵蓋合打敗了多少英雄豪傑,沒想到卻在道長這裡無功而返。」


  鹿清篤笑道:「僥倖罷了,大師可以繼續出手。」


  常忠點點頭,掄棒再戰,如是幾十個回合,小胖子沒了興緻,雙目當中閃過一絲寒光,拔劍在手,使了一招定陽針,架住常忠的鐵棒,隨後屈指一彈,嘭的一聲正中常忠胸口,後者身子一麻,不等反應過來,鹿清篤左掌跟上,內力微吐,常忠只覺得自己被一輛疾行的馬車撞飛出去。


  咚的一聲,常忠摔倒在地,渾身酸麻難當,他驚駭的看著鹿清篤,有些懵逼,這個武功還算尚可的小道士怎麼突然就實力暴增了呢?

  鹿清篤淡然一笑,常忠的武功也就比李志常高上那麼一線,在全真教三代弟子里或許堪稱翹楚,但在他面前,還有些不夠看,無論是內力還是招式,常忠都差了他十好幾個身位,若不是怕太過於驚世駭俗,二十招之內,他就能取了此人性命。


  正殿一片寂靜,行秀有些瞠目結舌的看著鹿清篤,常忠羞愧難當,掩面而去,老和尚有些難以置信,自己十來年的努力栽培,嘔心瀝血就這麼失敗了?

  丘處機心中無比震驚,面上卻笑道:「這是玉陽子師弟的徒孫,我全真教四代弟子之首的凈光,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沒想到還有幾分能耐。」


  行秀和尚強笑道:「是,的確是少年有為,英武不凡。」頓了頓,他高聲道:「福源何在?」


  門外傳來一個古井無波的聲音:「在。」


  門一開,進來一個和尚,一臉污泥,僧袍酸臭難聞,五官齊整,身材矮小,腳下踩著一雙露著腳趾的草鞋,不像個和尚,倒像個乞丐,他雙手合十:「見過諸位。」


  行秀的表情立時明朗起來:「丘道長,貧僧為你們介紹,這是我的三弟子,法號福源,俗家上常下玉,剛才那個常忠就是他的親弟弟。」


  鹿清篤嘖嘖稱奇,這兩兄弟指定有一個是隔壁老王的,這長相身材氣質未免差的有點太多了,跟武大郎和武松有的一拼啊。


  常玉面色平靜,行秀繼續說道:「鹿小道長,與福源辯論禪道,或許是有些欺負你了,不過你三場比試已經贏了兩場,此時即便作敗,貧僧也會按約行事。」


  鹿清篤笑道:「既入寶山,豈可空手而歸?福源大師,煩請你出題吧。」


  常玉裂開嘴角輕笑,令人稱奇的是,他本來一臉污泥,惹人厭惡,但當他微笑時,你會覺得眼前這個和尚好生親和,想要與之親近。


  他盤腿坐下,五心朝天,閉目誦經,半晌,姿勢不變,語調不變,彷彿周遭一切皆化為虛幻,崔志方有些疑惑,這小和尚難道忘記自己在哪,要做什麼了么?

  行秀楞了一下,也有些迷茫,不過過了一會,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閉目沉思,丘處機一臉懵逼,不過也不好發問,只能故作深沉的捋著鬍鬚。


  鹿清篤扯了扯嘴角,打機鋒,玩公案是吧?道爺我可是此中高手,你這籍籍無名的小和尚跳出來送人頭么?


  其實這是他無知了,常玉和常忠可不是什麼籍籍無名之輩,少林中興之主福裕死了之後,少林群龍無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主持,無奈找了外援,而那時哥倆個繼承了曹洞宗的衣缽,禪武皆是大牛。


  兄弟兩入主少林之後,一掃頹勢,將福裕攢下的名聲更是推波助瀾到了極致,少林寺的名聲一下子傳播開來,他二人也因此被譽為少林五百年一遇的能臣。


  來回走了幾圈,鹿清篤打量著盤膝打坐的常玉,其實打機鋒這種事,有這麼幾種固定的套路。


  第一,聲東擊西,你問什麼,和尚就會往別的地方扯,人為什麼總要期盼著求不得的物件?施主,水歸大海,狐狸饞瓜,你懂了么?呵呵,你麻痹,老子沒懂。


  第二,一言不發,全憑自悟,大師,我要怎麼樣怎麼能獲得成功呢?大師一言不發,目視遠方。哦,您是說我要眼光放長遠一點,多謝大師,告辭。你麻痹,貧僧是在問你特么的怎麼還不滾遠一點?

  第三,以華少般的好舌頭迅速的擊垮你的思維。大師,佛說,成住壞空一大劫,下一個大劫是在何時呢?施主,成住壞空的意思,可不是大劫,而是教導世人如何成功住進大房子,從而玩壞空姐媳婦,您可不要多想,因此而不給咱們廟裡敬獻香火,如果佛主知道了此事,可是要招你去西方覲見的。


  鹿清篤乾咳一聲,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常玉一言不發,後者雙目微睜,看了他一眼,隨後再無聲響,看來並不是一指禪。


  撓了撓頭,鹿清篤眼珠子滴流亂轉,他忽然輕笑一聲:「和尚,佛在何方?」


  常玉一言不發,連表情都懶得改變,行秀詫異的看了一眼常玉,繼而又皺眉苦思起來,他本來也以為常玉玩的是佛在何處的梗,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


  丘處機和崔志方一臉懵逼,完全看不懂三人在打什麼啞謎,只能悻悻的端著茶杯,哧溜哧溜,有一口沒一口的消磨時間。


  眼看黃昏將至,兩炷香的時間飄然而過,丘處機暗自嘆息,罷了罷了,三場比試能夠贏下兩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這一場就算是輸了吧,本來也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輸了也不丟人。


  鹿清篤搖了搖頭,自己或許真是半桶水晃蕩,破禪豈是那麼容易的,看了幾本書就以為自己學究天人,超越古今了,殊不知,書籍不過只是作者知識的很小一點點。


  丘處機看出了鹿清篤的心思,不過卻並未點破,年輕人受點挫折打擊並不是什麼壞事,眼看著常玉慢慢起身,丘處機拱手道:「行。。。。。」


  鹿清篤忽然打斷道:「你為何要起身?」


  丘處機一愣,什麼,跟誰兩呢?不過一旁的常玉愣了一下道:「小道長,你既然已經輸了,貧僧還不可起身么?」


  鹿清篤不答反問道:「你為何要說話?」


  丘處機和崔志方眉頭輕皺,凈光這小子怎麼突然說話咄咄逼人,你既然出言相問,人家回答你,難道還有錯了么?


  常玉一怔,忽然猶如被人當頭棒喝,醍醐灌頂,躬身一拜,屈指彈了彈身上的塵土泥漿,那一刻,他仿若洗盡鉛華,重獲新生,渾身閃爍著耀眼的黃光,額,原來是夕陽的餘暉打在身上了,此文還沒改成玄幻。


  他朗聲大笑,推門而出,行秀雖然有些疑惑,不過自家弟子似乎大徹大悟,他也為之高興,丘處機全程懵逼,這特么到底贏了沒有?

  出的門外,常忠迎了上來:「師兄,如何?」


  常玉笑道:「鹿小道長真乃是佛陀轉世,慧根驚人,我原本以默照禪考較與他,無論他如何作答做例,都算是輸了,但我萬萬沒想到,小道長明心見性,直指根本,問我既然是佛為何還要起身,還要說話?」


  常忠愣了愣:「什麼?」


  常玉解釋道:「我這些年來,常以苦行修禪,仿先佛,效高僧,自以為讀透佛經,看穿虛妄,卻沒想到自己一直生活在虛妄中。」


  常忠嘆道:「師兄你這麼說,那這位鹿道長倒真是一位禪學大家。」


  長春宮。


  崔志方好奇的問道:「凈光,那常玉和尚怎麼被你呵斥了兩句,就乖乖低頭認錯,俯首認輸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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