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畫家的隱私
陳學武聽了中年男子的一番話,臉色稍微掠過一絲尷尬,隨即又恢復平靜:「這位先生此言差矣。生活中的許多美好的情調不能都被男女之情所覆蓋,而知己也不局限於異性,只要是性情相投的人,面對雅俗共賞的風景,也可以共述人生感慨啊。」
「哈哈哈···」那個中年男子不禁放聲大笑道,「您老兄說得蠻有道理的。但不知道您有何人生感慨?」
陳學武嘆息道:「您我都是同齡人,共同經歷了這個時代的變遷,肯定都飽嘗過許多人生的苦辣酸甜。難道就沒有一些共同的感慨嗎?」
中年男人忍不住仔細打量著陳學武:「您是做什麼的?」
李春紅為了讓對方對陳學武刮目相看,便上前幾步,並插嘴道:「我的男朋友是一名編劇。目前正在熱播的《遠方的愛》就是他的作品。」
中年男子露出一臉的迷茫:「遠方的愛?沒聽說過。」
陳學武立即謙遜道:「不過是一部默默無聞的都市劇,您當然不屑知道。」
中年男子隨即肅然起敬:「我這個人平時不怎麼看電視劇。別說的是《遠方的愛》,就是別人耳熟能詳的電視劇,我也不太熟悉。不過,我很敬重那些能構思這樣故事的文人。我一看您的氣質,就知道您不俗。」
陳學武含笑道:「我看您也不俗,如果沒有猜錯,您肯定是一位飽含學識的先生吧?」
中年男子也謙遜地擺擺手:「不敢。我只是一名美術老師。」
李春紅好奇道:「您在哪個學校任教?」
「中央美術學院!」中年男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次輪到陳學武肅然起敬了:「能在那裡任教的都是教授級的講師。您一定是一位著名的畫家吧?」
中年男子苦笑道:「著名的畫家談不上,只是在那個圈子裡小有名氣罷了。」
陳學武感嘆道:「您已經是很了不起了。我們也算是同行。但我得需要向您學習。」
中年男子不解:「您為什麼這樣說?」
陳學武解釋道:「一幅美麗的畫卷就像是一段優美的文字。而一段優美的文字又恰似一幅優美的畫卷。您是從事繪畫藝術的畫家,而我是一個寫手。既然文字和圖畫有這麼多的切入點,難道我們就尋覓不到可以共鳴的東西嗎?」
中年男子先是一怔,隨即爆發出爽朗的笑聲:「哈哈哈,您說得好。我們今天幸會了。」
陳學武一看對方向自己伸出了手,也友好地伸手迎了上去:「我叫陳學武,認識您很高興。」
「我叫梁夢橋。」中年男子也自報名號。
李春紅一直為陳學武捏了一把汗,這時趁機講道:「您們如果想好好聊聊,能否換一個地方呢?」
陳學武立即附和道:「我的女朋友說得對。咱們站在這個危險地段,如果是觀賞風景,可以忘乎所以,但如果暢談人生的話,這個地方太煞心情了。」
梁夢橋淡然一笑:「您倆一唱一和的,不就是勸我離開危險的地方嗎?其實您們想錯了,我的心情雖然不好,但也不想自尋短見。」
陳學武愣了一下,便趕緊掩飾道:「您一個大畫家,一位被社會尊重的成功人士,當然不會想不開了。我只是感覺在這個美妙的地方跟您邂逅是一種緣分,所以想結交您一下。」
梁夢橋有些不以為然:「您就別自圓其說了。我其實已經站在這裡一個多小時了,假如要尋短見,早就跳下去了。您知道這裡為什麼沒有其他遊客嗎?因為他們都被我給嚇走了。就比如剛才經過的一對年輕的情侶,那個女孩一看我站在這麼危險的地方,就驚呼一聲,把男朋友拽跑了。」
陳學武回頭跟李春紅對視一眼,隨即調侃道:「您站在這裡,不會是為了搞一個民意調查吧?」
「怎麼個民意調查?」
「就是觀察一下公眾看您產生自殺傾向時,會是什麼反應?」
梁夢橋苦笑搖搖頭:「我可沒有那樣的閒情逸緻,而是確實有點煩心事,所以想這樣靜靜地思考。」
陳學武不禁問道:「那您既然已經思考一個多小時了,是否需要把這種煩心事找一個朋友分擔一下呢?」
梁夢橋一怔:「我為什麼要把自己的隱私泄露出去呢?」
陳學武露出親和的笑容:「您已經這樣思考一個多小時了,既然還站在這裡,肯定無法梳理清楚這件事了。既然自己想不明白,也許旁觀者會為您指點迷津啊。」
梁夢橋的臉色隨即黯然下來了,遲疑一下,才苦笑道:「既然您這麼熱心,那我就不怕『』家醜外揚『』了。」
陳學武一聽對方是因為家庭的隱私,不禁迷茫地望了李春紅一眼。
李春紅則饒有興趣地建議:「既然如此。那您們就換個地方講話吧。」
在峰頂的一個涼亭處,陳學武和李春紅跟梁夢橋分別坐在兩條相鄰的木凳上。
梁夢橋則懷著一顆沉重的心情,緩緩講述起他的故事——「我青年時期,從一所美術專科學院畢業,並且來北京發展,跟很多有志向的年輕人一樣,心懷夢想地成為了北漂一族。我的妻子是我的同行,也是一名優秀的畫家。我倆在事業上合作非常融洽,後來就結婚了。可是,一直這樣過了三年,我的妻子一直沒懷上孩子。我倆後來就去醫院做檢查。我剛做完檢查,就被客戶的一個電話叫走了。她留下來等結果。等到傍晚我們在出租房匯合時,她告訴我說,我沒什麼問題,而是她有問題。不過,她又說她的問題不嚴重,只要做一下簡單的治療,就可以生育。我信以為真,就敦促她抓緊時間治好自己的病。由於我的工作很忙,所以就不能陪她做治療,其實她根本不讓我相陪。不過,正如她所說,又過了一年多,她終於懷上了孩子。我當然很興奮。她後來生下一個很乖巧的女兒。我們一家三口過的日子真是其樂融融。我後來闖出了一點名氣,並被中央美術學院聘請為教授,事業可謂是到達了巔峰階段。可是,我的妻子三年前突然一病不起,最後是撒手人寰。我懷著沉重的心情料理完她的後事,就跟女兒相依為命。女兒已經長大了,也非常懂事,擔心我孤獨,就勸我續弦。我沒有辜負女兒這番孝心,後來跟我的一個學生好了,她雖然比我小了二十歲,但她很崇拜我的才華,而我也愛上她的美貌。她為了我,跟一個多年相好的男同學分手了,也把生育的孩子留給了人家。等她畢業后,我倆正式在一起了。她很喜歡孩子,執意要生養一個。這個時候又恰逢國家的二孩政策頒布。我自然要滿足她再次做媽媽的心愿。可是,我倆一起過了半年多,她的肚子同樣沒有動靜。她有些急了,就要拉著我去醫院做檢查。我當時告訴她,我肯定沒事,因為生下第一個女兒時,已經做過這方面的檢查了。她說她也沒事,畢竟也生過一個孩子,於是就硬拉著我去醫院,做了一次檢查。不料,醫院居然確診我是先天性不育···」
陳學武聽到這裡,猛然想到了程素芝的老公林一凡,不由怦然心動。
梁夢橋這時露出凄然的表情:「我當時就傻了。假如我真是這樣,可亡妻當時為什麼騙我?她生下的女兒又是誰的種?就當我被這個苦惱困擾的時候,我的新媳婦居然因為我不能生育,跟我絕情地分手了。她的想法很現實,對於我們忘年戀的夫妻來說,假如相互沒有一個感情紐帶,就不可能走到人生的終點。結果,她又跟那個男同學複合了。我無法承受一系列的打擊,才來到這裡,也想讓自己不慎失足,就徹底解脫了。」
陳學武這時質問道:「您是一位開明的藝術家,難道就為了一次婚姻的失敗,而鬱鬱寡歡嗎?」
梁夢橋苦笑道:「豈止是這一次婚姻的失敗?我其實對亡妻的感情更深。可是,她居然騙了我這麼多年,而且跟別的男人有了孩子,可我卻傻得一直把這個孩子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並且一直到了十八年。我不但被人家戴上了綠帽子,而且白養了人家女兒十八年。我的心情難道好得了嗎?」
李春紅露出一副同情的目光:「那個女孩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梁夢橋搖搖頭:「她媽媽走的時候,根本沒有揭開這個迷,只是叮囑女兒好好孝敬我而已。唉,我如果不是想要二孩,恐怕會被這個天大的謊言欺騙一輩子。」
陳學武聽到這裡,不由濕潤著雙眼道:「梁老師,您真是當局者迷呀。難道覺察不到這個謊言就是亡妻對您的愛嗎?」
梁夢橋顯得無比詫異道:「您這是什麼邏輯?難道她給我戴了這麼大的綠帽子,就是對我的愛嗎?」
陳學武眉頭一皺:「請您不要再侮辱您的亡妻了。您憑什麼說她給您戴了一個綠帽子?」
梁夢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看樣子陳老師的思維並不像是一個作家的思維呀,如果她不給我戴綠帽子,那她當年肚子里的種是哪來的?我可是先天性不育呀。「
陳學武很悲嘆道:「您真是當局者迷呀。誰說她懷孕就非跟哪個男人有染嗎?」
李春紅眼睛一亮:「也許她是靠人工授精才懷上的孩子呢?」
梁夢橋一愣:「人工受精?」
陳學武連連點頭:「不錯,這隻需要醫院能提供合適的精子,就不用通過跟精子的提供者發生性@關係了。我認為您的亡妻一定是通過這樣的渠道懷上的孩子。」
梁夢橋疑惑道:「既然如此,但她當初為什麼隱瞞我?」
陳學武突然動情道:「因為她愛您,很在意您的感受,才想把這個謊言進行到底。」
「您為什麼這樣說?」
不僅是梁夢橋不解地質疑,就連李春紅也露出詫異的目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