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軟禁
「霜……霜寒……」湯藥飛濺、桌椅破損的聽濤院內室里,面對著忽然間勃然大怒並說出了許多誅心之言的夏霜寒,完全沒料到自己的一碗湯藥會將事情推動到現如今這樣一個不可收拾的地步的蘇逸興,在面色大變、心痛難當之餘,更湧現出了許多的難以置信。
原本他以為,面對著他端來的假「落子湯」,夏霜寒儘管會大怒,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她還是會選擇把它喝下去。而待她喝下湯藥之後,確認她確實沒有懷孕的他,便可以告知她湯藥的真相,並努力去平息她隨之而來的怒火,以及獲得她的原諒了。
可現在現實卻告訴他,他原先的預測完全猜錯了,夏霜寒儘管確實不希望自己被他誤會,只可惜他於她而言,卻還沒有重要到值得她為了他而把自己的健康當做籌碼的程度。因此,一旦他超越了她的接受底線,開出些出格的要求把她給逼急了,她即刻就會與他撕破臉,一點餘地也不留。
「怎麼?嫌我說的話難聽了?可是你不認為你做的事情更加難看、更加讓人噁心嗎?」
眼看著蘇逸興的面色在聞聽她方才出口的惡言后瞬間變得慘白,從他的痛苦中感受到了報復的快意與出了一口惡氣的舒暢感的夏霜寒,冷酷而又溫柔地微笑道:「嗯,現在看到你這麼痛苦我就開心了,畢竟你之所以會聽到那些狠狠刺傷你的話,完全就是你自己自找的!」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世子妃你完全誤會了。」自打進屋之後就一直站在蘇逸興身旁的秦大夫,眼看著事情在一瞬間急轉直下,並進一步鬧到了現如今這番劍拔弩張不可收拾的地步,深切知道那碗湯藥的真相的他,便趕忙出言解釋道:「不是的,這打翻了的湯藥並不是一碗落子湯,而是一碗貨真價實的補藥啊!」
出聲揮退因為聞聽屋子裡的響動,而從東西廂里跑了出來,可又礙於蘇逸興一開始吩咐的「沒有我和世子妃的召喚,你們不論聽到屋子裡傳來怎樣的聲音,也絕對不可以貿然闖進來」的命令,而不得不在正屋門外的台階下剎住腳步,隨後焦急出聲問詢室內情況的四個丫頭,決定聽聽看秦大夫的說辭的夏霜寒,將目光從蘇逸興的臉上收了回來。
「.……所以,整件事情的經過就是如此,世子妃,世子他一直把你的健康放在心上,當真是從始至終都不曾想過拿什麼真的落子湯來讓你喝啊!」言簡意賅地說清楚整件事情的經過,面帶對蘇逸興的不忍之色的秦大夫,轉向夏霜寒循循善誘道:「世子妃你看,現在既然已經解開了這個誤會,那你是不是也該為你剛才說的那些傷人的話,做出些表示了啊?」
「表示?是,我可以承認我剛才說的話並不好聽,可我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的前提條件,我希望秦大夫你不要忘了。」
完全不打算收回剛才那些本來就是大實話的話語,也不想為自己方才激動的言行道歉,稍微和緩了些面部表情的夏霜寒,轉向一旁沉默許久的蘇逸興道:「蘇逸興,你難道不認為今日我們之所以會鬧得這麼僵,其根本原因就是因為我們兩個人對彼此都不信任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深吸一口氣,用一雙凝聚著蒼涼與悲戚的眼睛牢牢注視著夏霜寒,知道她方才的話語僅僅只是一個鋪墊的蘇逸興道:「今日這件事,確實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拿著假藥來欺騙你,所以你說吧,接下來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我也不想怎麼樣。我僅僅只是受夠了、也過膩了現在這樣的日子,所以不想再繼續和你爭吵,也不想再和你繼續彼此傷害了。因此歸根結底一句話,蘇逸興,我們還是還彼此一份自由,痛痛快快地和離分開吧!」
在解釋完事情經過之後,就悄無聲地一點點向門邊靠近的秦大夫,在夏霜寒口出和離之言之前,便已經快步去到了外面夜色迷濛的院子里。而室內,聞聽夏霜寒此言的蘇逸興,則在睜大了一雙寫滿恍然大悟的眼睛后,抬頭癲狂地大笑三聲,隨後朝房門邁開了腳步。
「說一千、道一萬,現在我總算是想明白了,夏霜寒,你今晚之所以會像現在這樣大發雷霆地和我爭吵,其實不過就是想要借題發揮,以便看似順其自然地同我提出和離的要求,然後跑去和陸紹雲雙宿雙棲對吧?只不過很可惜,我是不會讓你和陸紹雲得逞的!接下來的兩年時間裡,沒有我的允許,你休想踏出這個屋子一步!」
頃刻間只感覺自己終於勘破了夏霜寒今晚暴怒的真正原因的蘇逸興,在說話間走出屋去並轉身鎖上了屋子的正門。而當夏霜寒意識到正門不通、走窗戶還較為可行的時候,同樣移動到了窗前的他,則通過打開的窗戶,將意欲往外跳的夏霜寒,一把推回了房間里。
「蘇逸興你他娘的混蛋!」在蘇逸興的一推下跌坐回窗戶邊的短榻上,隨後即刻轉身下地拿過桌邊的圓凳的夏霜寒,一邊「梆梆」地大力砸向被從外面鎖死了的窗扉,一邊高聲喊道:「蘇逸興,你有什麼資格把我關起來?我又不是刑部的犯人,你憑什麼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放我出去!快點放我出去!」
「大晚上的不太平,吵吵嚷嚷的這是在幹什麼?」夏霜寒不管不顧地鬧出來的這番不小的動靜,很快就在襄陽王府里傳播了開來。而聞聽這番激烈的鬧騰聲的蘇淳風,也和同樣匆匆趕來,想弄清楚夏霜寒和蘇逸興究竟在搞些什麼名堂的謝氏一起,邁過門檻來到了聽濤院院子里。
「王爺、王妃,你們快幫幫我啊!蘇赭晨他想要把我關起來,兩年內不讓我走出這間屋子啊!」緊閉的窗戶內,揮動著手中的圓凳的夏霜寒,在聽到從屋外傳來的蘇淳風和謝氏的聲音后,便即刻停住了手裡的動作,隔著窗戶朝外面高呼道:「我是人,不是牲口,他這麼關著我,是想要把我悶死嗎?」
「赭晨,欺負一個弱女子是你這個大男人該有的表現嗎?把自己的妻子像犯人一樣鎖在屋子裡,這像什麼話?還不快點給我打開!」
「就是說啊,赭晨,正所謂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和矛盾,坐下來耐耐心心地好好談談就是了嘛!做什麼要像現在這樣把人關起來呢?你這麼做解決不了問題呀!」
「那我把她放出來就能解決問題了嗎?」抬眼看著揚起眉毛、陰沉著一張臉、怒瞪他的父親,以及苦口婆心、面帶不贊同的神色、委婉勸說他的繼母,一時間只感覺在父母的眼中,夏霜寒這個世子妃當真扮演得極為出色的蘇逸興,撇嘴苦笑道:「霜寒說她要和我和離,不想再和我過日子了,你們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能把她放出來嗎?」
「你……你說什麼,和離?赭晨,你這不是在開玩笑吧?」
「即便是霜寒當真想要與你和離,你以為把她關在這裡就可以解決辦法了嗎?留得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心,怎麼這麼淺顯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與聞聽蘇逸興所言后,即刻便顯出驚慌失措、不敢置信的表情的謝氏不同,知道只要夏霜寒一日不放下陸紹雲,且陸紹雲一日不娶妻,她和蘇逸興之間的婚姻就不可能長長久久地維持下去的蘇淳風,則對現如今的這個情況,並沒有感到多少多麼詫異。
「放她出來吧!霜寒是什麼性情你還不知道嗎?就算你嚴防死守地一直關著她,只要她想出來,哪天放把火把這屋子燒了也不是不可能的啊?事情若是當真鬧到那個程度,那才真是變得更加不好解決了。所以,趁著現在還沒有鬧出人命來,你還是快點把她放出來吧!」
「鬧出人命來?」一瞬間只宛如聽到了什麼異常荒謬可笑的言論一般彎起唇角,不欲理會父母親的建議,說什麼都不接受在約定到期之前就與夏霜寒和離的蘇逸興,最終在撂下一句「她可捨不得死,不信您二位看著」之後,便大步流星地離去了。
而屋子裡,折騰了大半天,又是掀桌、又是高喊、又是砸窗的夏霜寒,則實實在在地感覺有些體力不支了。
「時間已經過了宵禁,我也又困又累的,就算現在當真開了門,我又能到哪裡去?」氣喘吁吁地放下手中的圓凳,如此在心中自問一句的夏霜寒,最終選擇了今日「休戰」,有什麼事情都等明日再說。
於是就這樣,知道今晚說什麼也解決不了現下的問題了的襄陽王夫婦,隨後便在夏霜寒的寬慰下,無奈地選擇了折返。
陽光明媚、惠風和暢,桃花落盡的時節里,四月的第一天開始了。
四月初一,這原本是夏霜寒在半個月前就與芭麗雅約好了的,一起上街買東西的日子。畢竟,再過半個月,從娜鳴村來的戎族商隊就會抵達京城,且四月下旬,更是芭麗雅與林熙然舉辦婚禮的日子。因此,這一日的夏霜寒,原本是應該陪在同族好友的身旁,幫著她一起為接下來的婚禮跑前跑后的。
只可惜,現如今因為蘇逸興的軟禁,夏霜寒並沒能如約出現在她當初與芭麗雅約好的碰頭地點。於是乎,知道友人不會無故不來赴約,且即便是因病不能前來,夏霜寒也定然會找人給她帶一個口信過來的芭麗雅,便因此對夏霜寒爽約的真正原因,生出了疑惑。
騎馬來到城西襄陽王府,正打算像以前很多次一樣跳下馬背、登上台階,隨後入內拜訪夏霜寒,敞開的門扉處,一個與應門小廝說著話的做異族打扮的年輕姑娘,卻忽然間闖入了芭麗雅的視野。
自打昨日聽到哥哥帶回來的那個「世子妃的喜脈非但沒有消失、反倒還變得越發穩健了」的消息后,文雪瑩就打定了主意,今日說什麼也一定要親自到襄陽王府來看看夏霜寒的狀況。只可惜當她像幾日前那樣登門拜訪的時候,應門的小廝卻用一個「世子妃身體不適,現如今謝絕拜訪」的回答,將她堵在了大門外。
「世子妃身體不適、謝絕拜訪?簡直是胡說八道、一派胡言!」如果不能弄清楚夏霜寒現如今的確切情況,也就不能拿定主意接下來究竟該怎麼辦的文雪瑩,橫眉怒目道:「幾日之前我才見過你們家世子妃,且她的身體又向來非常康健,你現在告訴我說她突然病倒了,你以為我真的會相信嗎?你騙誰呢!」
「世子說世子妃病倒了,那就是病倒了嘛!反正世子吩咐了,說是世子妃最近一段時間需要卧床靜養,來客一概不見,所以姑娘你還是莫多糾纏,儘快離去吧!」
夏霜寒昨晚上弄出來的動靜可不小,雖說那響動並沒有達到傳遍全府的地步,但「世子和世子妃鬧翻了,世子還把世子妃鎖在了聽濤院里,命令說誰也不準把她放出來」的這個消息,卻是在府里上上下下地傳遍了的。
於是,當明確知道夏霜寒並沒有抱恙的應門小廝撒謊的時候,他那控制不住地變得非常微妙的表情,便在一瞬間讓文雪瑩給識破了。
「卧床靜養?我看應該是被人軟禁吧?」抱著試探的心態將自己的猜測說出口,頃刻間注意到小廝因為聽到了她的話,而再次微妙地變了變表情的文雪瑩,一時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居然是真的。「什麼?你們世子妃當真被人給軟禁起來了?誰幹的?十有八九是你們世子是不是?」
文雪瑩的問題,小廝完全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因為自打下馬後就一直聽著兩人的對話的芭麗雅,在聞聽文雪瑩所言后,即刻便踩著鹿皮靴,「噔噔噔」幾步跑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來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