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仇人再聚魔鬼崖
蟲子上身後,第一句話卻是:「你想他們嗎?」
如果我現在是個實體,肯定會跌倒在地。這個古怪的蟲子,是打算進行心理輔導么?
大家都是性情中人,沙老三聽到后的第一反應也是不爽,非常不爽。
他瞥了我一眼:「廢話,那可都是我的孩子,朝夕相處。一下子沒了,能不想么?」
「有多想?」蟲子不依不饒,將刺激進行到底。
沙老三怒目圓睜,脖子上青筋爆出:「你小子不幫忙,也別搗亂成不!沒見我正煩著呢么?別以為我打不過你,就不敢動手了!」
蟲子沒有理會他的威脅,上前一步,語速突然加快:「我這不就是在幫你么!這麼大的火氣,你不想找到他們了?」
最後一句話,擊中了沙老三的軟肋,他一下子就蔫了,嘴裡喃喃自語:「我當然想了!可是,那群傢伙把所有的痕迹都消除了,根本無從找起。」
蟲子嘿嘿一笑:「我倒是有一個辦法,不過得借用一下你的腦袋,你怕不怕?」
沙老三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手上也擺出了防禦架勢,十分警惕地看著我:「借我的腦袋,你想幹什麼?」
「看來,你還是不想!」蟲子沒有繼續上前緊逼,淡淡地說,「任何尋蹤術,都是需要信息和線索的。我們這些人中,只有你跟那些孩子最熟悉,不用你的腦袋,用誰的腦袋?怕的話,那就別管他們了。」
沙老三把手放了下來,猶疑不定。
沉默了大約半分鐘,沙老三這才重重呼出一口氣:「好吧,你把我的腦袋拿去就是。不過,咱可說好了,你們得負責把孩子們都找回來。否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一聽這話,我樂了。這個沙老三,要找蟲子算賬,還真得上我的身才行。
蟲子見他說的這麼嚴肅,有些不大適應,也是愣了一下,然後笑道:「我只是借用一下你的腦袋,幫忙找線索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幹嘛死乞白賴地讓我承擔那麼大的責任啊,找孩子可是你的事,別想賴給別人。」
「可你不是說……」
「少廢話,現在,你把眼睛閉上,回想一下與孩子們有關的東西!」
沙老三聽話地閉上眼睛,蟲子也向前邁了一大步,然後猛然抬起雙手,將十指用力插進了沙老三的腦袋中。
「啊!」沙老三沒吭,西施卻叫了起來,嚇得蟲子一激靈,隨即破口大罵:「老子忙正經事呢,別給我添亂,一邊玩你的遙控娃娃去!」
西施沒敢反駁,其他人也都盡量不發出聲音,以免打擾到它。
至於沙老三,貌似連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不知道是不是識時務的范蠡,把天耳也順便關上了。
蟲子應該在讀取沙老三大腦里的記憶,這是它的專屬技能,我們沒辦法分享到它正在獲取的信息,只能幹等著。
度日如年的等待倒沒什麼,我只擔心蟲子過於投入,忘記了時間,真把沙老三弄死就不好了。可我又不敢出言提醒,害它半途而廢。
終於,蟲子再次打破了沉默:「老范,我一會先把左手抽出來,交給你控制,把紗布希么的拿出來,越快越好!」
范蠡嗯了一聲,答應了。
……
蟲子的速度很快,在沙老三恢復意識、感到疼痛以前,就把他的腦袋包紮好了,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去洗手。
沙老三看到我手上的鮮血,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驚訝地長大了嘴巴:「你剛才,不會是……」
蟲子點點頭:「是的,我剛剛把手放進去,讀取了你的記憶。放心吧,我已經獲取了孩子們的信息,一會兒就可以實施追蹤了。」
「真的?」沙老三的臉上寫滿了問號。也不知道他這這句話,是針對蟲子的前半句,還是後半句。
蟲子沒再理他,盤腿坐在地上,嘴裡嘰里咕嚕地嘟囔著什麼,還不停地晃動腦袋,讓我想起了傳聞中的跳大神,也意識到自己已經形象俱毀。
讓我沒想到的是,蟲子居然很快停止了念叨,一躍而起。他快步走進沙老三的房間,將床單扯了下來,然後,直接用手上尚未完全凝結的鮮血,在上面飛快地畫了起來。
我看出來了,他畫的應該是塊巨大的石頭,要麼就是個寸草不生的絕壁。因為,在它畫出的這個輪廓之內,他特意一筆也沒添,花草樹木、溝坡洞台,一個也沒有。
除了佩服蟲子筆法高超外,我對這幅「畫」自然沒什麼感覺。
沙老三卻瞪大了眼睛,仔細打量了半天,然後冒出一句:「這個地方,是……魔鬼崖?」
看來,他知道這個地方!
這個蟲子,又在關鍵時刻出了大力,真給我長臉啊。
我心中高興,正想順便誇蟲子兩句,卻傳來了雙手被人抓住的感覺。暈,這個蟲子,事兒才做到一半,又偷偷把身體還給我了。
我轉過頭,發現緊緊抓住我手的正是沙老三,他正用一種非常可憐的求助眼神,無助卻又滿懷期待地望著我……他這是在等我點頭認可呢。
這次來九寨溝遊玩,基本上都沒我什麼事,我連最出名的旅遊景點都不清楚,哪裡又聽說過這個什麼魔鬼崖。這個蟲子,是存心讓我出醜啊。
不過,好歹出來闖蕩了這麼久,忽悠兩句,我還是會的。
想到這,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對沙老三說:「他們的位置,我是找到了。但具體叫什麼名字,怎麼過去,還得靠你這個地頭蛇,看我沒用。」
我這話很不負責任,因為我把判斷具體位置的責任推給了沙老三。如果確實是在魔鬼崖,,功勞自然在我;如果不是,那也是沙老三誤導,與我無關。
沙老三顯然沒想這麼多,他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又蹲下身,去研究床單上的畫了。
再站起來的時候,沙老三已不似之前那麼猶豫,眼神中也有了光芒,顯得精神奕奕。他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問我要不要同去。
真虛偽,遇到這事,我能不去么?
我點了點頭。
正式出發前,我讓范蠡把姬羽放了出來,又把姜燦收了進去。雖然對付的是普通人,但我們都沒有賞雲那樣的身手,如果真的打起來,勝面其實不大。多一個幫手,少一個累贅,總是好的。
無形中,我也把西施默認為可能會添亂的人了,不知道她會不會介意。
沙老三說的魔鬼崖,在景區里。
等我們趕到那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景區里的燈,大部分都熄滅了,加上天冷,值班的人也不肯出來轉悠,躲在小屋裡自娛自樂。四周安靜得可怕,倒和我們當初進汶川山裡時的感覺差不多。
有沙老三的神偷之手在,我們自然一路暢通無阻,順利進入景區。
來到魔鬼崖前,我傻眼了,這麼陡,還這麼高,根本上不去啊。而且,如果真是這個地方的話,那些孩子是怎麼上去的?劫走孩子的那群人,又是出於什麼目的,要把他們送到這個鬼地方來?
會不會是來錯了地方。
見我停下腳步,跑在前面的沙老三也只好走了回來,很緊張地問我:「怎麼不走了,難道不是這個地方?」
我特意等了一會兒,蟲子卻沒有說話。
這讓我很為難,又不想承認自己沒概念,只好抬頭望天,困惑他的同時,也給自己再擠出點時間,來想個對策。
「今天的月亮,好圓。」西施卻又出來搗亂。
「咦?這月亮上,好像發出來一道光!」沙老三卻叫了起來,指著月亮,激動不已。
我還在品味他這句話的意思,范蠡控制的左手,已經把相機取了出來,送到我面前。我沒時間多考慮,順勢把相機抬了起來,對準月亮,咔擦一下。
再看照片時,卻是什麼異常都沒有,月亮還是那個月亮,不盈不缺。
「笨」,蟲子卻說話了,聽起來十分虛弱,「讓沙老三帶著走,他眼神好,能看得見月亮發出的光。相機,等找到那束光的落點時,再用!」
內部商討完畢,我放下了頭,對沙老三說:「你帶路,跟著那束光走,要快!」
「好嘞!」沙老三開心得像個孩子。
而旁邊的姬羽,顯然已經聽到了我們幾個的對話,用一聲冷哼,表示了對我這個傳話筒的不滿,但也隨後跟了上去。
來自月亮的光?
我一邊緊跟他們,一邊在想,不會又出現什麼妖孽了吧!我們是來找被「綁架」的孩子們的,不是來招惹怪物的,這個蟲子怎麼不提醒一下。
繞到魔鬼崖的另一邊,我看到了火光,果然有人,看起來還不少。同時,我也看到了月光的落處,正是在魔鬼崖的這一面,雖然很淡,但仔細觀察,還是能發現的。
范蠡已經開了天耳,所以,我聽到了孩子們的哭鬧聲,很是揪心。同時傳來的,自然還有大人們的聲音,有普通話,本地方言,還有……日語!
不會又是井上他們吧,他們也沒回北京?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我決定,認真聽一下他們的談話內容,於是凝了凝神。
「曲先生,這次真的勞煩你們了,謝謝!」嗯,這個聲音,聽起來,像是井上川一的,他的中國話雖然比一般日本人要順溜,但還是略顯生硬,不難辨認。
「您太客氣了,拿錢辦事,是天經地義的」,回話的應該就是曲先生了,他輕輕咳了一下,然後又問:「貨都到齊了,您看這尾款?」
「怎麼,不相信我了?咱們做了這麼久的生意,我幾時欠過你?」
「那倒沒有,只是這個地方,兄弟們不是很想待。你也知道,我們管這個地方叫……」
「我知道」,井上笑了,「不就是魔鬼崖么,魔鬼都被鎮在下面了,你們還有什麼好怕的?另外,我聽說,它還有一個更好聽的名字,寶鏡岩,不是么?」
聽到這,我心裡咯噔一下。寶鏡岩,難道這裡面也有一面鏡子?那可真的是要出妖孽了,還是大妖孽,難怪,連月光都吸過來了。
我想起蟲子的叮囑,連忙拿起相機,沖著魔鬼崖,拍了一張。
照片上,確實多了點東西,但不是鏡子,而是眼睛,一個特大號的眼睛,正是那束月光打到的位置。只是,這隻眼睛,目前還是閉著的,尚未張開。
我這一「走神」,前面的沙老三已經不見了蹤影。想是已經看到了孩子們,他情急之下,加快了速度,也忘記和我們保持相互照應。
姬羽則是躲在我身後,一同看過了那張照片,此時開始喃喃自語:「我還以為,真的是什麼寶鏡呢,卻是一隻嚇人的眼睛,不知道有什麼用!」
「誰都有眼睛,有什麼可怕的」,西施之前被蟲子訓斥,估計也憋了一肚子的氣,見姬羽「偷」看我的照片,便出言挖苦,「除非你又做了什麼虧心事,怕被它看見。」
「看見?」我醒悟過來,這眼睛一張開,不就是要看東西的么?莫非,井上等人,是想給它看鏡子?人不能看的鏡子,這眼鏡會不會是個例外?更或者,他們想利用鏡子,來收服或壓制這隻眼睛?
這個地方並不難找,他們卻是到現在才過來。說明,給這隻眼睛看的鏡子,是他們剛得到的!
難道,那個胖子,費了半天勁兒,還是沒能把皓心鏡保住,讓小日本把它又奪了回去?
這小日本,肯定又來了幫手。
我暗叫不好,連忙讓姬羽去把沙老三攔住,別讓他硬闖,鬥不過的。
姬羽瞥了撇嘴:「我又不是小雪,憑什麼聽你的?」
我還沒來得及發火,夏啟宏突然在我眼前出現,然後對我眨了眨眼,示意我不要說話。
於此同時,我看到姬羽正在左顧右盼,像是在尋找什麼,神色慌張。
我明白過來,夏啟宏已經把我隱藏起來了,只有我們兩個能夠相互看得見。這個小跟班,倒是體貼,要是能一直這麼忠心就更好了。
憑什麼聽我的?用事實說話。
夏啟宏帶路,我們不再管姬羽,向沙老三前行的方向追去。
就在這時,空氣中,傳來一聲狂笑,中氣十足。
這笑聲,卻是來自身後。
發現我「無故失蹤」后,姬羽突然大笑起來,聲音之響亮,估計傳個十里八鄉都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