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凡人的江湖也兇險
這麼大的事,我們這種閑人,肯定不能過去「湊熱鬧」的。
我只好對著空氣說了句:「瞎起鬨,你去看一下吧,給你兩炷香的時間。」
我給了他半個小時,時間一到,轉身就走。
此時已是下午兩點一刻,一天沒進食,肚子有了意見,用咕咕聲向我抗議。
吃飯這種美差,卻是西施的專利,我只好再次退居二線。
她選了一家又臟又亂、人卻很多的臨街小店,點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看得姬羽直皺眉。
當然了,西施沒忘給夏啟宏留個位置,與美女姬羽面對面。而且,她連碗筷都替他事先擺好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幫她消滅多點的食物。
但,事實證明,她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拉攏手段是行之有效的。
神秘出現的夏啟宏,晃悠悠走過來時,我從他的眼神中讀到了喜悅與感動。看來,我這個宅男,要從他們三位身上學習的,還有不少。
夏啟宏坐下后的第一件事,當然不是吃東西,而是輕聲告訴我:剛才爆炸的,正是我們乘坐的那輛,司機已經沒有了人形,其他座位也都被炸得粉碎,而且一個位置一個坑,炸彈都是來自座位下。如果剛才我們上了車,恐怕連使用了「隱藏術」的他,都無法倖免。
想來,對方是想把我一起幹掉的。他們選擇的爆炸時機,是在我掛斷電話、車子重新發動后的某個時刻,事先卻看不出任何徵兆。
我還以為電話中讓對方安了心,其實不然。
如果不是陰差陽錯,我選擇了11路,只怕此刻也是神仙難就了。
我幾乎忘了,不止是另一個世界中存在著無情殺戮,我無意踏入的「凡人」江湖中同樣也有你死我活的遊戲規則。
曾經看過的那些電影告訴我,當有人想要你命的時候,選擇逃避,只會讓情況越來越糟。
看來,北京暫時去不了了。
四張白拿的軟卧票,對我又沒意義了。這國家的便宜,果然占不得。我示意西施,把車票撕碎,扔進了桌旁的垃圾筐里,以示決心。
成都到九寨溝有些距離,尋恨報仇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沒必要像沙老三追我時那麼趕,於是索性又在成都住了一晚。
這一次,當然要住的舒服些了。我讓夏啟宏去偷了幾個身份證回來,接著讓范蠡將我和姬羽的臉型稍作改動,與身份證上的照片基本吻合,然後堂堂正正地回到了西藏飯店。當然了,夏啟宏還是選擇隱身隨行,他說不願被酒店的監控設備拍到,假臉也不行。
說來也巧,給我的房間號是8810,正是8808的隔壁。
接到房卡的那一刻,我差點以為自己暴露了,盯著為我辦手續的前台員直看。破綻沒找到,卻把她的臉給看紅了,禮貌地提醒了我好幾次,直到姬羽把我拉走。
電梯里沒有外人,西施便肆無忌憚地取笑起我剛剛的「花痴行為」來,和蟲子討論那個小姑娘到底美在哪裡了,讓我如此神魂顛倒,姬羽在一旁也是忍俊不禁。
為了緩解之前的尷尬,一進房間,我就迫不及待地把搶來的鬼臉錢取了出來。
可惜,鬼臉錢雖是真的,卻並非五行錢,上面刻著的是一個最常見的「咒」字。想來也是因為這個「咒」字,才被那黃毛小子當成護身符,掛在脖間的吧。
我沒了興緻,卻也不想把搶來的東西歸還,就把它隨手又扔回了范蠡的寶庫。
范蠡見我心情不佳,便主動打開天耳,建議我聽聽隔壁的動靜,說不定會有什麼線索。夏啟宏也主動現身,自告奮勇,要去隔壁打探「軍情」,顯得亢奮異常。
我當然不會反對,只是提醒他,過去搜集情報就可以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更不可以輕舉妄動。畢竟我們就在隔壁,容易被人懷疑,而我們這身份又是假的。
夏啟宏見我啰嗦,有些不高興了:「主人,你這是瞧不起我的本事么?」
他越這樣,我越不放心,只好繼續潑冷水,告訴他時代不同了,現在的高科技手段,可以識別出最細微的變化,在選定目標進行跟蹤的時候,也可以做到像他那樣不留痕迹。
夏啟宏將信將疑,但最終還是收起了輕視之心,隱身不見了。門沒有開,看來,他單獨行動的時候,可選擇的方式,比帶著我事,多多了。
我已經學會使用天耳的「定向收聽」功能,知道此刻的8808沒人,就坐到桌前,把范蠡搜刮出來的那些寶貝,一件件拿出來欣賞,取一件,還一件。
范蠡把姜燦放了出來,調走了西施,也過來陪我「鑒寶」,並不時加以點評,從文化與藝術的角度。蟲子則保持沉默,不知道在幹什麼。
多麼愜意的時光,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如果不是因為我多事,非要跑到九寨溝遊玩,還特意跑到小偷老窩去興師問罪的話……
隔壁的房間卻一直沒有人回來,或許人家在賭約結束后就已經退房了。
酒店的電視頻道很多,姬羽和姜燦已經沉迷其中,估計能看到通宵;范蠡也變成了藝術大痴,看「寶貝」的時間越來越長,觀察也越來越細緻,我卻沒了興緻,最終決定跟他換個崗,我抓緊時間休息一下,打個盹。
我正在周公面前悔棋的時候,蟲子把我叫醒了,隔壁來人了,一男一女。
我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凌晨兩點,連范蠡都去休息了,還把身體還給我。
我有些失望,埋怨蟲子,說他不該把我叫醒,都這個點了,來的還是一男一女,能有什麼大事,無非是風花雪月。
果然,他們一進屋就開始上演情意綿綿,肉麻的話一籮筐一籮筐的往外倒,腳下也不閑著,從一個屋竄到另一個屋,還把裡面的東西移來挪去的,動靜比搬家還大。
折騰了得有十多分鐘,裡面終於安靜下來。
須臾,男的笑著問:「這回你放心了吧,沒有安裝監聽監控!」
「謹慎無大錯」,那女子的聲音卻是冷冰冰的,全無半分之前的溫柔模樣,「隔壁兩間客房,住的都是什麼人,查清楚了么?」
「嗯,查清楚了,06房是一個胖洋妞,到成都來旅遊的,已經住了好幾天;10房,是來自本地的一對野鴛鴦,跑這來玩婚外情的。」
「看來還算正常」,女子沉吟了一會兒,「那也不要大意。你以後留意著點前台,看看她們都把這些房間,開給過誰,我懷疑裡面已經有了內鬼。」
「既然這樣,我把她們都開掉就是!」
「不用了,你自己多加留心,小心觀察就是,沒必要打草驚蛇。另外」,女子突然加重了語氣,「今天上午是怎麼回事,你無緣無故地,調集那多人過來做什麼?打電話問你你也不說,非要當面跟我講。我在外面跑了大半個月,剛回來,也落不著個休息。」
「沒……沒什麼!」男子顯然有些慌張,聲音發顫。
女子冷哼一聲,接著卻換了一種很溫柔的聲音:「沒事,說吧,我不生氣。反正都已經發生了,再懲罰你也無濟於事。你只要別騙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心中暗笑,這種騙小孩的把戲,也拿出來用!
讓我意外的是,那男子還真就信了,小聲說:「我跟一位朋友打了個賭,說他不可能從我這裡偷走……」
「結果呢?」女子打斷了他的話,「你輸了,對么?」
「嗯」,男子急忙申辯,「真的很邪門,他們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高人。人都沒看到,我放在房間里的東西就不見了……」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
女子顯得很生氣,喘著粗氣,大罵男子:「你這個不長進的東西,不知道有『賭即是騙』的道理么?沒把握贏,人家會主動找你賭么?而你,不但自己上當受騙,還敢調動社裡的資源,暴露我們這個據點。」
「對不起,我錯了!」
男子開始求饒,女子卻氣沖沖地摔門而出。
不一會兒,夏啟宏突然出現在房間里,對我和姬羽說:「咱們快走吧,那女人知道你們在隔壁了!」
沒錯,我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們的動作好快。
打倒不是不可以,但線索可能就斷了。
現在留給我的其實只有兩條路:藏起來,或者失手被擒。
示弱被擒的風險太大,我還是選擇了比較穩妥的隱藏,我沒時間多做溝通,只好簡單說了一下,就讓范蠡把姬羽又裝進了鬼籠。然後,我和夏啟宏一起,在他的「隱藏術」掩護下,從窗戶溜了出去。
我們剛爬到外牆上,房間里就傳來了爆炸聲,8010房間里火光一片,玻璃全部被震碎,以極高的速度向外噴射。
一天,不,應該說24小時內,我遭受了兩次炸彈襲擊。
這還是我熟悉的內陸么?我簡直要崩潰了,同時慶幸自己沒有等在屋裡。
這時,夏啟宏向下方看了看,拉著我,從牆上走了下去。對,我也是用走的,和他一樣,站立著,沿著酒店的外牆,像走平地一樣,向下快步走去,那種感覺很奇妙。
可我沒時間陶醉其中,因為,我們的下一步,是爬到一輛即將啟動的法拉利上,坐在副駕位上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女子,想來就是我們剛剛監聽的那位了,夏啟宏見過的。
因為是凌晨,又是冬天,這法拉利並沒有開敞篷。
我看了一眼它那流線型的車身,不知該往哪坐、往哪抓。夏啟宏對我微微一笑,把我拽上車,然後往下一按……我居然坐進去了,夏啟宏的隱藏術,將我們和車身融為了一體,比坐在座位上還穩當。
沾夏啟宏的光,我在這個冬天,跟著法拉利拉風了一回。
法拉利最終停在了一棟三層別墅跟前,我們跟著那女子下了車,進入別墅。
裡面的空間很大,裝修卻很簡陋,一個像樣的傢具都沒看到,而且連地板都沒弄,只是在水泥地面上鋪上了地板革。這,應該不是她常住的地方。
那,她應該是來辦事的,為她那個不知道叫什麼社的組織。
我的興緻來了,困意全無。
一樓的大廳沒人,二樓卻已經有人在樓梯轉彎處,等著她了,一臉恭敬:「蓉姐好!」
蓉姐微笑,先說了幾句官話,表揚了一下他們的盡忠職守,並對他們的辛苦表示慰問,然後問:「祥叔,現在這裡還有幾個?」
「六個」,祥叔訕笑著,「兩個是上周來的,四個是昨天到的。」
「還有上周的?」蓉姐眉頭微皺,「今天都周四了,怎麼到現在還沒搞定,他們幹什麼吃的?白養著么!」
「不是的,蓉姐您別誤會」,祥叔慌了神,連忙解釋,「那兩個都是雛兒,是為馬局和侯局預留的,所以沒動,暫時留在這。」
「哦,這還差不多」,蓉姐點點頭,同時囑咐他,「以後,這種例外情況,你要及時向我彙報,不能擅自決定,記住了么?」
「記住了!」祥叔額頭上已經開始冒汗,不知是熱的,還是冷的。
「小五齣了點狀況,我對他不太放心,也擔心這個地方不再安全」,蓉姐推開一扇門,往房間里看了看,「一會兒,你們就把她們轉移走吧,到鄉下,隨便找個地方,先躲兩天,等我通知再回來。」
祥叔有些詫異,但又不敢多問,只好點了點頭:「好的,我馬上去辦!」
蓉姐吩咐完,轉身下了樓,然後點起一支煙。
我跟著祥叔,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看過去,才知道他們剛才談論的都是人,六個正處花季的女孩子,被他們禁錮在了這裡,誠惶誠恐。
無意中,我居然來到了人販子的一處據點。
我雖然沒有逞英雄的志向,但遇到這種情況,卻不能不出手相救,哪怕從此惹禍上身。
祥叔把「犯人」都趕了出來,會同他手下的三個打手,一起到樓下大廳集合。我還沒想好怎麼行動,就沒下去,拉著夏啟宏,坐在二樓樓梯的拐角處,認真地發獃。
蓉姐並不在下面,祥叔讓站在門口的打手出去看一下。。
大門敞開,突然吹進一股強勁的冷風,連我都感到一股寒意,忍不住站了起來。。
這時,叮、叮、叮,三聲發自金屬的脆響,擠進了我的耳朵。
然後,三個黑乎乎的東西,從外面飛了進來,砸向聚集的人群。
祥叔的臉色變了:「手雷!蓉姐,你要炸死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