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不請自來的夥伴
當我回到卧鋪包間時,朱大寶突然坐了起來,對我說:「小子,別再睡啦,客人要到了!」
「客人?」我不太明白,「你還邀請了其他人同行?」
咦,這三個傢伙,居然把身體的控制權,又還給了我。
「當然不是,你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喜歡不請自來么?」朱大寶彎下腰,從床下把他的行李箱拖了出來,然後直接在地上打開。
這個外表看起來很普通的拉杆箱,裡面的構造卻是很精巧。它的內部分為前後兩個半區,每個半區,都是由許多的小方格子組成的,使用者只需按一下旁邊的按鈕,這些小格子,就會自動進行跳格,將後半區最上層的格子頂起來,挪移到前半區,然後將前半區最上層的格子壓下去……就像手扶梯的循環履帶一樣。使用者只需在特定的一層中,尋找自己的物品就好,不用擔心把箱子翻得亂七八糟。
這個東西真不錯,比較適合像我這樣的懶人。
朱大寶也是個很有趣的人,他放在這個箱子里的東西,居然也都是裝在高度甚至大小可能都相等的小盒子裡面的,然後整整齊齊地碼在裡面。區分這些盒子的方法,應該是顏色和編號,因為我看到每個盒子都塗了單色,而且印有數字。
朱大寶拿起一個編號為6的黑色盒子,然後從裡面取出了兩個金屬手環。他先把一個金屬手環戴在了自己的右手上,然後把另一個遞給我:「怎麼樣,你也試著玩玩?」
「幹什麼用的?」我問。
「黑色代表死亡,當然是……」朱大寶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干這個用的了。」
「那還是算了,我還是不要了,我又用不好」,我抬頭看了一眼他的上鋪,楚欣正把頭探出來,於是用手指了指她,「要不,你給楚欣吧,她是警校畢業的。」
「她?用不著」,朱大寶說完笑了,「你這個人可真逗,別人,看到防身的寶貝,都搶著要呢,你卻大大方方的往別人手裡送。你該不是看上她了吧?哈哈。」
「哪有?」我不太習慣這樣的玩笑,伸手就要去搶。
他卻把手縮了回去,然後很麻利地把它戴在了自己的左手上:「剛才給你你不要,現在你想搶,我還不給了呢。不過,說實話,如果你剛才想把它轉送給你上面那位美女的話,我可能還真不好意思拿回來,哈哈。」
我正要反駁,就見朱大寶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輕輕「噓」了一聲。
看到他臉上突然出現的嚴肅神情,我也在突然間感受到了一股寒氣,身體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個哆嗦。
「好濃的屍臭味!」朱大寶突然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喊了出來,「兩位美女,你們也趕快起來吧,萬一我搞不定的話,咱們恐怕得提前下車了!」
屍臭,很濃?不會是國外電影中那些只要被咬上一口就會變異的喪屍吧?我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一群臉色蒼白、身體殘缺但卻張牙舞爪、無人不吃的身影出來。
如果真的是在火車上爆發了生化危機,我們好像除了跳車,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了。因為,根據電影中的理論,一旦喪屍爆發,這一火車的人,遲早都會變成它的同類;而喪屍應該是不會開車的,那出軌撞車就應該是遲早的事了,還不如早點當機立斷……
我還在胡思亂想,包間的門已經開了。
走進來的卻是一個人,衣著光鮮、紅光滿面的人,和我印象中骯髒、邋遢、口眼歪斜的喪屍形象一點都不符。
「金三爺,怎麼是您?」朱大寶看清來人之後,雙手輕輕一抖,把兩隻手環藏進了袖子里,然後尷尬地笑了笑,說:「您這又是在玩哪出啊?大晚上的,還是在火車上,搞出這麼大的味道來,也不怕我把你誤當成殭屍,一下子給咔嚓了?」
「我這不是剛得了一樣寶貝,又聽說您在這趟車上,想拿過來您給看看么?」說著,剛進來的這位金三爺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然後從脖子上取下一塊玉佩,遞向朱大寶,「聽道上的朋友說,這東西能掩蓋活人身上的氣味!」
朱大寶沒有伸手去接,然後用眼神示意金三爺把玉佩扔到床上,猛地吸了一大口氣,然後自言自語:「你這東西真臭啊,差點沒憋死我!」
咯咯咯,我上鋪的小雪,忍不住笑了出來。
「您這寶貝,從哪弄的?」朱大寶用手指了指玉佩,「沒事別老把它戴身上,小心把你的陽氣吸光了,真的變成一具死屍!」
「臨出發前,一位朋友送的,說我到這邊會用得上」,金三爺說著,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塊白色的絹布,將玉佩小心包好,然後又放回了口袋。
「什麼朋友啊?這麼大方。」朱大寶顯然並不相信他的話。
「聽人說,你準備到汶川去挖寶貝!這麼好的事,怎麼也不叫上兄弟啊?」金三爺把話題岔開。
「這又是哪個臭小子,在外面瞎造謠啊?」朱大寶站了起來,裝出一副很氣憤的樣子,然後用手指了指我:「我的新搭檔,中了屍毒,我這次是專程過來陪他解咒去毒的,就算順便探個墓,那墓也早就被人盜空了,沒有寶貝可挖!」
「我才不信,就你那賊不走空的個性,會做這種穩賠不賺的買賣?」金三爺用鼻子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不管怎麼說,我這趟是跟定你了,別想甩掉。不過你放心,我不是個窮要飯的,我也帶了一隊人馬過來;就算不能搭把手,噹噹炮灰,給你們逃命多爭取點時間也是可以的吧?哈哈!」
「你一共帶了多少人?」
「車上六個。其他的,會在沿途接應我們,具體有多少人,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金三爺嘿嘿一笑,然後小聲說道,「反正都是從當地找的雇傭兵、流浪漢,就算全都死了,也不會有人過來找麻煩,所以,我也就懶得數了。」
「雇傭兵?」朱大寶眉頭一皺,「你是說,他們居然攜帶了管制槍支,不怕被查么?」
「不怕」,金三爺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嗓子,「汶川地震那會兒,不少人趕著去拾坑撿寶,其中就有一伙人找到了一批解放前留下的軍火,他們捨不得扔又不敢帶走,就低價處理給了當地人,所以……嘿嘿!」
「也就是說,那些武器,只有在進山的時候,才能拿出來了?」朱大寶又開始皺眉。
「是啊」,金三爺訕笑,「我們又沒您在北京城那麼大的本事,在地方上罩不住,當然不敢把槍支帶到大馬路上去了。怎麼,有什麼問題么?」
「暫時沒有」,朱大寶隨即又問,「車上這六個中,有擅長飛鏢的么?」
「這個到沒聽說,他們以前都是在特種部隊的,近身搏鬥,一個能打好幾個!」
「那沒用的」,朱大寶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哪個孫子,給你們透露的情報。一點靠譜的準備都沒有,你們也敢上路?」
「啊?」金三爺聽他這麼一說,嚇壞了,連忙把身子探過去,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我該怎麼辦?還能補救么?」
「也不是不可以」,朱大寶把身子往後一靠,順勢伸了一個懶腰,「我可以幫他們搞一些槍,先用著。不過,這接下來……」
「得,朱哥您不用再說了」,金三爺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從成都開始,你們這些人的衣食住行,全都由我包了,怎麼樣?」
金三爺走後,蟲子哼了一句:「這個朱大寶,還真是個人才,都不用主動去吆喝,就給自己招過來一群替死鬼,一路上,還得好吃好喝的供著我們。」
……
第二天早上,金三爺再次過來「閑聊」的時候,朱大寶把他六個手下的身份證信息以及擅長的槍械要了過來,然後走到包間外面打了一個電話。
朱大寶果然神通廣大。
當我們從成都火車站,走出來的時候,金三爺帶來的六個人,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執行特殊任務的國際刑警,連槍支帶證件,一次搞定。
小雪很好奇,就問朱大寶,既然他這麼有本事,幹嘛不給我們也弄把槍,防防身也好。結果朱大寶笑了,他對小雪說:第一,我說了,這一次我們只是過來調查線索外加遊山玩水的,原本用不著這種東西;第二,我們4個人中沒有一個擅長用槍的,要它做什麼?給你一把槍,你又不會用,萬一走火了,傷到自己人怎麼辦?再說了,如果這六位用槍高手都搞不定的話,給你一把槍,又能起什麼作用呢?
小雪指了指楚欣,她不是警校畢業的么,難道也不會用槍?
朱大寶搖了搖頭,她倒是會用槍,不過槍法太差,容易誤傷到自己人。所以,我也不敢給她用。
金三爺也沒有食言,在成都就把車給準備好了。
不過,卻是清一色的摩托。
金三爺解釋說,因為最後總歸是要進到山裡面去,有些山路太狹窄了,汽車過不去,還不如一開始就使用摩托,也免得臨時找車、找人麻煩。他找來的這些摩托車手,都是多年的老手,在懸崖峭壁上騎車,那是如履平地一般,安全得很。
小雪對他們卻並不放心,堅持和我乘坐在同一輛上,說死也要死在一塊。而且,她還要求坐在最後面,理由是不願意抱著別的男人,引起周圍人一陣壞笑,也把我給尷尬壞了;可我哪好意思讓女孩子坐在最危險的位置上啊,就試著去勸她。最後,楚欣實在受不了我們兩個的墨跡了,走到我們的摩托車跟前,讓小雪先上去,不過與車手是背靠背的,然後再讓我坐上去,和她面對面。
小雪紅著臉,不再爭執,也沒下車;我想反對,身體的控制權卻又再一次被人搶走,直到摩托車隊出發后,才還給我。因為事發突然,剛拿回控制權的我差點沒抓住,多虧小雪機靈,一把抱住我,這才沒出事故。
惹出這段插曲的蟲子,自然被西施好一頓訓。
車隊的速度很快,不知不覺間已經進入了山區,腳下的路也是越來越陡、越來越狹窄,即便是帶著頭盔,我也不敢再四下張望,「只好」回過頭來,安心欣賞眼前那張含情脈脈的俏臉,如果此時此刻、如此緊緊擁抱著我的這個她,是侯妍該有多好?
突然,地面劇烈地抖動起來,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小型的堰塞湖決口了。奔騰的水流,夾裹著它在路上遇到的所有能帶走的東西,向我們呼嘯而來。
車隊亂了套,開始各自逃命。
載著我的這個摩托車手,顯然經驗老道,他並沒有急著逃命,而是大致觀察了一下水流的方向和山路的走向,然後,加足馬力,沖著一個山坡,猛地沖了上去……
命,暫時是保住了;可我們卻與大部隊失去了聯繫,金三爺並沒有告訴這個車手,我們的目的地在哪。而神經大條的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問問朱大寶。
而這該死的地方,連個手機信號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