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江湖險惡
武威郡，府衙後堂。
「入境之下無可敵？」武威府君蕭冷枝年近五旬，面容清瘦。身著官袍，頭挽道髻。明明很不協調的裝扮，在他身上卻讓人看著舒服。
蕭冷枝怪怪的瞅了鄭源兩眼：「冠著這種名號的人可是不少，差不多每府都有那麼一兩個。你莫不是覺得我武威劍府，也缺這樣的噓頭的么？」
「府君，您知道鄭源不是妄言之人。」鄭源道：「那葉蘇確有門道，劍法看似粗鄙不堪，實則內藏乾坤。那些世家子弟都不是庸手，在他面前卻連一招都撐不住。」
「一招破萬法么，這倒是有趣了。」蕭冷枝眼睛閃了下，沉思不語。
「府君，屬下認為，若不能將此人招安，也絕不能放其回十三劍司，否則必有後患。」鄭源一臉的慎重。
「不行，葉蘇不能動。」蕭冷枝搖頭道：「顧雲清把葉蘇丟過來，就是故意給本府出難題。但只要得到他的承諾，怎樣的代價都不為過。況且葉蘇再強，也只是區區固氣，與大局無礙。入境之下便為螻蟻，還怕他翻天不成？」
「府君，葉蘇入境是早晚的事。」鄭源苦笑：「之前雖被魏四郎打斷，但以他的天賦，只怕用不了兩年就能二次入境。」
「他現在可一招破萬法，說明他痴迷此道，若是如此，入境也不足為慮。」蕭冷枝道：「你已入境多年，當知本府此話含義。」
鄭源當然知道蕭冷枝想表達什麼意思，他也絲毫不會否認。可只要想到葉蘇與世家子弟們交手時的情況，心裡就是踏實不下來，總覺得看漏什麼似的。
「屬下明白。」鄭源遲疑道：「不過想來想去，屬下還是覺得有些看不透那人。府君若有閑暇時，還是去看一看比較好。」
「你啊……」蕭冷枝笑了笑：「行吧，有空的時候本府自會去看看。畢竟他也是本府定下的教習……」
說到這，蕭冷枝頓了下，自語道：「不說差點忘了，本府之前讓他當教習，是想借世家之手給他點苦頭吃。可現在看，倒是本府失策了。」
對葉蘇在朔水的鬧出的事情不再從明面上追究，蕭冷枝是出於利益，而不是真那麼大度。耍點小手腕，使個絆子什麼的再所難免。十府擂的人選實際上早已內定，搞這個選拔只是為安撫眾多世家，走個形勢。蕭冷枝讓葉蘇做教習，還給他所謂的考核之權，自然是沒按好心。
屆時葉蘇鎮不住場，局面必是一團混亂。蕭冷枝出來把責任一推，再以顧全大局的名義決定最終人選。他蕭府君固有責任，最多識人不明，罰酒三杯。世家再多怨氣，也只能去尋葉蘇發泄。
可誰承想，葉蘇壓根沒接府君大人的招，直接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把這個局給破了。
「那小子該不是故意的吧……」想起葉蘇劍挑朔水城的舉動，蕭冷枝不由得冒出這個念頭。
鄭源垂著頭，不敢搭言。十府擂事關重大，肯定不能由著葉蘇胡來。但府君大人現在是搬石頭砸自己腳，無非是砸哪只腳的問題。不撤葉蘇的職務影響十府擂，撤了葉蘇丟面子被戳脊梁骨。
「既然如此，不妨將錯就錯。」蕭冷枝皺眉思索片刻，突然一笑：「他不是有一招破萬法的本事么，便真讓他做這個教習。若是能勝過本府定下的人選，也算幫了大忙。」
「府君睿智。」鄭源最佩服蕭冷枝的地方，就是這份長袖善舞的本事。再如何不好的事情，這位府君大人都能從裡面找到好的地方，並加以利用。
佩服府君的機變之餘，鄭源也暗暗為那些世家子弟默哀。
這兩天鄭源一直跟著葉蘇，自然知道他都做了怎樣的準備。世家子弟們能練成什麼樣子，鄭源不知道。但江湖險惡，鄭源相信他們一定會有最直觀的體會。
…………
「葉蘇，你這個混蛋，我們歐陽家不會放過你！」
「我是武威趙家世子，你怎敢這樣對我！！」
「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
武威郡的北山因為險峻少有人煙，本是一處安靜所在。可是今天，從剛才開始便變的熱鬧無比。
一片齊人高的草叢中探出三個人腦袋，向喊叫所在地望去。
「老任，你他娘的陷阱里別是加了料吧？那可都是世家子弟，別玩大了。」
「我哪敢啊，怕他們摔壞了，下面還加草甸子來著呢。太他嗎矯情了，叫這麼慘，至於嗎？」
「我把草甸子撤了，還扔了些石頭。」
「……」
「公子威武。」
這兩天葉蘇除了錘鍊小世界之力，基本沒幹別的，帶著王彪和任雄，在山上布置了無數的陷阱。
這方面葉蘇經驗不多，基本處在挖坑鋪草的初級段位。但王彪任雄不一樣，一個是披著官衣的馬匪，一個是流傳各地的大盜，陷阱設計都是專業級水準。兩天下來，這山上不說是危機四伏，也能保證讓人步步驚心。
拿鐵條狠抽那些世家子弟，葉蘇只為確立權威，是不是真的服他並不重要。權威確立了，葉蘇就發布了命令。
讓這些世家子弟們到山上去找東西，十塊令牌。
葉蘇告訴他們，拿到令牌的人便算入圍，可以去參加十府擂。拿不到的人，對不起，直接淘汰出局。
有這個命令，世家子弟們想避開陷阱都難。因為他們得找東西，翻來翻去的，不是掉坑裡就是被掛樹上。
葉蘇一邊四處巡查，一邊搖頭。
這些世家子弟確實戰力不俗，只要不碰上他這種異端，與同境界的人交手絕對是勝多負少。但這些人的強大，基本都屬於擂台上的強大，江湖搏殺經驗寥寥。要是與十三劍司是殺手對戰，只怕沒幾個能活下來。
其實這些子弟里聰明人不少，或者可以說有心機。比如發現陷阱之後，會故意裝看不見引其他人上鉤，從而消滅潛在的競爭對手。你算計我，我算計你，結果就是大家一起進坑。這些都是小聰明，真要是與有經驗的老江湖耍心眼，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這些耍小聰明的令人鄙視，而那些相對耿直些的就純粹讓人無語了。
「啊，救命……」一聲驚叫，黃寧寧中了陷阱。
「我的我的！」躲在山坡上的王彪很興奮。
這個陷阱是王彪弄的，在積水造成的泥潭上面撒一些落葉和樹枝。簡單卻不粗糙，輕而易舉的讓黃寧寧中了招。
「我身體在往下陷，這裡是沼澤！」黃寧寧大叫：「快拉我出去！」
黃寧寧本來和金河郡的世家子弟們在一起組隊，但後來大家走散了，現在僅有武家兄弟在。
武家兄弟想去救人，但黃寧寧方才是跳躍時中了陷阱，距離隔著太遠。看著面積很大的泥潭，哥倆有些為難。
武人傑道：「寧寧，這一大片都是沼澤，我們沒法過去啊。」
武人英道：「千萬別掙扎，越掙扎陷的越深，等我想想辦法。」
山坡上，葉蘇一個勁的搖頭。今天他已經搖了很多次了，但還是忍不住。
即便看不出沼澤和泥潭的區別，黃寧寧自己也完全可以脫困。作為固氣期，只需喚出劍陣圖騰，腳下發力。借住劍氣的爆發力，就算是真正的沼澤，照樣能蹦出去。可黃寧寧卻好像不知道這一點，只在那哭鬧。
「寧寧，你自己能出來的。」武人英突然想到了：「你足下發力，以劍氣相衝，定能脫困。」
「廢話，這還用你教！」黃寧寧氣呼呼道：「可那樣一來，泥水必然炸開，不都濺我身上了嗎？這裡面髒的要命，萬一有噁心的東西炸出來怎麼辦！！」
葉蘇倆眼一翻。好吧，她不是不知道，她是女人。
「是我考慮不周。」武人英深意為然的點了點頭：「污垢沾身不雅，今日世家精英雲集，若被人看到確實有有損顏面。」
葉蘇一拍腦門。好吧，不光女人，男人也這樣，他么的娘炮。
最後武家兄弟終於想到了辦法，拔劍砍了一棵大樹，扛回來鋪到泥潭上。讓黃寧寧抓著樹枝，才算脫困。
這倒也是個不錯的辦法，可他們隨後的舉動就讓葉蘇有些受不了。
黃寧寧脫困后的第一件事，是把鞋襪給換了。她挎著一個包裹，換洗的鞋襪就是從裡面拿的。武人英武人傑兄弟，也倒出水壺中的清水，認真清洗沾泥的手。
葉蘇低頭看了眼自己髒兮兮的鞋子，突然感覺身上的擔子很重。
「要想讓這些少爺小姐認識什麼是江湖，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啊……」
王彪和任雄深以為然的點著頭。
世家子弟們的這場尋寶之旅，一直持續到傍晚才算結束。回來到北城門的時候，守門的郡兵還以為來了一夥流民。幸好鄭源來來檢視第一天的成果，要不然這些已經快要崩潰的世家子弟說不定也得來一出堵門殺人。
「好像沒有一個人找到令牌啊。」葉蘇站在城門前，掃視眾人。
世家子弟們又累又氣，還有些擔心。現在他們只希望法不責眾，畢竟沒一個人找到，總不能把他們全淘汰。
「你們不用緊張，找不到很正常。」葉蘇道：「因為我根本沒有埋。」
全場一片安靜。
「我殺了你！」滿身淤泥的黃寧寧拔劍上前。
換洗的衣物鞋襪只有一套，可陷阱卻不止一處。不光是她，其他人的樣子也都好不了哪去。
世家子弟們的叫罵此起彼伏，一柄柄長劍出鞘，就連最沉穩的陳述都不例外。
現在他們真的想堵門殺人了，只殺一個。什麼十府擂啊，世家榮譽啊，都不重要了，只想殺了這個玩弄他們的混蛋。
可當葉蘇面無表情的把手放到劍柄上后，所有人又都停住了腳步。因為他們突然想起，之前這個人用一根鐵條就擊敗了他們。現在更是有劍在手，又豈會討得便宜。
「世家子弟，都如你們這般么？」葉蘇嗤笑了一聲，幽幽道：
「有人自以為很聰明，利用我布下的陷阱去害別人，妄圖減少自己的競爭對手。卻不知道這場所謂的競爭，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騙局。有人身陷險境，第一反應不是脫困，卻是關注自己的世家顏面。如果世家都是如此，離覆滅也不遠了。」
葉蘇這話可就有些犯忌了，世家子弟無不怒目相向，甚至連城牆上的一些郡兵軍官都神色不善的瞪了過來。
鄭源湊到葉蘇身側低聲道：「說話最好小心些，你這話得罪人可就多了。」
葉蘇發問：「我不說這些話，得罪的人就少了么？」
「呃……」鄭源咳嗽了下：「總之，沒讓你教他們這些。他們是去打擂，不是去闖江湖。」
「現在我沒想教什麼，只是在摧殘他們而已。」葉蘇認真道：「必須拉低他們的下限，才能讓他們學到真正的東西。」
鄭源默默無語，只在心中思量。
「還是得再去跟府君大人說一聲啊，他這次多半又失策了。真由著這葉蘇胡搞下去，哪裡還有精力去琢磨十府擂，先考慮武威世家的未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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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老左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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