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大腿和狗腿
劉雲龍哪裡是自流鮮血那麼簡單，而是生生切斷了右手小指。
看著那斷掉的小指，葉蘇說不吃驚那是假的。
葉蘇想過劉雲龍要付出些代價，才能讓他和朵兒逃過一劫。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代價竟然是這個。
劉家並非尋常世家，乃是當朝皇姓，發跡於亂世。征戰天下時，凡違犯軍規作戰不利者，都當即處死。若是想饒恕，主將需自斷手指代罪。故此劉家麾下兵將無不令行禁止，奮勇殺敵。犯錯被主帥饒恕的人，更是心懷愧疚而誓死效忠。
後來劉家得了天下，建立漢玄帝朝，以森嚴法度治理天下，這個傳統竟也保留了下來。劉平天這一脈是旁支中的旁支，沒有絲毫皇室特權，但仍屬宗親。只是傳統雖有，近幾十年卻少有案例，故此連劉家人自己，都快忘了還有這麼個規矩。
葉蘇看不見劉雲龍的表情，但看那抖動的身體也知道疼的不輕。劉雲龍粗重的緩了幾口氣，再度將法刀崛起，準備再斬向右手無名指。
斷一指恕一人，救葉蘇和朵兒兩人，自然要斷兩指才可。
劉平天眼睛繼續閉著，但手指卻在明顯的顫抖。四名族老神情各異，有的面露不忍，也有的意味深長。二公子劉雲生，更是一臉期待。
所有人，都在等著劉雲龍的第二刀。
「不可！！」
別人能看著，葉蘇卻不可以。掙脫護衛，衝進祠堂一把攥搶過法刀。
他嗜劍成痴，自然明白劍客的手指有多重要。斷了小指，便難再握緊劍。再斷了無名指，根本等於是自廢了劍道。雖然這個世界的劍客都玩花活，但終歸也要握劍。
劉雲龍相救，這個可以接受，大不了將來報恩就是。但這樣的相救方式，葉蘇可接受不了。人情沒法還不說，更是直接把他定型狗腿模板，以後還要不要混江湖了。
「葉蘇不需他人代為受過，請家主令大公子退下。」葉蘇一邊拖延時間，一邊暗自思量對策。死是小事，但怎麼死是可是大事，他可不想被當成為主人捨身取義的忠犬。
劉平天與四名族老面面相窺，就連劉雲龍都有些發愣。
往日的葉蘇老實巴交，膽小怕事，也就在朵兒面前還能放得開些。在其他人面前，包括劉雲龍在內，都是唯唯諾諾，三杆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可今天不光嗓門大，這氣勢也絲毫不弱。
「大膽，祠堂重地豈容你這賤奴喧鬧！」二公子劉雲生有些焦躁，他設法過來就是怕橫生枝節。可萬沒想到，發難的竟然是他絲毫沒放在心上的小書童。
「去尼瑪的，勞資的事與你這個兔兒爺何干！腚溝子痒痒了嗎！」葉蘇早就忍不住了，破口大罵，絲毫不擔心會引發什麼後果。由此能觸怒劉平天出手殺了他最好，當不了金大腿沒關係，可死也不能當狗腿啊。
劉平天好像一點都沒動怒，只是眼神有些異樣。
「你，你說什麼？敢罵我？」劉平天沒動怒，劉雲生可是氣的要吐血，尖著嗓子大吼：「都死人啊！劉勇，還快把他給我拉出去！」
葉蘇眼中凶光一閃，就想抄刀撲向劉雲生。
劉雲龍一伸手，把他拽住了。
「葉蘇，這沒你的事，把刀給我。」劉雲龍不知道葉蘇想玩更邪的，他只想伸手奪刀。
這個時候，劉勇也凶神惡煞似的帶幾個護衛沖了過來。葉蘇掙脫不得，又急又氣。不光氣劉雲生這個兔兒爺和劉雲龍的生性，連老劉家祖宗都恨上了。
「這老劉家的祖宗真是操蛋，到底是皇族還是黑澀會啊，學誰不好你他媽學山口組，瞎定什麼切手指的破規矩。規矩規矩，規矩……」
葉蘇突然一愣，恍然想到了什麼，忙再度高呼：「等等！我願服洗髓丹！」
一記嘲諷大招，終於把仇恨值強行搶了過來。幾個護衛步伐一頓，一群人都愕然的望向葉蘇。
劍舞大陸以劍稱雄，強者為尊，只要練出內息就幾乎如同科舉中了秀才，有不同於平民的特殊地位。葉蘇和朵兒若是有內息，慢說滾個床單，連奴籍身份都可免除。只是理論上人人都可修鍊內息，但天賦各有不同，想練出可沒那麼容易。
當然，也不是沒有捷徑可走。
有一種丹藥名為洗髓丹，只要服下，資質再差之人也可生出內息。而且這丹藥並不難買，二十個大錢一枚，各大藥店均有銷售，童叟無欺，價格公道。只要做個登記，分分鐘就能買回家來上一丸。
只不過，洗髓丹有三點缺陷。
第一點，致死率太高。一百個人吃一百個人死，一千個人吃或許能活那麼一兩個。
第二點，吃了太痛苦。服下洗髓丹后極為痛苦，不管最後是死是活，十二個時辰內都猶如遭受千刀萬剮，萬蟲噬心。
第三點，吃了不一定有用。可能你受夠十二個時辰的折磨，要死要活的挺過來了，但還是沒生出內息。而且這個白折騰的比例還挺高，跟致死率差不多。
三點缺陷疊加起來，比中彩票都難。在藥店里都是和砒霜放一塊，一年也賣不出去一丸。之所以賣的時候做登記，不是因為珍貴，而是怕有人買回去下毒害人。
葉蘇在那大叫著吃洗髓丹，在別人聽來就跟喊我要吃有毒的屎差不多，想不引起注意都難。
「胡說什麼！你若服洗髓丹，我又何必救你！」劉雲龍十分惱怒。
葉蘇衝出來就是為拉仇恨，自然不會跟劉雲龍爭辯什麼，徑直對劉平天大聲道：「家主，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若能以洗髓丹生出內息，自可脫罪。葉蘇雖為奴籍，卻也有擇取之權！」
劉雲龍明顯不同意，劉雲生更是著急，都搶著說話，但被又被葉蘇一嗓子都給蓋了下去。
「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這裡有你們說話的份嗎！」
哥倆雖然搶話的出發點不同，但都被葉蘇噎的夠嗆。這麼一亂鬨，劉平天終於開了腔。
「好了，葉蘇說的也有道理。」劉平天起身站起，將劉雲龍手中法刀拿走。
「父親！」劉雲龍急。
「爹！！」劉雲生更急。
「這孩子很有骨氣，你該給他一個機會。」劉平天沒理會劉雲生，拍了拍劉雲龍的肩膀，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葉蘇，淡然道：「況且以我觀之，你若真再斷一指相救，他只怕生不如死。」
葉蘇心中抑鬱，忍不住道：「家主誤會了，葉蘇並非為大公子。」
「呵呵，我明白……」劉平天撫須微笑，欣慰的看著葉蘇。
葉蘇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心中更加不爽。
不光劉平天，其他人的眼神也都很複雜。雖然意味各有不同，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全他么的是看忠犬的眼神。
葉蘇在心中狂呼。「嗎了隔壁的，你們想多了，都想多了知不知道！」
他現在不想宰劉雲生了，而是想當場掐死劉雲龍。這樣一來，誤會就肯定解除了……
…………
劉雲龍自斷一指，朵兒已經脫罪，被送回丫鬟休息的地方。葉蘇一個人被關回柴房，面前擺放著送來的晚飯，以及一枚洗髓丹。
葉蘇要吃洗髓丹，固然是急中生智，卻也不是完全的衝動。
以前的書童葉蘇嘗試過修鍊內息，但沒有修鍊出來。也就是說，他這個身體資質很差。而內息除了修鍊，就只有吃洗髓丹一條路，哪怕你是皇帝也是一樣。世上本無捷徑，真想抄近道就要有所覺悟。
瞅了瞅那花生米似的丹藥，葉蘇也沒多想，直接丟進嘴裡，就著飯一起吃了下去。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厭惡的東西所支配。若是沒有內息，就只能看著娘炮劍客橫行，任由劉雲生那樣的兔兒爺侮辱……對葉蘇來說，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