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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四十章 冬日會獵,狡狼多變耍機巧

  阿史那·豁耳怔怔看著面前書案上的東突遼不,現在應該稱為突金國遞交的國書,滿臉漲的通紅,氣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前不久,東突遼趁著他忙於「內政」,天天急著「安撫」統萬城內各支阿史那家族時,悍然宣布建國,阿史那·狼青直接稱帝。阿史那··狼青這條狡猾的老狼慣會見風使舵。當年突遼大汗阿史那·鐵律骨強勢,他就卑躬屈膝,假裝全心全意投靠,暗中偷偷保全實力。


  當年突遼國太祖皇帝剛敗於定北守備團之手,這頭狡猾的老狼就立即表現出反骨,變得磨磨蹭蹭不肯恭順號令。當年阿史那·狼青帶著他東突遼十萬精銳騎兵始終在富饒的平周朝東部劫掠,一直找各種借口拖延,不肯支援太祖高皇帝。


  後來金狼騎兵大敗於定北守備團之手,甚至連突遼國最大的倚仗范國師都被重創。阿史那·狼青見狀,非但不肯支援,還要趁機帶著劫掠來的大量財富,想要先行撤回草原。最終太祖高皇帝不惜翻臉,派出精銳金狼騎兵將其半路攔截,硬留下五萬東突遼騎兵,此事才不了了之。


  但自從那時起,阿史那·狼青就一直在心中暗恨突遼國,深恨黃金阿史那家族,開始有了自立之意。據謠傳,突遼國太祖死時,他當天痛飲至酩酊大醉,后又連續幾天借著酒勁兒高興地載歌載舞。


  現在,蠢蠢欲動多年的阿史那·狼青終於等到機會,統萬城內再次陷入混亂,實力進一步削弱。已經五十餘歲的阿史那·狼青終於決定不再等待,抓住這機會建國稱帝。


  說實話,其實阿史那·豁耳一直瞧不起阿史那·狼青。雖然阿史那·狼青是堂堂東突遼族長,當年突遼國三大組成部族之一。但出身小支的阿史那·豁耳一直就看不起他,當年東突遼明明實力強悍不弱於契遼部,卻因為懼怕范國師帶著金狼騎兵打來,就先行認慫,答應併入突遼族內。如今一看契遼部衰弱,黃金阿史那家族疲軟,就再次跳出來自立。


  這完全就是徹頭徹尾的反骨,毫無信義可言。故此,自詡為突遼國忠臣的阿史那·豁耳,對反覆無常的阿史那·狼青非常看不起。


  可現在,一直讓阿史那·豁耳看不起的阿史那·狼青,居然用皇帝的口吻,向著突遼國堂而皇之遞來一封國書。阿史那·豁耳心中這股火,如何能壓得下去。不知怎麼,自從當上攝政王,阿史那·豁耳火氣隨著權勢一起,也越燒越旺。


  心中憤怒欲狂,但阿史那·豁耳好歹還端得住攝政王的架子,沒有當著一干大臣的面前,抽刀砍斷面前的几案。


  猛抬起頭想找人商議此事,阿史那·豁耳卻赫然發現,自己根本無人可與之商議。


  如今阿史那·豁耳面前得用的重臣,全是他從金狼騎兵中挑選出來的對自己忠心耿耿的阿史那家族後起之秀。通過這次亂事,阿史那·豁耳已經明白一個道理,只有自家的親戚才最靠得住。阿史那·祖獒死後,來鬧事的全是他的親族,其他那些與他稱兄道弟的阿史那族人,大部分半路已經偷偷溜走。


  可惜啊,阿史那·豁耳還是吃了讀書少的虧。難道你就沒讀到過,最能坑人的,往往也是親戚么?

  這不,阿史那·豁耳已經被他的親戚們坑苦了。


  阿史那·豁耳家族裡的兄弟們,儘是一幫莽夫,打打殺殺都挺拚命,可對這些政務與陰謀,根本就是一竅不通。


  所以阿史那·豁耳現在,看著朝堂里都是他的親信,實則根本沒人能替他分憂,所有的軍務政務,基本都壓在阿史那·豁耳自己肩上。至於范國師,自從前不久告病之後,就一直識相地老實窩在家中,閉門不出,早已不管朝堂政事。


  成為攝政王之後,阿史那·豁耳就開始下意識想要大權獨攬,兵事政事一把抓。在他的操縱下,這些日子以來,范國師早已看不到任何一份奏章,完全被架空。


  畢竟阿史那·豁耳掌握著兵權,在鐵蹄與彎刀威脅下,范國師與他所掌握的平周官員們也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剛開始,大權獨攬的阿史那·豁耳幹勁兒十足,被權力的美妙滋味滋潤著,他確實雷厲風行地處理著所有事物。但連續這樣忙碌一個多月之後,他終於發現自己實在是忙不過來,每天都要忙到後半夜不說,甚至於忙到連享受美酒美人的時間都沒有。


  這可不是阿史那·豁耳的本意,大丈夫正該手掌天下權,然後盡情享受美酒美色才不負耗費許多心力得到的權勢。


  這怎麼一朝大權在手,還不如之前空閑時間多。不花費時間親自處理政務吧,又不放心,可花費時間處理吧,又忙到沒時間享樂。


  無奈之下,阿史那·豁耳最終走向其他那些獨裁者的老路,開始提拔自己的親戚,試圖讓他們幫自己分攤一下繁瑣零碎的政務。


  然而很可惜,阿史那·豁耳的兄弟叔伯們雖然作戰頗為勇武,但都大字不識一個,根本沒法幫他處理政務,只能把事情弄得一團糟。至於兵權,阿史那·豁耳更是絕不會輕易讓別人染指,再忙也要牢牢攥在自己手裡。


  好在范國師之前打下的政務底子不錯,這一個多月來,雖然攝政王阿史那·豁耳把政事搞得一團糟,但總算還沒出什麼大亂子。


  可這次,當真正的麻煩來臨時,阿史那·豁耳忽然發現自己沒了范國師確實不行,眼前這一大群親戚,根本沒一個真頂用。


  突金國皇帝阿史那·狼青這次送來國書,邀請突遼國皇帝一起冬狩,並商議結盟共抗定北守備團之事。


  這可不是小事,眼下定北守備團大軍壓境,阿史那·豁耳防備守備團已是不易,還要分兵防備突金國,就更加艱難。阿史那·狼青主動要求結盟,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阿史那·豁耳覺著這絕對是件好事。


  當阿史那·豁耳詢問自己的親戚,此事該如何操辦時,一幫廝殺漢大眼瞪小眼,根本拿不出個章程。這幫親戚吐出來的最好辦法,就是帶重兵前去,以武力威脅,避免吃虧。阿史那·豁耳嘴說對,心裡卻道:「本王當然知道該帶兵去,還用你廢話!」


  一幫子朝臣商議半天,就沒人提出個可行的章程。阿史那·豁耳雖然心中有些想法,但他心知茲事體大,必須找個妥善之人商議穩妥,才可行動,絕不能輕舉妄動。眼下尚不知阿史那·狼青是否真有心結盟,一旦出錯,要麼中其詭計,要麼錯失結盟共對守備團的最好時機。無論哪一種結果,阿史那·豁耳都不願意接受。


  阿史那·豁耳想來想去,能議此大事者,突遼國內,僅有范國師一人爾。


  最終,阿史那·豁耳不得不傳召范國師前來議事。


  從另一面來看,范國師能讓阿史那·豁耳離不開他,手腕本事也是相當之高。


  雖然范國師這一個多月以來一直閑賦在家,但他所掌握的那些平周人官員,卻一個也不曾背離他,皆通過各種渠道,把朝堂上的一舉一動密報給范國師知曉。


  范國師手裡的部分細作,一面監視這些平周人官員,一面幫著他們傳遞消息給范國師。


  阿史那·豁耳收到突金國國書的當晚,范國師就已經知道這一消息。當時他就忍不住撫掌而笑,對著范中舉道:「不出三日,阿史那·豁耳定要派人邀為父為其出謀劃策。」


  范中舉當時正為父親失勢感到憂心忡忡,根本沒認真聽。范中舉畢竟還年輕,不知道他爹的厲害之處。


  果不然,第二天阿史那·豁耳就派人來范國師府上賜下重賞。范國師心知這是阿史那·豁耳想要以此撫平自己因為被其奪權而產生的不滿。


  面帶著笑容,范國師從容受賞,至於心裡想的什麼,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接著,第三天,攝政王府派人來請范國師前去議事。目瞪口呆地送父親上馬走後,范中舉忍不住疾步沖回屋內,原地蹦了個高。


  范國師給阿史那·豁耳的第一條建議,卻無關這次會獵,而是建議阿史那·豁耳當先派出斥候,偵察清楚定北守備團的最新動向。


  不愧是老謀深算,當別人都還在思慮這次與東突遼的會盟是真是假時,范國師卻已看到背後的根本原因。


  那定北守備團可是天下皆知,要滅亡突遼族,東突遼顯然也在其中,絕無倖免之理。阿史那·狼青這頭狡猾的老狼知道若是統萬城被攻破,下一個必然輪到他的突金國,所以他十分英明地在建國之後,首先就要與統萬城恢復結盟。


  別人正生氣阿史那·狼青自立為帝,自然就想不到這一層。定北守備團從初戰到現在,從來未逢一敗,次次皆是大勝對手。阿史那·狼青對著這麼可怕的對手,也難免感到勢單力孤,自然就想要拉個伴兒一起,突遼國無疑就是他最好的結盟對象。


  范國師這幾天在家無事可干,反倒能靜下心來分析局勢,自然看得出這一點。


  接著范國師就對阿史那·豁耳進諫,應該大力防備的不是東突遼的騎兵,而是定北守備團。東突遼看著實力雄厚,實則戰力有限,而且阿史那·狼青向來以保存自己實力為先,若無完全把握,絕不敢主動挑起與突遼國的戰事。


  如今定北守備團已經推進到離著統萬城千里以內,若此時大舉離開城池與突金國重新會盟,萬一被定北守備團派精銳騎兵突襲,恐怕會導致不可預料的後果。


  畢竟,定北守備團曾經做過一次輕騎突襲。那一次,突遼國不光賠上一個小皇帝,還把關內佔據的大片土地與全部城池也徹底丟失殆盡。如今的突遼國,可再也經受不起這樣的損失。


  范國師在進諫時,故意對阿史那·豁耳放低姿態,擺出一副臣對君的態度來。不愧是老奸巨猾,馬屁都拍的如此不留痕迹。


  阿史那·豁耳心滿意足地看著順服的范國師,從諫如流,立即派出大量精銳斥候,開始全力刺探守備團最近的動向。


  然而,無論他派出多少斥候,皆如石沉大海一般,從未能帶回一點有用的消息。冒險接近守備團大營的突遼斥候全被被截殺。


  久經戰事的阿史那·豁耳很快就意識到,定北守備團必然在搞什麼秘密行動,所以才會如此嚴密封鎖消息,大力截殺斥候。


  憂心忡忡地與范國師商議過後,阿史那·豁耳再次得到一個好的解決方法。范國師告訴阿史那·豁耳,即便不知道定北守備團正在搞什麼秘密行動,也不要緊。因為不論定北守備團打算幹什麼,最終的目的一定是統萬城。


  只要攝政王坐鎮統萬城,以不變應萬變,何懼那定北守備團耍的鬼把戲。至於會盟一事,不需攝政王親自出馬。范國師自告奮勇,願意帶著選鋒騎護送皇帝陛下前去與突金國會盟。


  阿史那·豁耳聽罷,猶豫不能決斷。他覺得范國師所說皆是最好的辦法,全是老成謀國之言,但不知怎麼阿史那·豁耳就是不放心范國師去走這一遭。


  范國師見阿史那·豁耳猶豫不決,又繼續開口勸諫。


  范國師先分析局勢。眼下定北守備團已經大兵壓境,誓要攻滅我們。雖然其暫時被嚴寒與大雪阻攔,但等來年雪化之時,必然是決戰之時。這時候,雖然東突遼已經分家,但我們必須拉攏其一起對抗定北守備團。


  范國師倒沒說憑藉突遼國的兵力無法獨力擋住定北守備團,而是說到時候與定北守備團拼得慘烈。如果未與突金國結盟,那突金國必然不會放過機會,一定會趁機發兵想要將咱們吞併。


  故而倒不如現在與其重新結盟,也好有借口催其出兵一起對抗定北守備團。如此一來,突金國兵力也要損失不少,也就不怕仗打完之後,突金國背棄盟約,趁機興風作浪。


  范國師一番話說得透徹,對局勢洞若觀火。阿史那·豁耳聽罷,心中忍不住也是連連點頭。但他面上卻不顯露半分,故作沉吟許久,才勉為其難點頭同意范國師的謀划。


  范國師起身就要去準備選鋒騎兵馬,卻被阿史那·豁耳叫住,道:「國師但去無妨,內侍衛大臣乃是統萬城中守備主力,不可須臾暫離。」


  內侍衛大臣,自然指的就是如今統領皇宮侍衛,兼任選鋒騎統領的范國師二兒子,范中舉。阿史那·豁耳這番話意思也很簡單,老子帶著皇帝走了,當然得留下一個兒子當人質,如此才能讓人放心。


  范國師連猶豫都沒猶豫,立即一揖到地,恭順道:「攝政王英明,臣拜服。」


  最後這一聲「臣」,阿史那·豁耳聽得是心花怒放,哈哈笑著目送范國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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