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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二十四章 事在人為,道是命由自己不由天

  在阿史那·豁耳狂怒下令,選派精銳金狼騎兵獵殺李得一的時候,李得一已經帶著朱標劉盈和李無敵動身北上。


  李得一再狂妄,也沒狂到敢在統萬城眼皮下面,迎戰幾十萬突遼騎兵。他決定先往北面撤走,在那裡伏擊頭一批追殺而來的金狼騎兵,隨後,再繼續往西撤退。這一路,顯然不會太輕鬆。


  草原的天空顯得格外高廣湛藍,冬日雖然苦寒,但這夏季的草原,卻是欣欣向榮,滿眼翠綠。近一人高的草海,漫漫無邊際地直通向天地的盡頭。


  夏季的草原充滿生機,隨處可見各種野鹿,草原狼,野兔等各種獸類。一隻草原狐狸忽然從茂密的草叢中殺出,撲住一隻野兔。野兔拚命掙扎一番,最終仍成為狐狸的一頓美餐。


  這場獵食引起了朱標和劉盈的興趣,他倆似乎是頭一次見到如此近在咫尺的獸類捕食,騎在馬上,扭頭頗有興緻地看著。


  李得一繼續帶著倆徒弟往北面趕路,李無敵仍舊默不作聲在後頭跟著。草海被幾人的坐騎踏開一溜,發出沙沙的聲響。


  又走不一會兒,李得一伸出手,示意眾人停下。


  「有追兵。」李得一道。


  李無敵立即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


  朱標和劉盈趕緊收起看風景的心思,面上神情恢復鄭重。李得一假裝沒看到倆小子心不在焉,畢竟是半大小子,還是喜歡玩鬧,不必苛責。李得一自己這麼大的時候,可比這倆小子鬧騰的多,沒少給他師哥和師父惹麻煩。也多虧他師哥劉益守本領高強,總能把師弟惹出來的一攤子爛事兒給擺平。


  李得一抬頭看看天,又在心裡略計算一下,說道:「這兒離著統萬城得有三百里遠,也差不多足夠。」又對自己倆徒弟說道:「你們倆待會兒先藏好不要露面,等俺的信號。俺一吹口哨,你倆再殺出來。」要是劉團長能聽到他師弟這番話,肯定十分高興。這麼些年過去,他這好師弟,終於學會計算。


  朱標和劉盈認真一點頭,立即下馬,找到附近一處茂密的草叢藏好。


  李得一瞅瞅李無敵,又道:「剛才俺聽動靜,這次怕是得有數百突遼騎兵。比比誰殺的多?」


  李無敵大喊一聲「好」,隨即縱馬搶先出去。


  兩人視野中,突遼追兵已經現身。


  「你居然耍詐!」李得一在後頭高喝一聲,趕緊讓悍馬追上去。


  明明是接到命令來獵殺那位李副團長,然而真見到那頭騾子的一刻,當先這數百金狼騎兵彷彿覺著,自己根本不是獵手,而是獵物。是別人等待已久的獵物,是已經一頭撞進陷阱中,即將命不久矣的獵物。


  陽光照射著下方翠綠一片的草海。刀光閃動,一片血跡潑灑在青翠的草葉上,順著鋸齒葉緣往下滴落,落在泥土中,然後滲入大地之內,僅在表面留下一點暗紅的痕迹,像極了統萬城城牆的顏色。


  許久未曾酣戰的李無敵正在肆意舞動手中的黑鐵大棍,每一棍下去,就要砸飛三到四名金狼騎兵。僅僅俱五通境的李無敵,已經有了萬夫不當的氣勢。漆黑的黑鐵大棍在他手裡,彷彿一條狂暴的黑蟒,靈動卻又兇殘異常,無情地收割著金狼騎兵的性命。


  李得一刻意不去搶李無敵的風頭,僅僅在旁邊偶爾出手,攔截那些想要偷襲的金狼騎兵。


  兩人配合默契,不大會兒工夫,就殺潰這幾百金狼騎兵。


  剩餘幾十名金狼騎兵慌張想要逃走,卻已來不及。李得一縱騾攔住五名金狼騎兵,使勁兒吹個口哨。


  朱標和劉盈觀戰半響,此刻早已躍躍欲試,聽到哨聲,立即打馬殺出。


  「李無敵你去追那幾個,別追太遠。這五個留給俺倆徒弟練練手。」李得一道。


  突遼國最高貴的金狼騎兵,此時居然成為別人鍛煉徒弟的活靶子。這天上的雲,還真是變化多端。


  統萬城,阿史那·豁耳看著失去兒子的阿史那·祖獒瞬間蒼老的面容,心中忍不住得意,面上卻與其一同悲傷著。


  阿史那·豁耳與定北守備團打過這多年交道,自然對定北守備團的戰法熟悉無比。他知道定北守備團在大戰之前,向來喜歡派那位副團長出來偵察對手的情況,並順手搞些破壞。


  如今定北守備團大營離著統萬城已不足千里,快馬疾馳一日一夜可致,阿史那·豁耳憑自己多年吃虧所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深知那位副團長絕對會趁機來統萬城搞事。


  所以,當第一次聽說阿史那·短梗公然違抗自己的將令,肆意出入統萬城時,阿史那·豁耳非但沒有發怒,反而還忍不住壞笑一下。


  昨晚聽說阿史那·短梗一直未回城,當時阿史那·豁耳心裡就狠狠道:「小崽子,明目張胆違抗我的將令。哼哼……」那時阿史那·豁耳還不敢確定這事兒,只是在心裡狠毒地詛咒著。


  權力是一劑味道甘美的毒藥,嘗過它的滋味之後,很少有人能獨善其身。阿史那·豁耳當然也不例外。他剛受太祖皇帝臨危重用時,真是懷著拳拳報國之心,一心想要扭轉突遼國的頹勢,擊敗定北守備團。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一次次失敗漸漸磨滅了年輕阿史那·豁耳心中的雄心壯志。最終,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阿史那·豁耳意識到,一旦失去權勢,自己將一無是處,甚至被萬馬踏死。關在鐵籠中差點丟掉性命的阿史那·豁耳,覺著自己領悟了人生的真諦,那就是權力!對此,平周朝有句話也很赤裸裸地印證了他的領悟: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領悟到「人生真諦」的阿史那·豁耳,在籠中暗暗向上天乞求,乞求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自己一定牢牢抓住手中的權勢,寧死也不會再鬆開。


  似乎上蒼真的聽到他的乞求,似乎是他命不該絕。原本要將他處死的太祖皇帝,忽然被定北守備團氣死,大家忙著處理喪事,忙著新君繼位登基,似乎沒人記得要處死他。


  後來,范國師力排眾議將其救出,並再次對其委以重任。


  重新走出牢籠的那一刻,阿史那·豁耳看著只是消瘦一些,其實內心早已不是最初那個阿史那·豁耳。他已經成為世間的一名「真丈夫」,開始干正事兒,認認真真追求他自己的權勢地位。


  權力這味毒藥,在他心中已經永遠紮下根,直到死亡為止。不,也許就連死亡,都不能終至這種上癮的依賴癥狀。


  現在,已經嘗過權力的「美妙滋味」的阿史那·豁耳,怎麼會容忍有人破壞他的權勢,怎麼會容忍有人不把他放在眼裡。


  仗著家族實力強大而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阿史那·祖獒,早已成為他的眼中釘,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下手罷了。


  阿史那·短梗的頭顱被找到那一刻,阿史那·豁耳這頭日漸狡猾戀權的老狼,終於嗅出一絲機會。


  阿史那·豁耳親自找到阿史那·祖獒,當著他的面,悲痛地說是自己害死他的兒子,不該每天放任他出城遊獵,應該嚴禁其出城。說著說著,阿史那·豁耳忍不住擠出幾滴眼淚,痛哭起來。


  看來,不光范國師會這招。眼淚總是容易贏得同情心,而同情心正是謀取骯髒權力的好幫手。


  阿史那·祖獒看著流出眼淚的阿史那·豁耳,心中也是有苦難言。他很清楚,阿史那·豁耳心中並不悲痛,但此刻被阿史那·豁耳當面如此扇臉,阿史那·祖獒也只能把這口氣硬生生咽下去。


  因為這事兒要是追根溯源,還是阿史那·祖獒自己親手惹出來的禍事。當初是他覺著阿史那·豁耳太過膽怯,居然懼怕守備團至此地步,每天要關閉統萬城半天。於是,素來瞧不起阿史那·祖獒出身較低的他,最先在家族的宴席上,借著酒勁兒表達自己的不滿。


  隨後,阿史那·祖獒的兒子就開始每天公然違反禁令,出城遊獵至天黑方歸。而阿史那·祖獒則仗著把手城門的幾個「統提」是自家後輩,暗中給他們命令,每天放任兒子出城遊獵。他當時很高興,兒子與自己觀點一致,每天都用實際行動猛扇大總革頂阿史那·豁耳的臉頰。


  幾個把手城門的「統提」自然選擇遵守族長的命令,而把大將軍的嚴令拋在一邊。大將軍不能隨意將他們處置,族長可是有這個權力,隨便找個族內事物的理由,就能給他們的家人小鞋穿。


  就這麼著,阿史那·短梗開始每天公然違背禁令,出城遊獵,直到昨天,再也沒回來,在城外變成一包袱碎肉。


  阿史那·豁耳陪著「悲傷」一陣之後,就立即表示,自己一定會全力為阿史那·短梗這個阿史那家族的好青年報仇,將派出手中最精銳的幾個千夫長,帶著精銳金狼騎兵去追殺那該死的李副團長。


  不用說了,阿史那獒這一族的千夫長與金狼騎兵們,自然是責無旁貸要為族長之子報仇。阿史那·豁耳首先就把他們派了出去。


  頭一批派出的追兵,足有一萬金狼騎兵,由三名阿史那·獒這一族的千夫長統帥,搜山檢海,上天入地,尋找追殺那位副團長。


  阿史那·豁耳沒想到,阿史那·祖獒也沒想到,那些金狼騎兵更沒想到。李得一根本沒打算跑,只是想在選擇一處方便交戰的地方。


  最先追上李得一的,足有六百多金狼騎兵。這點雜碎,差點還不夠李無敵他一個殺的。


  李無敵邁入俱五通境之後,一身本事水漲船高,再配合渾身的神力,簡直勢不可擋。打這些金狼騎兵,就如同爸爸打兒子一般,輕鬆簡單。最後幸虧李得一及時攔住李無敵,好歹從李無敵手下留住五個金狼騎兵,給倆小徒弟練手。


  朱標和劉盈兩個,也學著李得一和李無敵倆,互相配合著,將這五名金狼騎兵全部殺死。


  伸手幫朱標擦乾臉上的血跡,李得一說道:「臨陣對敵,切忌緊張,但也不能過於鬆懈。你方才對敵之時,初一見金狼騎兵有五個,就顯得有些緊張,剛交手就差點吃了大虧。而後金狼騎兵剩倆,你又過於鬆懈,差點被一刀看中面頰。以後切記,臨陣對敵非是兒戲,需始終謹慎,克盡全力。」


  說著話,李得一又教朱標和劉盈倆人仔細擦乾軍刀上的血跡,防止銹鈍刀刃。


  朱標用心記著李大哥的話,心裡咂摸著其中味道。


  轉過頭,李得一瞅瞅劉盈,嘆了口,心說:「這孩子打小不得劉賴喜愛,莫非不是他親生的?想那劉賴年輕時是個社會混子,經常幾天幾夜跟一班弟兄在外面鬼混不回家。他媳婦呂氏新婚……」


  「你爹好歹也是殺伐果斷的一方梟雄,殺敵盈野,血戰多年方才打下這麼一片江山帝野。怎麼你這孩子,卻如此心軟?一點兒也不像你爹。」李得一對劉盈是恨鐵不成鋼。


  劉盈這孩子,說實話樣樣都不錯,也很聽話。只有一條,有些心軟。方才對敵之時,殺死那名金狼騎兵的一瞬間,居然閉上了眼。劉盈已經不是初次上陣的小毛頭,他跟著李得一之後,可見識過大場面。


  然而直到如今,劉盈依然有些懦弱心軟,絲毫不像他爹劉賴那樣心狠手辣。怪不得劉賴曾親口說這個兒子「不類己」。


  劉盈諾諾不敢答話。李得一見狀,也不好硬逼他改過。「罷了,劉盈這個性子,當個富家翁綽綽有餘。可要當皇帝,就難免吃虧,被人欺負到頭上。大不了以後俺這當師父的辛苦兩趟,去平漢國替你小子撐撐腰。有俺撐腰,誰想欺負你軟弱,也得先看看俺答不答應。」李得一心裡想道。


  旁邊李無敵顯然還沒殺過癮,晃晃手裡的黑鐵大棍,吐出簡短兩個字:「沒了?」


  「你急啥,這幾天俺保證,金狼騎兵管夠你殺。你想殺多少,就有多少。」李得一道。


  李得一這話當然不是胡說,而是胸有成竹地推斷。


  先前他曾在統萬城外偷偷貓著,看到阿史那·豁耳與另一名阿史那大貴人一起出城,接回那一包袱碎肉。


  昨晚上李得一親自動手,把那名阿史那貴人給切成塊兒,裝在包袱里。這也是跟著金狼騎兵學來的招數。當年金狼騎兵虐殺平周百姓,最喜愛的一種方式就是剁碎了喂狗。糟蹋死的年輕女子,剁碎煮著吃,充當軍糧改善口味。


  當時李得一看到那名阿史那貴人悲傷的神情,就知道這回事兒鬧大了。


  阿史那·豁耳親手撕碎自己送過去的紙條,更是被李得一清楚看在眼中。


  「火氣這麼大,必然要派出重兵來截殺俺。再說那位范國師,一直想要把俺擒殺,他必然也不會善罷甘休,看來這次,且有的打。」李得一心中堅定想到。


  局勢,果如李得一所料那樣發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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