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八章 早已等待多時的敵人
其實李得一倒是沒覺著這種侵擾有多厲害,畢竟在他與李無敵的努力下,這些雜牌突遼騎兵幾乎沒有對定北守備團造成多大損傷。偶爾死傷個把兵卒以及運送材料的民壯,尚可以接受。畢竟是打仗,不是過家家,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這些雜牌突遼騎兵侵擾這麼久,出動如此多的兵馬,定北守備團糧道依舊完好,各處堡寨也從未被攻陷過,李得一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但他師哥劉益守卻對此有不同的看法。劉益守認為,此時戰事尚未到關鍵時刻,所以這些雜牌突遼騎兵的侵擾,才顯得不疼不癢。
若等到將來,攻打統萬城的戰事進行到關鍵時刻,後勤糧道依然被這些雜牌騎兵如此侵擾,恐怕到時會對定北守備團產生難以預料的後果。
更何況,如今定北守備團是拿出最精銳的騎兵,在應對這些雜牌騎兵的侵擾,保證糧道後方安全也是順理成章。但李得一帶領著守備團精銳騎兵,不能總來清掃後方,不然將來正面遇上金狼騎兵,又該如何?
儘管師弟目前對付這些雜牌騎兵遊刃有餘,但劉團長已經覺察到幾分不對勁,他覺著應該立即進一步採取措施,改變眼下的局面。
召來師弟,倆人商議過後,劉益守最終決定,必須制定出一套詳備的方案,以徹底解決這些雜牌騎兵的侵擾,不能再拖延下去。
這方案制定,自然是副團長李得一的事情。如今團長劉益守正在積極策劃著下一步對突遼國的具體進攻方案,這些枝節上的事情,自然得讓李得一這個師弟代勞。
這時候,就顯出上陣師兄弟的好處來了。師兄弟倆人,各負責一攤,雖然忙碌,可都能照顧過來,不至於忙亂出錯。遇到事情,還能互相商議一番。
李得一跟師哥商議完后,獨自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更好的解決辦法。眼珠子轉轉李得一這回,決定先不忙靠自己想出個方略。先前他已經制定出一套粗略的辦法,就是他與李無敵兩人輪流帶隊巡邏,已經足夠應付雜牌突遼騎兵的侵擾。
這回,需要更具體的方略,既然自己一時想不出來,何不決定藉機考校一下自己的兩個小徒弟?集思廣益總是好的。可惜三叔不在眼前,他老人家留在定北縣擺弄足球聯賽呢。若是三叔在,還能找他老人家詢問點經驗。
朱標,劉盈兩個小子,接到了師父新布置的作業,開始絞盡腦汁完成作業。
說實話,這份命題作文,對他倆來說,真有些難。朱標和劉盈倆人雖然都已經上過戰場,見識過真正的戰陣廝殺是多麼殘酷。但他倆人還從未參與過作戰方案的制定,雖然都曾跟在李大哥後面旁聽過。
可這事兒,聽是一回事兒,自己謀劃一份作戰方略又是另一回事兒。
瞅著兩個小徒弟滿臉的不知所措,李得一也只好給他倆一點提示幫助。
這種事情,口頭上教導,永遠比不上實踐來的真實。李得一決定帶上兩個小徒弟,讓他倆親自體驗一把三班倒的晝夜巡查。
「你倆回去準備準備,從今天晚上跟俺一起值夜開始,參加七天巡查。」李得一說道。
到了夜裡,太陽落山之後,吃過晚上飯,酉時三刻,李得一帶著兩個小徒弟,帶著五十三個學生,一起開始今晚的值夜。
「李大哥,今晚會遇到突遼騎兵侵擾么?」朱標有些興奮地問道。他自從上次上戰場之後,隔了許久才再次上陣,因此頗為興奮。想想也是,畢竟他爹朱祿臣是血里火里硬生生殺出來的開國皇帝,即便從小就延請名儒教導朱標學習文事,但朱標骨子裡依然流淌著他爹擅長兵事的血脈。
朱祿臣的兵事天賦,絕對是天生的,他幼時家貧,根本不識字,也沒念過書。可等他起兵之後,居然能夠憑著驚人的兵事天賦,打下一片基礎。後來朱祿臣學會識字之後,更是熟讀兵書,並按照自己多年的作戰經歷,將之靈活運用,料敵先機,斷敵後路,簡直有若神助。堪稱三國皇帝之中,天生最擅長兵事的一個。
朱標畢竟是他親兒子,或多或少當然也遺傳了他爹的一點兵事天賦。
劉盈也不差,雖然在家時,因為父親劉賴對他不喜愛,母親又不會教導,而變得有些懦弱無能。可他畢竟是劉賴的親兒子,這幾年經李得一教導一番,已經重新顯出幾分能幹。
尤其是倆人開蒙之後,原本不足的信心,如今也變得十足滿滿。因此現在跟著李得一上戰場,倆小子均是腰板筆直,一心想要表現一番。
李得一沒回答朱標的問題,因為沒那個必要。如今這些雜牌突遼騎兵,幾乎每晚必到,而且會同時在多處發起侵擾。
「耐心等著,一會兒你就知道。」
巡查不過半個時辰,李得一忽然看到,第九號堡寨亮起一點路燈!
這路燈就是那種雜色火麟石製成的,是他最近一個月,新給每個堡寨配發下去。每個堡寨三盞燈,由專門的一名忠心老兵看管。若是夜間遇到危險,亮起一盞,表明敵襲不過百;兩盞燈亮起,則表明來敵過千;三盞燈同時亮起,則代表上萬敵軍主力。
「李大哥,九號堡寨那兒有敵情!咱們殺過去?」劉盈躍躍欲試。
「先不急,再看看再說。」這幾天巡查下來,李得一對這些雜牌突遼騎兵的侵擾習慣已經有了充分的認識。
這些選鋒騎兵,最喜歡先分出小部兵馬佯攻一處堡寨,等把大隊防禦的守備團騎兵吸引過去之後,他們就趁機分頭突襲其他多處地方。這樣一來,即便定北守備團騎兵反應迅速,他們也能在一處佔得些便宜。
這種戰術,李得一非常熟悉,是草原上的所有騎兵常用的一種作戰手段。
當年突遼族剛統一那會兒,為了能入關劫掠,經常在秋高馬肥的時候,大量分兵侵入平周朝。即便某處被平周兵馬防住,也能在其他地方劫掠些東西。
甚至於,後來突遼國兵分三路入侵平周朝,也有這種古老的戰術的影子。
這些選鋒騎無人統領,自然而然地就選擇了這種最古老的草原騎兵戰法。這套戰術雖然古老,但卻並不簡單,聲東擊西,齊頭並進,劫掠侵擾起來,極有效率。
過不多時,果如李得一所料,又有三處堡寨亮起一盞路燈。
「今晚的侵擾規模不大。走,咱們先去最近的六號堡寨看看。」李得一揮手,帶著身邊的騎兵殺了過去。
殺到第一方一看,果然,二十幾名選鋒騎,正在朝著堡寨裡面放箭,夾雜著幾根火箭。由於劉團長嚴令禁止堡寨內的兵卒出寨迎敵,故此堡寨內的兵卒此時僅能依託寨牆堅守。
悍馬一騾當先,殺了過去。劉盈和朱標緊隨其後。
黑夜中,沒有喊殺聲。只有兵器對撞聲與沉悶地相互撞擊聲,以及紛亂的馬蹄聲。
片刻之後,這些選鋒騎就被李得一帶著人殺光。解決掉這一處,李得一馬上趕奔下一處。
直到後半夜,李得一才將所有來侵擾的選鋒騎殺光。這一夜下來,朱標斬殺兩個,劉盈砍死一個。兩個小子表現不錯。
連續十天,天天值夜,白天歇息。十天折騰下來,饒是兩個大小夥子年輕身體好,也忍不住開口喊累。
他們身為太子,原本是不用吃這個苦頭。好不容易找位好師父,可是也遭了許多沒必要遭的罪。
參加過巡查之後,朱標和劉盈兩個都有了各自的見解,開始悶頭完成師父的作業。
李得一這幾天來,一直在想辦法徹底解決突遼雜牌騎兵侵擾問題。
然而在努力了幾天之後,李得一忽然發現,這個事情,似乎沒法根治。因為他們現在,正在打一場滅國之戰。這一戰對於突遼國來說,是生死存亡,突遼國必然會不計代價與定北守備團搏命一戰。
看看這些來侵擾的雜牌騎兵,他們作戰起來根本就不顧性命。儘管李得一帶著巡邏精銳騎兵隊每每全殲來侵擾的雜牌騎兵,但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下一批雜牌騎兵到來,繼續侵擾。
這些雜牌騎兵就如草原上的野草一般,燒不盡,隨風吹又生。
草原上的每一個男子,成年之後,都是優秀的騎兵。只要穿上鎧甲,帶著弓箭與彎刀,他們就是讓人聞風喪膽的精銳騎兵。若是再稍加訓練,遵從號令,那麼就是最精銳的金狼騎兵。
這些選鋒騎雖然都是次等民與最下等民中挑選出來,但他們一樣渴望靠著手中的弓箭胯下的戰馬,為自己搏來一場富貴。在范中舉的重賞刺激下,他們明知道定北守備團厲害無比,仍舊不顧性命地一次又一次來侵擾,試圖帶回去一個人頭,換得五十枚金錢。
最後,結合這些天的作戰實際,李得一帶著兩位學生交上來的的作業,一起來到師哥面前,彙報情況。
聽完師弟的總結,劉團長道:「如你所見,這侵擾恐怕難以根治?」
李得一點點頭:「師哥,俺抓過幾個來侵擾的雜牌騎兵俘虜。他們明顯不是阿史那族人,應該都是突遼國中的下等人,稱作選鋒騎。咱們這一戰要滅亡突遼國,想必統萬城的阿史那貴人們是急了眼,想跟咱們拚命,把能騎馬的下等丁壯全都武裝起來,派出來侵擾咱們,想要拖慢咱們行進的步伐。」
雖然真實情況並不是如此,但李得一最後那句話倒也沒說錯。在范國師的運作下,突遼國確實正在將次等民與最下等民全部武裝起來,派來侵擾定北守備團。
突遼國有數百萬下等民,其中能編成選鋒騎的男丁,不下一百萬。這種規模的侵擾,確實能一直持續下去。
聽了師弟的話,劉益守沉默下來,開始皺著眉頭思索。此番出征之前,劉益守已經做好充足準備,早知道必然要發生意料之外的情況。
卻沒想到,頭一個,就如此棘手。
這些雜牌選鋒騎的侵擾,雖然造不成多少損失,但確實惹人厭煩。再者說來,如今是大戰未起,在師弟帶著精銳騎兵防守下,才能全面壓制住這些雜牌騎兵。
一旦將來戰事激烈,師弟必然要帶著精銳騎兵正面作戰,對陣金狼騎兵。到時候後方糧道沒了師弟坐鎮,還不知要被這些雜牌騎兵侵擾成什麼樣子。
劉益守觀察過這些突遼雜牌騎兵的作戰,他們雖然被師弟稱為雜牌,但實際戰力極強,比著關內幾國的精銳騎兵,也是不遑多讓。只是由於軍紀渙散,作戰好似一窩蜂無人統領,顯得亂些。
「師哥,你說這會不會是范國師新想出來的作戰計劃?」李得一忽然道。
「極有可能。那你的意思是?」劉益守聽著師弟好似有下文。
李得一鄭重說道:「師哥,原來俺就把這侵擾當成小打小鬧看待。如今看來,顯然這是突遼國為了應對咱們這種堡寨推進,所想出來的對策。突遼國顯然已經出招,接下來該咱們出招咯。現在看來應對這侵擾,並不是一件簡單的小事,應該放到整個作戰規劃之中來考量。俺去過統萬城,城中除了阿史那貴人之外,尚有數百萬低等窮苦人,繞城居住。如果突遼國將這些低等人都武裝成騎兵,恐怕不下百萬之數。」
聞言,小劉團長走向沙盤,看著沙盤上的地勢,苦苦思索起來。片刻之後,小劉團長開始忍不住拿手在統萬城與守備團大營之間,來回比劃著。
李得一站在旁邊耐心等著。
隨著師哥思索的時間越來越長,李得一似乎意識到,事情可能不太妙。湊上前去,李得一試圖也學著師哥,試圖從沙盤中看出點什麼。
可惜看了半天,李得一也未能看出門道。
「是我失算。」許久,劉益守忽然低聲說出這麼一句。
「師哥你失算了?嚴重不?」李得一有些驚訝。
劉益守抬起頭,看了師弟一眼,道:「目前尚不嚴重。我原先以為,阿史那·豁耳一定會憑著草原上的地利優勢,充分利用他麾下的精銳騎兵,與咱們定北守備團周旋。我一直以來,總把金狼騎兵與那些擒生軍當做咱們定北守備團的主要對手,卻忽略了一個真正的大敵。」
李得一聞言大驚,急忙道:「難道突遼國拉來了盟友?這天下,除了突遼國,誰還敢跟咱們定北守備團作戰?誰還有這個膽子,敢在這個時候與突遼國結盟?」
搖搖頭,劉益守道:「咱們的另一個敵人,卻不是哪一國,突遼國也沒有新的盟友。那個的敵人已經出現,且已等待咱們多時。」
「那是啥?」李得一驚訝地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