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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漫漫回家路(一)

  為拿啥別的話威脅「四眼」都不好使,一說要切他的是非根,就好使了呢?這事兒吧,還得這麼講。以前有位先賢,曾做了一首精彩絕倫的詩,裡面有兩句是這麼說的,「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這詩的意思是,光看圖不行,你得實踐。正所謂,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四眼」當初可是見識過,精通百藝的威北營兵士是怎麼把那些不聽話的馱馬一刀騸了。而且「四眼」如今都有兩房媳婦了,也嘗著甜頭了,那事兒絕對是躬著狼腰沒少行。所以,「四眼」現在一聽要騸了自己,立馬就慌了。他才剛取了兩房媳婦,還沒嘗夠那滋味兒呢,如今正是饞的時候。


  聽了李得一這話,「四眼」立即弓腰,死死護住了自己的是非根,同時,屈服地發出了一聲痛苦的低嚎。然後,在李得一不懷好意的目光注視下,「四眼」就認命了,開始去啃那鐵籠子的木頭底兒。這時候,「四眼」識海里,開始翻騰著李得一以後喂他木頭吃的悲慘畫面。但很快,「四眼」在吃木頭和自己的是非根之間,就忍痛做出了選擇,還是選擇了老實啃木頭。


  『四眼』剛要強忍痛苦,把嘴裡啃下來的木渣子咽下去,不料旁邊李得一忽然來了一句:「怎麼不吐木渣子?只要沿著邊兒啃出牙印子就行了,你別吃啊。你吃木渣子幹啥?俺又沒教你吃下去,只是讓你啃出一圈牙印子。難道這玩意也好吃?你這胃口挺寬啊,木頭渣也能吃。」


  聽了這話,「四眼」滿臉幽怨瞪著李得一。那意思是「誰他馬愛吃木渣子,誰是狗!你不早說,害我擔驚受怕半天。」知道自己不用吃木渣子了,「四眼」接著就飛快吐出嘴裡的那些木渣子,愉快地繼續沿著那木頭底兒上挖出來的大洞,啃起周圍一圈的斷木來。


  李得一瞅著「四眼」那啃木頭的痛快勁兒,歪頭跟「悍馬」奇怪道:「『四眼』這是咋了?讓他啃木頭還這麼高興?是不是他天生奇異,喜歡啃木頭,要不以後俺給他喂喂木頭試試?」「悍馬」不懷好意地短嘯一聲,表示自己也同意試試。可憐的「四眼」只能一邊低嚎了一聲,表示自己的不滿,一邊繼續低頭啃著木渣子。


  費了半天工夫,「四眼」終於按照李得一的要求,把那木洞周圍都啃了一遍,順便在木底兒上留下了不少抓痕。李得一看后,滿意地點點頭,對著「四眼」招了招手。「四眼」以為幹完活有獎勵,傻愣愣地沖著李得一就撲了過去,拿頭在李得一胸口蹭著,訴說著自己剛才受的那些委屈。自打「四眼」跟著李得一,那是吃最好的(李得一吃啥他跟著吃啥,比草原上的野狼吃的好多了),穿最好的(李得一親自給他打了副鐵板,護住頭背),還從沒有受過這種委屈。對此,我只能表示,出來混總要還的,這世間哪有光享福不遭罪的道理。「四眼」啊,這就是到了你遭罪的時候了,認命吧。


  李得一趁「四眼」撲在自己懷裡撒嬌,毫無防備的工夫,把手偷偷伸向了「四眼」柔嫩的腹部,胯間。緊跟著就是手一揮!「四眼」嗷就是一聲,一個高躥出去多遠,然後用心有餘悸的哀怨眼神,盯著李得一。


  「別用那眼神瞅俺,不就薅(hāo)你一撮毛么,至於么。又不是真要騸了你,俺回去之後一定給你補上,行了吧?」李得一這麼說完,看「四眼」依然用哀怨的眼神盯著自己,顯然「四眼」心中依舊不舒服,只好無奈道:「那這樣,等回到定北縣了,啥時候有空了,俺給你找個狼群,讓你當狼王,裡面的母狼隨你享用,你看行不?不過咱醜話可說在前頭,這趟回統萬城,你可千萬不能讓人瞅見你的后胯底下,知道么?千萬別露了餡兒!不然獎勵可就沒了!」「四眼」聽了這個條件,已經嘗過甜頭的他立馬就點頭答應了,還故意擺出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那意思是我當狼王很在行,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恩,你不光當狼王在行,娶媳婦也挺在行。②

  哎,可憐的「四眼」被人捏住了短處,幾句話就給賣了。誰讓他寡人有疾①,被李得一給看穿了,隨手就把他給拿捏住了。


  把「四眼」對付過去,李得一也就不再理他,接著把手裡薅下來的狼毛分成幾份,用雪分散黏在了籠子里。之後簡單吃了點凍的硬邦邦的生馬肉,就繼續上路。最後趕回統萬城時,連續幾天趕路,又餓又累的李得一眼瞅著臉都塌了下去,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渾身的衣裳再也不復出發時的光鮮亮麗,又臭又臟,整個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


  進統萬城的時候,幸虧門口沒有守衛,不然非把李得一當叫花子給攔住不讓進。等李得一走到金帳王庭所在地時,還是被守衛攔住了。沒辦法,他現在這個樣子,實在不像是貴人,守衛要是這麼把他放進去,那些守衛弄不好自己就要挨鞭子。李得一被守衛攔住了進不去,只能待在外面,嘴裡大聲吆喝著:「安達!扎合!」


  沒過多久,扎合果然出來了,一看自己的安達幾天沒見,邋遢成這個樣,扎合頓時就羞紅了臉。一路低著頭,扎合把李得一領了進去。李得一進了帳子,二話沒說,抓起矮几上吃剩下的肉就大吃起來,邊吃邊分給身後跟著進來的的「四眼」和「悍馬」。


  這仨的吃相,那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沒辦法,這麼多天,每天就吃一頓飯,還是凍得綳硬的生馬肉,現在見著這美味的熟肉,直接就紅了眼珠子。扎合還算不錯,一看自己的安達餓的都脫了形,趕緊讓人給送來了一桌豐富的飯菜。


  這仨一頓猛吃,一頓飯足足吃下去幾頓飯的份量,這才算是吃飽了。打了個飽嗝,李得一開始拿手指剔著牙縫裡塞的肉絲。扎合在李得一吃飯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那被挖穿了底兒的鐵籠子,還有籠子里的狼毛,他早就急不可耐了。這會兒終於等到安達木素爾吃完飯,連忙張嘴就問這是怎麼回事。


  李得一聽扎合終於開口問了,在這路上提前想好的對策也終於派上了用場。這一瞬間,李得一想起了自己那個被突遼人屠戮一空的李泉庄,想起了這麼些年來戰死的威北營弟兄。然後剎那間,就流出了眼淚,李得一開始哭著說自己沒用,本來已經抓住了一頭母的青巨狼,卻又被它逃了。李得一邊哭,邊拿手摸眼淚,邊偷著瞅了扎合一眼,發現扎合一臉淡淡,知道扎合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還不肯輕易相信自己。隨即,李得一又加大了哭聲,同時還拿手使勁兒擂著面前的矮几。


  扎合本來還有些淡淡的,看著自己安達哭的這麼傷心,忍不住就大聲問那頭青巨狼是怎麼逃的。李得一哽咽著嘰里呱啦說道,那頭母狼趁他夜裡歇息時挖開了鐵籠子下面的木板,把木板挖了足夠大的一個洞,然後就跑了。他早就料到,如果自己抓住了母的青巨狼,帶著那大鐵籠子肯定逃不過狼群的追殺。所以他事先就找了一處地方,挖了個大雪坑,把鐵籠子埋進了雪坑裡。


  做好了準備之後,自己就單人匹騾就殺入了狼群之中,在群狼環伺下,拚死逮住那頭母巨狼。你馬,當著面逮老子的媳婦,當老子是死狼不成!弟兄們!跟這人和這頭騾子拼了!咬死他倆!暴怒的狼王率領著狼群,在他身後緊追不捨。什麼,你說「四眼」怎麼沒跟著一起。恩,「四眼」當然有重要任務了,負責親自押著那頭被抓的母狼。李得一為了甩開身後追趕的狼群,不得不把三匹馬送給狼群當了快餐。這招也就在冬天好使,要是食物最多的秋季,狼群肯定理都不理。可現在,已經餓了一冬天的狼群,這時候看見三匹馬,立即也都邁不動腿了。當時就有些餓狼不顧狼王的命令,奔著那三匹馬就撲了上去。


  自己趁著狼群大亂的工夫,加速甩開狼群,把那頭母狼放到了事先埋好的鐵籠子里。過不了一會兒,狼群吃完了三匹馬,又追了過來。為了甩開狼群,把母狼留在了雪裡,自己騎著騾子在雪原曠野之間連續兜了五天的圈子,最後才終於甩開了狼群。


  可等自己甩開了狼群,回去找那個鐵籠子的時候。才發現,那母狼居然連日挖開了鐵籠子的木底兒,又刨了個雪洞逃了。


  李得一嘰里呱啦地連比劃帶嚷嚷,用他不怎麼熟練的突遼話說完了這段故事,又開始哭了起來,並請求扎合再給自己一個機會,下一次一定能抓住一頭青巨狼,因為自己已經熟悉了青巨狼的活動規律。


  故事編的圓滿,扎合瞅著安達渾身又臟又臭,那身華麗的衣裳也都爛了,看著也像是經過了好一頓折騰的樣子。再說那個鐵籠子就在那裡擱著呢,木頭底兒上的大洞一眼就能瞅見,洞周圍狼牙印子和狼爪子的抓痕也很清晰,籠子里還有一些散落的狼毛呢。這種狼毛又粗又硬又長,而且還是白色的,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狼毛,必然是青巨狼身上掉的。自己安達那頭青巨狼可是渾身灰青色的,沒有這種粗長的白色狼毛。


  想到這兒,扎合原本只有五分信,這時也信了十分,轉而開始安慰起自己的安達來。幸虧扎合不知道,「四眼」他爹渾身青毛,他娘就是通體雪白的母巨狼。「四眼」現在一身青灰色的狼毛不假,可在某些不容易瞅見的部位,還是有一小撮白毛的。


  雖然這次自己的安達抓到青巨狼又讓它給跑了,可扎合也沒有怪木素爾。因為這時候,那頭母狼「多卡烈」的肚子已經鼓起來了,再過一個多月,自己馬上就要擁有身上流著一半青巨狼血統的小狼崽了。所以此時扎合併不是很著急,能有純血的青巨狼固然最好,混血的也不錯了,畢竟現在整個突遼人中,也只有自己的父汗有條青巨狼而已。


  扎合好言把安達安慰了一番,李得一則不停嚷嚷著讓扎合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會抓到青巨狼來報答他。這時候,旁邊扎合的那個護衛長還真是記吃不記打,又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說狼怎麼能挖穿這麼厚的木板。李得一對著「四眼」使了個眼色,「四眼」直接發力撞向這護衛,猛的把這護衛就撞飛了出去,「你知道的太多了!」李得一心裡恨恨地念叨著。


  最後扎合領著自己的安達先去了鐵匠那兒,打算修理好這鐵籠子再說。


  這次見到這仨鐵匠,李得一直接暗示他們,自己已經都安排好了,馬上就能逃走。李得一暗示了一番,嘴裡立即大聲嚷嚷著,讓這仨鐵匠把鐵籠子的木底使勁兒加厚,最起碼要是原來的五倍厚,防止再被青巨狼挖穿。趁著沒人注意,李得一在那識字的老鐵匠手上,用手指一筆一劃地,寫出自己這些天想出來的逃跑方法。


  那鐵匠等李得一寫完,也是大吃了一驚,顯然沒想到還能用這種方法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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