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古樹3
嚮往生命力量的生命?
聽到古樹的話，陳安的眉頭一皺。
不知道怎麼的，下意識的，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超能者的力量之源，想到了胸腹處的那個氣團。
生命之力。
「你到底是什麼?」
眼前的這個枝幹虯結，樹榦粗大，需要數十人合抱，還長著人的五官的古樹，看起來實在是太奇怪了，陳安心裡好奇，忍不住問道。
它給人的感覺太過可怕了，如臨深淵，又像是直接面臨著浩蕩的瀚海，表面平靜，其實暗地下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讓人心中不由顫慄。
陳安看著這顆古樹，有一種螞蟻仰望高山的感覺，腦海里一片空白，混混沌沌的，竟然完全生不出抵抗的感覺。
這顆古樹真的太強太可怕了，簡直就是深不可測！
古樹的樹榦動了動，樹根拖動著，發出沉緩滯重的聲音，道：「我嗎，我是一個樹，只不過，活了足夠悠久的歲月，所以，開始醒了過來，學會了來仔細看待這個世界。」
一顆活的足夠久，已經產生了類似於人的靈智的古樹嗎?
陳安心裡震撼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一陣無言。
「我的同源者，在你剛來到這裡，進入這片森林的時候，我的後裔們，森林中的其他林木，就把你的行蹤告訴我了。」古樹微微笑著，一大塊樹皮像人的眉毛一樣掀起來，道：
「只是，我正在沉睡，雖然知道有你的到來，但是，只能接收信息，卻不能及時反應，讓你受到了驚嚇，我很抱歉。」
陳安蹙眉，像是想到了什麼，道：「讓我受到了驚嚇?你是說那些霧靈?」
「霧靈嗎?不，這隻不過是我生長時形成的瘴氣，是我的樹瘴，後來，在我成長的歲月中，瘴氣也不斷的變化，充滿了靈性，於是，我便用這些瘴氣做我的防護，一旦有生命靠近我，那麼，就會受到我的樹瘴的攻擊。」
古老抖動著樹冠，頓時，無數樹葉嘩嘩作響，有著一種奇妙的韻律，道：「仔細說來，這些樹瘴也是很我一起成長的吧。」
「可是，這些霧靈……你的樹瘴，會吸食掉其他人，會讓附近的生命又去無還。」陳安心中一動，想到了剛才在霧氣中看到的幾張希洛人的臉，以及眾多霧氣凝成的，類似於希洛人的那個人形生物，於是開口說道：「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古樹眼睛明亮，如同一個有著智慧的老人，聞言，它呵呵一笑，道：「我的同源者，我們從來便不愛爭鬥，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們願意被欺凌，承受著一些不該我們承受的風險。」
「凡是被我的樹瘴吸食的生命，都是因為太靠近我，對我有所企圖，所以，才被樹瘴所剷除掉的。」
陳安一愣，隨即默然，很顯然，有很多奇異的生命靠近了這顆古樹，對它有所企圖，所以才死去的。
希洛人也不會例外，更何況，他們知道的更多一點，對這顆古樹自然也就有著更大的野望，結果，沒想到和眾多奇異的生命一樣，都被這顆古樹的樹瘴殺死了。
這樣一來的話，很多事情也就說的通了，難怪，這裡成為了希洛人的禁區，進來的希洛人都受不了心裡的好奇和致命的誘惑，靠近這顆古樹，結果紛紛遭遇不測。
老村長不知道真實情況，還用這個任務來和陳安做交易，就是不知道在得知了真實的情況后，會有怎樣的感慨。
「我的同源者，你剛才說了霧靈?其實說起來，那種叫做霧靈的生命，還和我們這種生命有關。」古樹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始給陳安解惑，道：「像我這樣的生命，如果遇到什麼意外或者死後，自身的樹瘴會飄離出去，在空中四處遊盪，吸食著很多的生命的精華，這樣的生命，就叫做霧靈。」
「是這樣啊。」陳安點頭，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道：「那麼，霧靈和你們的樹瘴有什麼不同嗎?」
「不同之處還是有的。」古樹樹皮蠕動著，動了動嘴唇，繼續給陳安解惑，道：「樹瘴以我們的意志為基礎，只會按照我們的意志行事，而霧靈，則開始產生靈智，能夠明辨是非，知道什麼可以觸碰，什麼不可以接觸，什麼應該躲避，什麼應該立即退走。」
說到這裡，古樹的眼睛轉動，看了陳安一眼，眼裡意味深長，道：「我的樹瘴和你相互廝殺，損失過大，所以我才醒了過來。」
「不過，如果是霧靈的話，發現了你身上的氣息，就會立刻退走吧。」
陳安心中一凜，覺得全身像是被看了個通透一樣，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古樹靜靜的看著他。
一時間，場面有些沉默。
片刻后，陳安抬頭，看著那顆古樹，道：「你說我們是同源者?」
「對，我們都是走在生命路上的生命。」古樹的枝葉搖晃，道：「雖然途徑不一樣，不過，殊途同歸，都是走在了生命力量的路上。」
「走在了生命力量的路上?」陳安喃喃著，瞬間想到了超能者，一時間，他想到了很多。
「對，生命力量的路上。」古樹的面容蒼老，但是，它的話聽起來，卻有一種別樣的味道：「生命的力量是最偉大的力量之一，很多生命，都是這條路上的徙行者。」
「在所有世界的開始，其實，都是生命力量的萌發，生命力量增長，生命蘊育，於是這世上，才會變的色彩斑斕了。」
古樹散發出來的氣息寬博浩大，卻有一種柔潤沁人的溫和，道：「傳說，無盡遙遠的歲月之前，時間和空間混亂一體，彼此都還沒有分開的時候，有一顆生命古樹，超越了一切，是一切生命的起源，所有的生命都是從那裡萌發，它掉落一片飛葉，灑下一點氣息，都是一個世界生命的開始。」
一切生命的起源?
「生命古樹?」陳安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是在心中，牢牢的記住了生命古樹這個名字。
「當我們在追溯自己起源的時候，就會感到自身渺小與微弱，所以，有一些生命在追逐生命的力量，而另外的一些生命，就不是如此了。」古樹的樹皮晃動，眼睛看向陳安，像是可以清晰的映照出陳安的靈魂，道：「就比如說你，對嗎?」
「雖然也走上了生命的道路，可是，卻又有太多的東西?」
陳安的拳頭一下子握緊，指甲深深的刺入手掌心裡。
卻又有太多的東西?
比如說魔心藤，比如說……使徒！
這顆古樹，它發現了?
是的，這並不奇怪，這顆古樹活了足夠遙遠的歲月，已經可是說是見多識廣，很多東西自然知曉。
陳安腦海里思緒起伏，一時間，心緒頗為複雜。
「使徒?我記得我上次看到你們，是在千年之前，沒想到，竟然又有使徒出現了，而且，你的身上還有魔鬼，雖然它現在還很幼小，可是，散發出來的氣息讓我都感到害怕。」
古樹嘆息著，枝葉搖晃，天光之下，灑下一地細碎的濃蔭，道：「我只是想安靜生長，默默的前行在生命的路上，卻沒想到，居然會遇到如此奇異的你。」
使徒?
陳安眼睛一眯，抬起頭，直視著古樹，道：「你知道使徒?」
「知道，甚至，我曾經遇到過，那個使徒想要殺死我，取走我數千年的積累，後來我們大戰了一場，她受傷退走了。」古樹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老人，點了點頭，道：「那個使徒很可怕。」
「能不能把和使徒有關的東西告訴我?」陳安眼睛一亮，立刻上前追問。
古樹枝椏擺動著，拒絕了陳安，道：「很遺憾，年輕的使徒，我不能告訴你，也不可以，甚至是不敢告訴你。」
「每一個使徒的出現，對這個世界而言，都是一場災難或者福音，整個世界，都會因此而發生非常可怕的變化，很多東西會顛倒，很多東西會重建，還有無數的種族興衰，偉大生命的興亡。」
「大陸的沉淪，生命的哀歌，死亡的詠嘆，種族的希望與悲涼，以及鮮血積成的屍骨畫卷，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和使徒有關。」
「涉及到太多了，我知道一部分，不過，我真的不能說，也不敢說。」
陳安微垂著頭，沉默不語。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好了，年輕的使徒，不說這些事情了。」古樹很樂觀，說到另外一件事，道：「你雖然也走在了生命的路上，不過，途徑卻和我的途徑不相同，走在了吸食的路上，剛才，你和我的樹瘴廝殺，就體現出來了。」
「那麼，年輕的使徒，你要和我交易嗎?」
「交易?」陳安歪了歪頭，看著古樹，有些疑惑。
古樹的目光真誠清澈，道：「對，看的出來，你對生命的力量很渴望，我可以用一片樹葉來和你交易，我想，我的一片葉子，應該可以滿足你的需要了。」
「那麼，你要什麼?」陳安嘴唇動了動，這樣說道。
這個世上，並沒有憑空而來的無價交易。
「靈魂。」
「我要靈魂。」
「我們能夠遇到，這便是一種緣分，所以，我只要你十個標準份的靈魂。」古樹的聲音悠悠傳來。
陳安皺了皺眉，道：「靈魂?」
「對，年輕的使徒，要知道，這世上，靈魂就是一切，沒有什麼是靈魂所不能交易的。」古樹身體動了動，泥土破開，四下飛灑，幾根樹根鑽了出來，道：「年輕的使徒，你交易嗎?」
陳安眼瞼微垂，然後，他點了點頭：「好，我交易。」
「很好。」古樹臉上露出笑容，蒼老而慈和。
它的身上突然發出點點綠光，瑩瑩閃動，生滅不定，就像是有無數的螢火在龐大的樹冠中沉浮，接著，點點綠光漂浮而出，聚集在一起，凝成了巴掌大小的樹葉，然後，慢慢的飛向陳安。
嗡嗡嗡。
像是有無數細小的震動聲傳來，陳安胸口發光，霧夢印記瑩瑩閃亮，灰光濃郁，不停的發散出來，簡直就成了一個明亮的光環了。
一個又一個的透明人影從霧夢印記中飄了出來，通體發著微光，輕飄飄的，像是失去了重量一樣，表情獃滯，神色茫然，由巴掌大小瞬間變成了常人的大小，然後，緩緩的飄向古樹。
這些靈魂有人形，也有其他生命的形狀，但是更多的，是食魘的靈魂。
「諸多生命對於靈魂都束手無策，根本沒有多少辦法，而你卻能夠簡單的收集到這麼完整的靈魂，真不愧是使徒啊。」古樹感嘆著，一個又一個靈魂就這樣緩緩飄入了它的樹榦中。
「生命啊！」
古樹的聲音低沉而浩大，響在近處和遠處，響在四周，響徹一切。
這片森林裡，所有的林木都晃動著，枝椏亂舞，葉片簌簌作響。
那片通體發著柔光的葉子飛入了陳安的手裡。
就在那片樹葉飛入他手裡的一瞬間，陳安的腦海里一片空白，轟的一聲炸開了。
魔心藤一下子鑽了出來，死死的纏住那片綠葉，就像是一條條發狂的蛇，陳安的身體里震蕩著，呼嘯著，血液流動加速，渾身的肌肉骨骼都在震顫。
胸腹處的那個氣團一頓，在片刻之間停止了滾動，但是，在下一刻，就更加瘋狂的轉動起來，就像是一個被啟動了的瘋狂運行的引擎，不停的運轉，達到了最高速，連卷出來的氣流都帶著無比的灼熱，彷彿是火爐邊上滾滾的熱氣。
陳安的身體抖動著，臉上的皮膚又紅又白，身上的衣服被震裂了，變的破破爛爛的，他好像變成了一個蒸汽機，不停的發出一股股白色的熱氣，熱浪一圈圈的散開，向著四周不停發送著。
終於，那片綠葉破碎，化為點點綠光，消失不見，被陳安給吸收了。
陳安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的恢復過來。
他緩緩的睜開眼睛，眼眸幽深如海，卻一片柔亮，如同星光之下的黑曜石。
「結束了。」他喃喃自語著，聲音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