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雨中故人
寅時時分，雨更大了。烏雲在暗夜裡翻滾，天地之間一片白煙。所謂的大雨如煙就是如此吧！
幽州城外十里的望山古亭里，旋出兩個人影，斜風驟雨裹夾著兩人的衣袂呼呼作響。
「三哥，怎麼到這麼個地方！」天嬌擱下肩上扛的兩個結在一起的包袱，拂了拂額前吹亂的頭髮，才發現那支流蘇釵又不見了。忙低頭尋找，黎明前的夜，黑得染墨，縱然是她眼神再好，也看不到地上有細小的珠釵。她不由得嘆了一聲。
「三哥一時著急，沒掌握好分寸，出來得太倉促了。要不咱們這就再旋迴去，應該能找到一家客棧的。」龍天霖面露窘態，好在黑暗裡天嬌也瞧不見。
「還是算了，即便現在尋到客棧，估計也都關門落拴的，敲開門肯定得驚動人。萬一天亮了慕容沖派人抓咱們，保不準就有人通風報信。」
「不會吧！」龍天霖從圍欄處站起來。
「怎麼不會，誰讓咱們長得這麼醒目呢！」天嬌頑皮地推他坐下，背靠在龍天霖身上。「咱們如今有錢了，想去哪就去哪。可惜十萬銀錢我拼了力氣也只能扛這麼點。」
「還說！你這麼嬌嫩的身子偏要扛東西，我拿的這些錢足夠咱們用度了。」
「誰還怕錢多，多多益善。」天嬌嘻嘻笑起來。
「你先眯一會，天一亮咱們就往南鳳山的路上，找間安全的客棧你先住著。辰時我就得回去，不然等母后召集，我這偷跑出宮的事就該露餡了，下次想跑就沒機會了。」
「嗯。」天嬌輕笑著靠在她三哥背上，感覺又寬又厚，眯眼小睡。龍天霖弓著背，雙手支在膝上，也合眼休息。
天漸漸亮了，雨卻沒有歇。
龍天霖回頭輕拍了拍已經睡著的天嬌，「該起身了。」天嬌抬眼望著濃得化不開的雨霧，「這麼快就天亮了啊！」她知道她三哥和她相處的時間不多了。
驛道上，遠遠走來一男一女，濃密的雨林里，他們的身上似發著光，渾不見雨落半滴在他們身上。駕車的漢子以為自己眼花了，抹了抹眼前漫過竹笠的雨水，再睜眼看時，那兩人不見了。「真見鬼！」
趕了一夜的車，他實在是累得虛脫。他回身喊了一句，「太子殿下，前面不遠有處驛館，不如歇歇吧，這幾匹馬兒已經累得跑不動了。」
「好！歇會吧。」車帘子挑了起來，燕楚珩朝左右張望了一下，按照他的指路神器，就快到幽州了。
「哥，你有必要這樣嗎？」車帘子邊又露出半張嬌恁的臉。燕姝擰著眉頭，望著如煙的大雨雙眸也沾了水痕。
昨夜聽聞慕容衝要娶天嬌為妃，她的心被扎了一下，一直隱隱地疼。
「什麼叫有必要嗎？我看你非要跟著來倒是沒必要！」
燕姝眼裡的水痕頓時凝成了淚。
燕楚珩放下車簾，回身瞧見他妹妹帶淚的模樣，心一下軟了。「慕容沖有什麼好，你們這些個妹子都巴巴地想嫁他。哎！」
他嘆了一聲，把手裡的萱草紙又展開來看，那一團烏黑的墨跡，他總覺得是天嬌要跟他暗示什麼。
「妹妹，你確定上次在大幽王太后的壽宴上，慕容沖逼天嬌嫁他為妃？」
「那我還能蒙哥哥不成？」
燕姝不答反問，眼裡的淚化開在眼角，一副委屈的神情讓燕楚珩不敢再深問。
慕容沖是他妹妹的心上人，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在她心上灑鹽。他現在何嘗不心疼，恨不能一個筋斗翻到雲宵宮去。
馬車滾著泥轍「吁」地一聲在驛館門前停住了。驛館里迎客的小夥計撐著大油傘飛奔出來迎客。
車夫抻了抻身上的泥水，順口問小夥計是不是有一男一女來投店了，小夥計搖搖頭。
「真是奇了，他們肯定是往這邊來了……」
「什麼情況？」燕楚珩奇怪，車夫平時是個不多話的漢子，今兒有點反常。
車夫回身訕訕地道，「也沒什麼，就是奇怪漫天的大雨里，那一男一女既沒撐傘，也沒披雨褂，身上卻不見淋濕。」
「噢？！」難道有人研製出了避雨神器？燕楚珩常以己之心度人之想。
「客官這麼說，小的倒是想起來了，剛才來的女客倒是這樣的。小的一直盯著門前迎客，不知怎麼，眼前一花就看見女客到了，她身上一點也沒淋雨。」小夥計說完，意識到了什麼，眼神露出驚懼，下意識地朝樓上望了望。
燕楚珩笑了，「別害怕，大白天，哪來的鬼怪！人家肯定是有什麼方法避雨。你們不要大驚小怪的，自己嚇自己。」
車夫應著，不好意思地退下。小夥計也訕訕地笑著，趕緊幫燕楚珩和燕姝張羅房間。
「什麼？只歇一會！」小夥計有點不高興了，本以為來個大主顧，卻只是過路避雨的。「那樓上的房間是沒有了，只好委屈各位在樓下暫坐著。這裡也不能白坐，二十錢一位，有一壺明前茶可以喝。」
「什麼話！又不是不給你錢。給我安排兩間樓上精舍，我要洗簌一下。」燕楚珩原也是打算只歇一會，這會他改了主意，要去和大幽王慕容沖見面理論，當然在氣勢儀態上不能輸給他。
不都說慕容沖是天下女子最愛慕想嫁的嗎？他燕楚珩可不比他差，今兒還就要好好收拾收拾，風風光光地去會會這個風流人物，風流到要靠搶人家未婚妻做王妃的男人。
燕姝早有準備，昨夜大幽來使送信，她就收拾了包袱細軟，打算到大幽看看熱鬧。慕容沖是男人，不是神，總有疏忽的時候，她就不信拿不下他。天嬌也不過是他娶的妃子嘛，再多她一個妃子，相信也不是難事。她的身份要比天嬌尊貴得多，這一點上她自信得很。
燕姝梳洗一番，顧鏡自盼，花顏嬌色哪裡比天嬌差了呢！聽到外面燕楚珩喊她，應了一聲。她按了按袖袋裡的東西，眼神一凜。
樓上靜悄悄的，不多的幾間精舍似乎都沒有住人。燕姝快步朝樓梯走去，經過拐角的一間屋子，不知是不是被風吹的，這時吱呀一聲響。
燕姝下意識地朝里看，門裡的人也快步過來拉門。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是你？」燕姝驚得張著嘴，下意識地湊近了一步，「真的是你，你不是今天成親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