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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八也走了,走在給他爹送靈的路上。


  原本給林水瑤準備的棺槨,成了他的最終歸宿。


  小依依躲在驛站裏哭了兩天,來見林水瑤的時候,眼睛都是腫的。


  她隻比小八小兩歲,如今已是七十八,兩天沒吃沒喝,憔悴得厲害,瘦骨嶙峋的模樣,看得林水瑤心裏揪扯著疼。


  示意葉惜給她擦擦淚,林水瑤喉嚨裏發出一聲歎息:“生老病死人生常態,誰都避免不了的,別哭啊,別哭,小八沒走遠呢,他還得送他爹回去。”


  送靈隊伍繼續啟程。


  有時候天黑之前趕不到驛站,其他人就在半道上啃gān糧,小九給林水瑤準備的,是自熱米飯。


  望著眼前小小的飯盒,林水瑤想起了那兩位哥哥。


  林水英走的那年,他們也相繼走了。


  臨終前笑著說總算沒辜負妹妹的信任。


  何初旭武館裏的弟子,全jiāo給了小九,蘇容欽這個大燕首富,把自己一輩子的財富一分為二,一半捐給國庫,換皇室對老程家的百年庇護,另外一半,給了林水瑤。


  林水瑤都這年紀了,她花不了那麽些錢,全劃到了家族名下,讓葉惜拿出一部分來做善事。


  那二人為了她終生未娶,走的時候,林水瑤讓四寶,小八和小九去當了孝子給他們送終。


  等安葬完,林水瑤又請北蘅把他們送回原本的世界。


  他們穿來的時候,都還年輕啊,該有自己的完整人生。


  隊伍入青州的時候,林水瑤見到了一個人,赫連初棠。


  上一次見赫連初棠的時候,還是在六十多年前,那時候赫連初棠才十多歲,尚未及笄。


  如果不是她等在送靈隊伍下宣寧縣的必經之路上自我介紹了一番,林水瑤壓根兒就認不出她來。


  六十多年,對凡人而言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告訴林水瑤,她爹娘已經走了,現如今家裏就剩她一個。


  晉王和沈鶯鶯隻生了赫連初棠一個孩子。


  晉王是個將最極端的偏執與占有欲集於一身的人,占有欲變態到容不下更多的孩子來分走沈鶯鶯的愛和注意力。


  而他的偏執和占有欲,恰恰說明北蘅在數十萬年前曾對某個人產生過如此令人窒息的感情,心魔qiáng大到剝離出來都能化成形。


  “那你沒嫁人嗎?”林水瑤問她。


  赫連初棠搖搖頭,她說年輕時候有個少年很喜歡她,可她總覺得自己忘了點兒什麽東西,她沒有嫁給那個少年,之後就一直找啊找,等啊等,後來,她想起來了,她曾經對不起一個人。


  晉王和永昌公主是親姐弟,永昌公主的外孫女小依依嫁給了小八,按照這個輩分來算,赫連初棠跟林水瑤平輩。


  她忽然不知道該稱呼什麽好,隻說:“對不起啊,我那時年紀小,不懂事兒,給你們添麻煩了。”


  看了眼後麵小八的棺槨,她小心翼翼地問:“我能……送送他嗎?”


  林水瑤點點頭。


  竟然以凡人的意誌力衝破了北蘅的封印想起六十多年前的事兒來,林水瑤很難想象這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可即便如此,林水瑤也不後悔當年把他們分開。


  輩分不允許隻是其一。


  三哥曾說過,小八不能娶他的意中人。


  那個時候,北蘅還在曆劫,稍有差池,幾世輪回的努力就會前功盡棄。


  這是北蘅能出夢境的最後一次機會,林水瑤賭不起。


  赫連初棠和小依依坐了一輛馬車,默默跟在小八的靈柩後麵。


  跟老太爺老太太那時候一樣,老家再設靈堂,以供周邊親戚前來祭奠。


  北蘅活到百歲壽終正寢,生前又是首輔又是院長,可謂是桃李滿天下,在京城時吊唁的人就絡繹不絕,回老家的路上,每過一州一府,都有當地父母官設路祭,陣仗之大,林水瑤平生僅見。


  回了村,陣仗也沒減下去多少,從靈柩落地開始,就一直不斷地有人前來。


  除了附近親戚,還有北蘅在各地做官的門生,來的全是重禮。


  老家的院子一直有留守下人在打理,林水瑤勞累了一路,被扶到正屋裏休息,葉惜陪著她。


  來吊唁的幾個婦人進來,坐在旁邊跟她說話,說老祖宗這把年紀還能從京城趕到老家,可見身體康健得很,估摸著還能再活不少年頭,真是好福氣。


  林水瑤但笑不語。


  眼睜睜看著親人朋友老去而無能為力,親手將他們一個個送走,每隔幾年,掃墓名單上都會再添人。


  給男人送靈的路上順道送走了兒子。


  這樣的長壽,不是福氣,是劫,人間之劫。


  以前她覺得北蘅動不動就有性命之憂的劫慘無人道。


  可現在才發現,能死在前頭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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