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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水瑤十五歲跟著程五郎入京,到今年四十九歲,已經三十多年沒回來,村裏老的那一輩很多人走了,小輩們她基本都不認識。


  別說他,就是北蘅都不怎麽認識。


  族長帶著人前來幫忙,北蘅還特地打聽了一下才弄清楚他們誰是誰。


  上任族長早就作古了,現在這位,是族老們後來推舉出來的。


  不過,北蘅雖然不認識這些人,他程五郎的大名在吉慶村乃至整個宣寧縣可是響亮得很,如雷貫耳,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一提起吉慶村程家,人們總會想到那個從清河書院考出去,一路平步青雲官拜首輔的程五郎。


  跟著他一塊兒出名的,還有那本一直處於連載狀態的《五郎傳》。


  雖然很多人至今都不知道究竟是誰寫的,但絲毫不影響他們買回去研讀這位首輔大人的平生經曆。


  老太爺老太太的棺槨一到,周邊幾個村子,乃至鄰鄉鄰縣,認識的不認識的,來了烏泱泱一堆人,大門外花圈堆得一層又一層。


  在這麽多陌生的麵孔中,北蘅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荀院長。


  他早就白了須發,拄著杖,腰也佝僂下去,在一眾年輕的臉孔中顯得格外蒼老。


  “荀老。”北蘅走過去,一把扶住他。


  荀院長抬起頭打量北蘅片刻,似乎確定了是他,這才笑了,“好小子,都三十多年了你才回來。”


  北蘅有些自責,“是學生不敬。”


  說著,把荀院長扶到一旁的長凳上坐下。


  荀院長滿心歡喜,“當年老夫就看出你是棵好苗子,你果然沒辜負我的期望,仕途走到你這一步,這輩子基本就沒什麽遺憾了。”


  北蘅道:“都是荀老當年教導有方。”


  “有生之年還能見你一麵,老夫這輩子也沒什麽遺憾了。”荀院長說著歎了口氣,“我年輕時候也曾是天子的得意門生,甚至一度成為天子的左膀右臂,隻是後來出了楚家那件事,我們之間有了分歧。


  可我隻是個臣子,什麽都做不了,後來晉王入京敲響登聞鼓告禦狀,他下了一封罪己詔承認了自己判錯案。


  我原本以為,他會把皇位傳給晉王作為彌補,就算晉王不是當帝王的料,起碼也該立別的皇子,可他偏偏立了繼後嫡子,我聽到傳位詔書的那一刻,就好像被人生生潑了一盆冰水。


  沒辦法,辭官回到祖籍來,又不甘心把自己滿腔的學識和抱負埋於huáng土之下,所以開辦了清河書院。


  我回鄉,是逃避,也是在贖罪。


  招了那麽多學生,送走那麽多學生,他們誰是誰,我年紀大了,到現在基本都記不得了,唯獨你,讓老夫一記就是幾十年。


  去年我生了場大病,大夫都覺得我命不久矣了,可我生生扛了下來。


  我那時候就在想啊,你小子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想得起來自己還有個恩師在老家等你,我賭著氣兒呢,不給你寫信,也不讓人知會你。


  我想啊,等我咽氣你要是還沒回來,那我死後就去京城找你。”


  北蘅笑了,“學生這些年,可沒少給您寫信。”


  荀院長氣得直哼哼,“寫信管什麽用?我要見的是人,是你本人你明白嗎?”


  北蘅頷首,“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往後三年,學生會留在宣寧縣給您盡孝。”


  荀院長這才滿意了,拍拍北蘅的肩,“用不了三年,我自個兒的身子骨我清楚,呈給皇上的折子我都寫好了,等我走後,清河書院會遷到京郊九華山上,由你來接手。”


  第496章 小老頭背著他的小老太太


  程芳芝是老太爺老太太要下葬那天才來的。


  她的狀態,已經不能單純地用「悲痛欲絕」來形容了。


  據霍三所說,得知消息的時候,程芳芝直接昏死過去,後來就一直病,反複發燒,別說下地,她連意識都不清醒。


  好不容易到今天好轉些了,她一大早就嚷嚷著要來送送爹娘。


  林水瑤見到她的時候,她正被成哥兒和兒媳婦攙扶著,整個人瘦得隻剩一把骨頭,頭上也生了白發,跟三十年前那個賢惠端莊的形象比起來,判若兩人。


  “三姐。”林水瑤忙上前去,扶著她。


  程芳芝一雙眼睛落在那兩具冷冰冰的棺槨上,喉嚨裏麵哽咽了好幾下都沒能發出聲音來,最後推開林水瑤,也推開兒子兒媳,一下子跪了下去。


  她來的路上就哭了好久好久,這會兒已經哭不出來,眼睛卻紅得厲害,裏麵布滿了血絲。


  不知跪了多久,程芳芝才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爹——娘——女兒不孝!”


  靈堂內所有人都被她驚到,然後一打聽得知是老太爺老太太的親生女兒,趕緊站到一旁留位置給她盡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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