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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字他都認識,可是組合起來,怎麽就那麽陌生呢?
他吸吸鼻子,“小景兒,這信是不是給錯了?我有爹娘的,我爹在青州,我過年那會兒還回去看過他,我娘已經死了,我每年都會去給她上墳。”
他一雙眼裏蓄滿了期待,期待赫連景會開口告訴他,這信弄錯了,原本不是給他的。
可赫連景接下來的話,讓程三寶直接定在原地。
“三寶。”赫連景抬頭對上他的眼神,語氣很平靜,也很認真,“信沒有寫錯,確實是給你的。八年前,我們倆出生在同一間寺廟,因為種種原因被調換了,那天晚上我去見你說的那些話,不是假設,都是真的,你才是真正的皇太孫,是皇室血脈,而我,是程家的孩子。”
“不不不!”程三寶後退兩步,不停地搖頭,“小景兒,這玩笑開太大了,我不會信的,什麽皇太孫,什麽皇室血脈?我從出生就是程家的孩子,我有爹娘,有爺爺奶奶,還有幾個叔叔,你要不信,可以去問他們,他們都能為我作證,我才是程家的孩子。”
“三寶,你冷靜點兒。”赫連景走過來,一把扶住他。
程三寶握緊手指,手中信紙被捏皺,他紅了眼圈,“小景兒,你會騙我嗎?”
“不會。”
“那你騙我一次,好不好?”
“三寶……”
“你騙我一次,說這隻是個玩笑,我就把它給忘了,以後還保護你。”
赫連景對著他,一陣沉默。
程三寶終於繃不住,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你是程家的孩子,那我怎麽辦呀?”
赫連景道:“以後,換我來保護你。”
他說著,給程三寶遞上帕子。
程三寶接過擤了把鼻涕,又眼淚汪汪地望向麵前那兩具棺木。
從記事開始,他就一直是程家長房的孩子,每天跟小夥伴們爬樹掏鳥蛋下河摸魚蝦。
他學東西很快,記憶力驚人,但沒什麽追求,他喜歡無拘無束無憂無慮,喜歡爺爺疼奶奶寵,喜歡坑小四寶和呆頭鵝成哥兒,喜歡叔叔嬸嬸們有好吃的好玩兒的都想著他。
他以為,自己會一直在這樣的氛圍裏長大。
直到碰到小景兒。
小景兒的完美優秀,讓他頭一次有了危機感和挫敗感,於是他去了京城,入國子監念書,後來又跟著晉王回青州學武。
他做這些,隻是出於一個孩子的不服輸心理,想下次見到小景兒的時候不要再被他給比下去。
可他從來沒想過,話本子裏的狸貓換太子,有一天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直到現在,程三寶腦袋裏都還是暈乎乎的,感覺自己是在做夢。
他怎麽能是皇室血脈呢?他怎麽能突然之間就換了一對爹娘換了個身份呢?
還是無法接受。
他用力掐了掐自己,好疼,都疼哭了,不是做夢。
他又展開信紙看了一遍,似乎想從字裏行間找出撇清自己身份的證據。
“三寶,要不我先送你去歇會兒吧!”赫連景見他狀態不對,拉著他要往外走。
程三寶站著不動。
赫連景又扯了扯他的衣袖。
程三寶忽然轉過身看著他,眼睛裏還水汪汪的。
“小景兒,對不起。”
赫連景一愣,“怎麽了?”
“是我占了你的身份,讓你替我擔驚受怕了八年。”
程三寶已經八歲,又跟在晉王身邊這麽久,很多事他心裏門兒清,皇太孫太過年幼,地方上的藩王自然不服氣,晉王就是典型,成天想著殺入京城bī宮奪位。
是以,「皇太孫」這個身份聽似尊貴,實則十分凶險,一個不慎就會被人暗算掉。
這八年,是小景兒在宮裏替他擋著,才換得他在程家無憂無慮。
赫連景道:“你不怨我就好。”
……
這天晚上,程三寶換上孝服,陪著赫連景在靈堂內跪了一宿,也沉默了一宿。
他和秦王夫婦雖然沒有那麽深的感情,可一旦接受了新身份,該他擔當的責任,他就不能再逃避。
第二天晉王過來時,程三寶的雙腿已經跪麻了,是被人扶著出來的。
看到晉王,他哽咽了一下,好久才問:“我是不是該喊你一聲‘爺爺?”
晉王神情淡漠,“隨你便。”
“那你是從什麽時候知道我身份的?”程三寶又問。
晉王薄唇微挑,“重要麽?”
“是你bī死了我的親生爹娘?”
晉王將目光轉向程三寶身後的靈堂,“恨本王的話,就好好活著學本事,什麽時候翅膀硬了,再來找本王報仇。”
對上這樣的晉王,程三寶感覺自己太弱小了,他隻能紅著眼問:“你為什麽一定要造反,已經死了這麽多人,都不能讓你放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