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無怨無悔
因為長時間的訓練,已經造就了他敏銳的觀察力和直覺,他果然是最先找到盛夏的那個人。
池子裏的水十分渾濁,他廢了很大力氣才看清楚盛夏的樣子,她的腳被水草纏住,她眼睛緊閉,她,就像個了無生氣的瓷娃娃。
心,瞬間疼到骨子裏,是那種錐心的疼痛。
饒是盛夏已多次受傷,饒是已經看過好幾次,他也依舊沒有半點免疫。
不但沒有因此而免疫,反而覺得一次比一次疼。
那種感覺,就好像盛夏下一瞬就會徹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一般。
“景琛!”
耳畔,突然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傅景琛回神,便看到盛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此刻,正虛弱的看著他。
她的小臉依舊很白,如今,更是一點顏色都沒有,純白如紙。
“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因季慧茹會躺在隔壁床上,盛安達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傅景琛的稱呼也稍微收斂了不少。
盛夏搖頭,“沒什麽不舒服的,就是感覺很餓。”
傅景琛扶著盛夏坐了起來,又從一側拿過隨時準備著的飯菜,試了一下,溫度剛剛好。
盛好飯菜準備親自給盛夏喂到嘴裏,被盛夏接了過去,“我自己吃。”
傅景琛仔細看著盛夏,發現她一切如常,並沒有哪裏不舒服的樣子,也沒有過多糾結,拿起一旁的小刀給盛夏削水果。
“醫生說你沒受什麽傷,就是可能受到了驚嚇,隻要醒過來就沒事了。”
盛夏乖乖聽著,時不時回應一下。
她是真的餓了,吃的很快。
很快,吳媽帶來的東西都見了底。
“這是吳媽的手藝,她沒事吧?”
“就肩膀上受了點傷,醫生說了要休息,不過……”
傅景琛話沒說完,盛夏倒是都明白了。
吳媽心地善良,季慧茹和她受傷的事情,她肯定很自責。
雖然其實根本就跟她無關,嚴格說起來,還是他們盛家對不起她。
但她和季慧茹都昏迷不醒,她一定不會這麽閑著。
罷了,隻要不會留下後遺症,她要忙就讓她去吧,不然這道砍,很難過去。
盛夏看了一會兒季慧茹,又仔細了解過她的情況,知道她沒事之後才徹底放鬆下來。
昏迷的這段時間,盛夏做了一個夢。
夢裏,誰也不在了,全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
她很害怕。
醒過來看到傅景琛,心裏安定了不少,但還是什麽也不敢問不敢說。
生怕事情會像她想的那樣,季慧茹不在了。
側頭時,其實已經看到季慧茹,可她不敢多看,她覺得很餓,很想吃東西。
想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活著,想確定季慧茹是不是還活著。
還好,東西吃完,理智也漸漸回到腦海之中。
她終於可以確定,一切都不是猛,他們都沒事。
傅景琛在一邊看著隻覺得心疼,不過,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夏夏,你也太不小心了,那池子並不深,你的遊泳技術也不差,怎麽就出不來了?”
他實在不敢想象,要是當時他沒有及時趕到,或者遲了幾分鍾會怎樣。
盛夏心虛,也不敢回應,把腦袋低埋在膝蓋間。
這其實也是傅景琛疑惑的地方。
從一年前發生那件事情之後,盛夏就開始學遊泳。
盛夏的遊泳技術還是他親自教的,雖然遊不過大傅大河,在水裏閉氣一兩分鍾加上短期遊泳完全沒有任何阻礙。
這一次是怎麽了?
那天送到醫院時,醫生說盛夏嗆水很嚴重,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不會遊泳的人才會有的表現。
他找到她的時候,她也是完全……怎麽說呢,那種感覺,就像盛夏當時完全被嚇到了,忘了做任何反應。
忘了呼吸,忘了閉氣,也忘了掙紮,要不然,那麽淺的池子被那麽細小的水草纏住,她不可能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當時,完全沒有想過要反抗。
當時,難道還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盛夏!”
見盛夏如此模樣,傅景琛越發確定了心裏的猜測。
可喊了兩聲,麵前的女孩依舊像蝦米一樣蜷縮著不肯說話,他微微歎氣,也不好多說什麽。
終究是不舍得指責她的。
哪怕她犯了這麽低級的錯誤。
“算了,你要是不想說的話我也不逼你,好好休息,別亂想,身體最重要。”
盛夏的身子微微一顫,還是不肯說話。
傅景琛突然覺得好笑。
盛夏在外人麵前就是一個鋒芒畢露什麽都不怕的新時代獨立女性,也就隻有在他麵前,才會露出這麽脆弱這麽小女兒的神態來。
心裏,瞬間就柔軟的一塌糊塗,就好像有人在用一根細小的羽毛,輕輕的撓著。
“好了,我都說不生氣了,你還低垂著個腦袋幹嘛?還真想把床看個洞?”
說著,就要伸手去扶盛夏。
就在這時,少女突然抬頭,眼中,已經恢複一片清明。
她說,“景琛,陪我出去走走吧。”
傅景琛微微一愣,隨即點頭,“好。”
半個小時之後,傅景琛推著盛夏走在醫院的花園中,盛夏一臉糾結,傅景琛則神色淡然。
醫生已經說,她胸腔內的積水早就被排出去了,也沒受什麽傷,隨時都可以出院也可以自由行走,飲食什麽的,也完全可以按照平時的來。
可傅景琛就是不聽,非要弄個輪椅推著。
盛夏到現在還記得她被傅景琛推著出來的時候,那些護士低低的笑聲。
媽耶,丟死個人。
不過丟人歸丟人,被那麽多人羨慕,她心裏還是有點小得意的。
這麽細心溫柔的男人是她的,想想就覺得世界相當美好。
這麽想著,盛夏也就不糾結了。
“去那邊吧,看著沒人,安靜!”
傅景琛深深的看了盛夏一眼,然後聽話的朝盛夏說的那邊推去。
他突然有一種預感,盛夏今天的異常反應,是有事情要跟他說。
到底是什麽事呢?
傅景琛隱約也能猜到,這一定是個不小的秘密,或許還與當初盛夏躲著他,怎麽也不想跟他在一起有關。
“景琛,你猜到了吧。”
盛夏也沒做什麽鋪墊,到了指定位置,看著周圍沒人,直接就開口問道。
傅景琛也不扭捏,輕輕嗯了一聲,又抱著盛夏出了輪椅坐到花壇中的大樹下去。
此刻,清風吹來,十分舒服。
“我要跟你說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可能有些驚世駭俗,但是,不管怎樣,我還是希望你能聽我說完。”
傅景琛眉心一擰,總覺得盛夏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會是他自己不太想聽的故事。
但難得盛夏願意說,他也絕不會阻攔。
總歸,是風是雨,他們一起麵對。
“我已經做好準備了,你說吧,我保證,不管你說的是什麽,我都不會被嚇跑好不好?”
實在難以想象,盛夏這個一個平凡的女孩身上能有什麽驚天大秘密,但直覺盛夏不會騙他。
盛夏很緊張,手心都捏出汗來。
聽到傅景琛這話,也隻幽幽掃了一眼就轉移了視線,雖然決定要說,但……心裏還是很害怕。
萬一,萬一傅景琛聽完之後,覺得她是個大怪物怎麽辦?
這件事,盛夏其實很早就想告訴傅景琛了。
隻是一隻沒有找到合適的契機。
剛好傅景琛今天也有了這方麵的懷疑,順著他的話,盛夏才好說出來。
“故事發生在十年前……”
少女的聲音很輕,午後的陽光很暖。
她在極力控製,努力把那些事情說成別人的故事。
末了,她說,“所以到最後,也或許是老天爺憐憫,那個女孩重生了,她重生到一切災難都還沒有開始時,回到了剛剛遇到那個男孩子的時候。
她原本打算離那個男孩遠遠的,想悄悄的改變這一切,卻沒想到,麵對男孩的凶猛攻勢,她完全沒有招架的能力,於是,她違背了自己的初心,再度淪陷。”
盛夏說到這裏就停下了。
她沒有去看傅景琛,假裝淡定的看著四周的風景,那麽那麽的美。
可她無心欣賞。
很快,盛夏感覺有人攤開了她的手心,一雙溫和帶著薄繭的手把她的雙手緊緊裹住。
盛夏猛的回頭,便看到少年溫和的目光。
那雙眼睛,十分清澈,帶著海納百川的包容,像是可以容納世間所有的汙垢。
一直緊張的心,瞬間就安定下來。
盛夏突然想到,他可是傅景琛啊,什麽時候讓她失望過?
果然,傅景琛捉住她的小手後,滿臉憐惜,她問,“那麽,你能告訴我,那個女孩子,現在是怎麽想的嗎?她跟男孩子在一起,是為了報恩,還是因為愧疚,或者,是因為喜歡?在她的計劃中,她的未來,有沒有這個男孩?”
盛夏隻覺得心裏一顫,恍然明白,原來,內心強大如傅景琛這樣的人,也會害怕,也會擔心。
心柔軟的一塌糊塗,盛夏急忙開口,“當然是因為愛啊,重活一世,她才發現曾經的她眼睛有多瞎有多傻,這麽好的人就在身邊看不見,非要喜歡那麽一個渣渣。”
傅景琛突然就笑了,他一把將盛夏攬入懷中,“那我也可以告訴你,有點女孩的這句話就夠了,男孩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