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

  “大明商船?”自稱是江原道水軍萬戶麾下水軍都尉的某位朝鮮小武官從舷梯爬上了淮甲一號,結果,入眼的卻是拿著各種武器的船上水手,因此,他不由自主的質問了一句。“我看是海盜才對!”


  結果這句話被劉選龍聽到了,這個老家夥立刻用遠比普通水手更加流利的朝鮮話反駁道:“一兩條船,做沒本錢買賣的,那才是海盜,真做到本號的水平,那就是海商,若是再往上走,那就是海主,小家夥,不要不懂裝懂,你得罪不起的!”


  看著漲紅臉的朝鮮水軍都尉,邊上的符筠生開口了,誰都沒想到,符筠生其實也能講一口流利的朝鮮話,不過,符筠生的朝鮮話比起劉選龍來還是差了一點,但這正說明了,他的朝鮮話是最近才學的,某種意義上不是語言天才,就是下了不小苦功的。


  “這位將軍,不要聽這殺才的話,我們是正經的大明海商,船上的武器和護衛也不過是為了避免遭到真正海盜襲擊而配備的,並無惡意邪念。”


  朝鮮水軍都尉的目光轉到了一身富商打扮的符筠生身上,或許是因為符筠生的氣度不凡,亦或是符筠生看上去更好打交道,所以,水軍都尉很是有禮貌的向符筠生拱了拱手,然後發問道:“話雖如此,職責所在,還請閣下引我檢查一番!”


  符筠生立刻招來一名水手,讓他帶著朝鮮人去艙內檢查,這名水軍都尉還是比較謹慎的,留了一個水兵站在船舷邊,自己則帶著剩下一名水兵跟著淮甲一號的水手下了艙室。


  差不多大半柱稥的功夫,水軍都尉從船艙裏走了出來,然後,先來到船舷邊探頭與等候多時的部下打了招呼,讓他們不要過於擔心,這才扭頭向符筠生確認道:“你們是去日本貿易?是遇到了風浪才漂來此地的嗎?”


  符筠生笑道:“這是自然,我們用不著騙你!我們根本不知道此地是何處,還想跟你打聽呢!”


  朝鮮武官搖頭道:“你在撒謊,日本禁止外國船隻在日本本土貿易,即便是大明船,也隻能在平戶和長崎貿易,你們不會不知道的,老實說罷,你們進入東海幹什麽來的?”


  符筠生不動聲色的說道:“幕府製度是幕府製度,但不是有句話嘛,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海貿的利有多大,想必將軍也有耳聞的,正所謂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自然有人願意與我們私下貿易的。”


  朝鮮水軍都尉雖然覺得符筠生的解釋有道理,但還是繼續質疑道:“你船上沒有遭遇風浪的痕跡!”


  符筠生大笑起來:“為什麽一定要帆破船漏才是遇到風浪呢?老實說,大明的海船可比你們想象的要堅固呢!”


  朝鮮都尉還是不信:“既然是遇到風浪偏航了,那也應該向南行駛才對,為什麽會往北麵走!”


  符筠生沒有來得及回應,就聽劉選龍插話道:“大海茫茫,我們怎麽知道吹到哪了,所以還以為在隱岐島南麵呢,沒想到已經到了朝鮮的地界了。”


  符筠生順著劉選龍的話說道:“所以,剛才我還討教這裏是哪呢!”


  朝鮮武官見符筠生和劉選龍對答如流,一時間也找不出更多的毛病來,所以,勉強回應道:“這是江原道治下武陵縣。”


  符筠生和劉選龍對視一眼,各自暗中點頭,顯然,他們的方向沒錯,的確是找到了鬱陵島,不過,現在的疑問是,福海號這邊收到的情報稱鬱陵島上沒有駐軍的,但麵前的朝鮮水軍是什麽鬼啊!

  隻是,這個問題不太好直接問,所以,符筠生便試探的問道:“既然檢查和盤問都沒有問題,不知道,可否讓我們靠岸略作補給呢!”


  朝鮮水軍都尉愣了愣,丟下一句“你們等著,我且向縣監大人報告了再說”,便匆匆回到自己的船上,然後如受驚的兔子一樣,朝來路快駛了回去。


  是的,兵馬節製都尉在朝鮮是從六品的官,以朝鮮文貴武賤的政治格局,水軍都尉是萬萬不能替同樣是從六品的縣監做主的,可問題是,符筠生和劉選龍沒必要聽他的話,所以,朝鮮槳劃船一動,淮甲一號也跟著移動起來,隻是為了避免岸上人驚惶,所以,沒有利用風速超越朝鮮軍船,隻是亦步亦趨的跟到了海岸邊。


  鬱陵島這邊是火山島,沿海很多地方都是懸崖峭壁,隻有少數海灘可以停靠,所以,盡管淮甲一號是平底船,但在不知道水文條件的情況下,沒有隨便的靠近岸邊,而是在距離海灘稍遠的地方停泊了下來,倒是讓水軍都尉鬆了一口氣,暗自表揚符筠生等人懂規矩。


  所以,當水軍都尉進入沒有城牆護衛的武陵縣城,並在小小的縣衙裏見到本地縣監後,居然給淮甲一號說了好話:“卑職認真查看過了,也反複詢問,的確是沒有看出可疑的地方。”


  當然,不說好話也是不成的,水軍都尉手上隻有20來個水手,武陵縣裏麵也不過有10來個衙役,如果能擋得住淮甲一號上全副武裝的幾十名水手護衛呢,更不要對方手中還有火炮這等降維打擊的武器,為了自己性命,都尉也隻有盡量避免衝突發生了。


  “大明商人,去日本貿易?”縣監撚著山羊胡子說道。“簡直是一派胡言!”


  都尉附和道:“縣長明鑒,下官也是這麽看,這夥明國商人一定是說謊了,他們應該不是去日本的,而是去豆滿江(圖們江)口的。”


  都尉猜測,福海號是去圖們江與當地女真部落聯絡,策劃夾擊後金的,這個判斷居然大差不差,也真是異數了,但縣監接下來的腦補就厲害了:“你是說,他們其實是天朝派出來的密使?是上國大人?”


  都尉苦笑道:“下官以為倒也未必一定是上國天使,投石問路的,也可能的確是馬前卒呢!”


  縣監點頭道:“不管怎麽說,妥善招待了,總是沒有壞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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