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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猜不中的結局

  她仍是毫不猶豫的上前抓住了思儒的手:“戡普說你吸食怨龍怨氣,那些失蹤的村民都與九玄有關,我不信。我想聽你的解釋,你說什麽我都相信。”絲絲靈力滲入他手腕處的脈搏,探的她心驚膽戰,受驚一般縮回了手:“他說的,竟然是真的。”


  紅眸閃出耀眼的血光,他的瞳孔突然變得如貓眼般細長,思儒鬼魅的一笑:“不錯啊,我為了生存必須引怨氣入體,最後怨龍死了,我又為了蒼生獨自一人鎮壓了怨氣。可是這些怨氣如罌粟一般,直惹人上癮,偏偏還不讓我死.……”


  “吾的妻,爾也要嚐嚐這銷魂食骨的滋味麽?”說著,他飛速朝還沉浸於失望中的花瑤襲來。


  “閃開,他入魔了。”戡普驀然的說,實在見不得花瑤那堪比蝸牛的反應,反手抓起她的後襟將她扔出老遠,欠身橫擋住思儒的攻勢。


  轟鳴之聲在水牢中傳響開來,兩人招招奪命,出手驚險,他洞察到思儒似是在遏製著自己,陰暗的水牢中,隻見思儒背後一道藍光閃過,竟是戡普利用元神出竅繞後襲來,一時間兩麵夾擊,思儒似是想躲又不想躲,就耽擱了這麽一刹,人已經飛了出去。


  這一招用盡了戡普的全力,思儒顯然受傷不清。


  花瑤皺眉,怒道:“他現在神誌不清,根本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麽,我們將他喚醒就是,你又何必傷他?!”


  “是不是傻!你連怨氣都化解不了,上仙墮魔豈是一般人能受得了?況且他身上還有怨龍的大半功力,這麽點傷根本不足以重傷他,還不快給我離開!”


  “沒那麽容易!”思儒猝然站了起來,手背抹去嘴角的黑血,狠狠說道。


  花瑤說:“我們不走,隻是思儒,你清醒些,不要被怨念控製。”


  戡普惱怒,拉著花瑤就要出去,叱道:“他一個凡胎憑什麽能承載留下來的怨氣,你沒看他已知自己多半會被魔化,才將自己困在這禁地之中嗎!”


  突然一怔,她顫著聲問:“他一早知道?”那之前為什麽還讓我離開?


  “因為他知道我的靈石能克製他體內的怨氣……他想讓怨氣永遠困在自己體內?而不是一味的用靈石鎮壓。”


  她篤定地說:“我不走,你自己離開吧。”


  戡普別過頭去,再轉過臉時神色突然變得溫柔,凝著聲耐心地解釋:“瑤兒,他一開始可能是這樣想的,可是你也見到了,他控製不住,看看那些慘死的村民……,他若有辦法何以又把怨氣強行渡給別人呢?走吧,他如今走不出這禁地,我們先回去再想辦法好不好?”他小心翼翼的牽著花瑤往外走,一點不似剛剛那般灼躁。


  整個禁湖被怨氣所籠,天色亦變得喜怒無常,禁地外晴空萬裏,而這裏卻是烏雲蔽日。花瑤幾次回頭望,她在想,是不是思儒不想她看見他現在這副樣子,所以裝作被怨氣所控,然後逼他們離開。


  花瑤漸漸掙脫了戡普,小手從大手內滑落,她說:“對不起戡普,我相信思儒不會傷害我,或許我會找到辦法鎮壓他體內的怨氣。”說罷,花瑤縱身一躍,重新潛入禁湖之中。


  她走後,他笑得那樣苦澀慘然,竟不知道眼睛何時這般濕潤,他在想,如果那個被魔化的人是他,花瑤是不是也能這樣不顧一切。


  兩人一走,思儒果然又把自己關在石室內,花瑤將石門上的破開陣法,撞上思儒一張詫異驚訝又有些悲喜交織的臉,他還能清醒的喚:“花瑤,你.……”可是他的話還說完,花瑤就衝進他的懷中,臉埋在他的心坎上。


  一時間他隻好拍拍她的後背,她說:“石室的床太小,怎麽辦。”


  思儒竟然有些緊張的說不出來話,錯愕的問:“你要住進來?”


  花瑤說:“我陪著你把怨氣除幹淨好不好,若實在除不掉,你就將怨氣渡給我一半,我體內有靈石不怕的。”


  思儒哭笑不得:“不用了,我一個人醜沒關係。”


  他猩紅色的瞳眸黯淡了許多,聲音卻很好聽:“我真是被高興衝昏了頭。但你不能進來,現在我也不好控製自己,每日說不上何時就會發作一次,有時幾次,六親不認。就在一個月前.……我親手殺了前來探望我的弟子淩渠。”


  花瑤篤定的說:“那是因為我沒在,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好歹我也是大敗怨龍的人。而且我還會醫術。”


  思儒無奈:“你真自信。”


  發作的日子來的這樣的快,思儒每每覺得要控製不住自己時,便會用五行枷鎖將自己銬上,他本就是五行屬性,而鎖鏈上的屬性順序完全與他相反,所以他每次掙紮起來都會被相反的屬性克製而使自己痛苦不堪,最後筋疲力盡。


  白日還好些,可尤其是過了子時,思儒最容易發作,而且時間更久,花瑤每每記錄思儒發作的時辰和時間,想從中找尋規律。可都無果。克製的藥物都對他使用了一些,她在藥量上十分小心,最後,隻能在他最痛苦時候念幾段道經排解。


  這一日,思儒依舊滿頭是汗,他抵在牆上的後背被磨出一顆顆夾雜著血絲的水泡,衣袍更是狼狽不堪。花瑤隻能為他治療傷勢,即使是痊愈,可是到了二日,他還是會把自己弄成這樣,甚至是更慘。


  花瑤把思儒挪到榻上,今日的傷口似乎比往日深了許多。她依舊處理好他的傷口,為他蓋上被子,正準備轉身去為他調配藥性,思儒突然拉住花瑤的手,說:“我不困,能不能坐下來陪我聊聊天。”


  花瑤就搭著床邊坐下,任由思儒握著自己的手腕,道:“想聊什麽?”


  他像個孩子似的問:“你都沒好好講過你在外麵的事。”


  花瑤笑笑:“你不都調查過了麽。”他有些低落的說:“關於你的消息,一直很少。我聽戡普喚你瑤兒,你們關係很好?”


  “嗯。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噯?這才是你一想問的吧!”


  一臉正色:“我沒有。”


  一臉慍色:“你都沒跟我講過你,憑什麽先問我的,你先說。”


  爽快的回答道:“我啊?修煉,修五行,帶新弟子,嗯.……還有偷偷把藍水殿地窖的酒喝光,然後練劍,背道論.……還要聽麽?”


  “嗬嗬,還真是有趣。不過,你真的要聽我的事?”


  “是吝嗇講麽?”


  “不是,是少不得誇獎一番以宗前輩。”


  “.……”


  久久,花瑤有些乏了,就越講越慢,聲音越說越小……他問:“老冥王和納蘭西被殺死了以後呢?”


  花瑤神色有些暗淡:“你不困麽?”她知道現在的思儒受不了刺激,不然會被怨氣驅使,便得偏激,甚至喜怒無常。雖然這都不是他的本意,但是世間又有幾個能真正做到控製自己的心呢?有些事,不說,並不代表不去想。


  思儒隱約猜到了花瑤不想說的原因,他默然,許久,突然問:“老冥王和納蘭西被殺死了以後呢?”


  花瑤險些仰倒在地,這廝怎麽惦記這事啊,難道怨氣侵入他腦髓了?


  “後來就找到了血契,可是上麵戡普的名字並沒有消除……”她接著講道。


  “秋思?他的本體不是一魂散魄麽?”關於後麵,花瑤講的很簡單,基本上都是一帶而過,可思儒還是聽的非常仔細。她說:“它沒能出世,也是我當時修為跟靈力都不足的緣故。”


  “.……我醒來後才得知思兒不在了,當時許是覺得自己沒用吧,因為太過難以承受,就尋了偏激的法子,一個人跑到奈何橋下,站了許久,最終跳了下去.……”其實不止因為思兒,我還想起了你,難以承受的還有我背棄了我們的誓言。


  他喃喃地說:“你本不是偏激之人,何至於此,那忘川河水鴻毛不浮,河底更是凶險異常,我記得你最怕水的,更不喜一個去河邊……”


  “鄴勉?”


  “他就對你如此重要嗎?失去了他的孩子你就用死來懲罰自己?!你說那時靈石力量消減,你的記憶已經開始恢複了!!”


  花瑤終於意識到哪不對勁了,“你別激動,聽我慢慢跟你講,其實當時我也是一時想不開,現在不會了……”


  “難道我就不曾在你心裏留下半點痕跡?都不肯為了我想想一二?”思儒原以為,若花瑤沒失憶,那個男人未必就能走得近她的心,可現在他錯了,那個男人赤條條的藐視了自己,他擁有的,他從未得到過。


  他不想嫉妒,被怨氣這麽一逼,全身都繚繞起青黑色的煙霧,樣子猙獰的嚇人。他咬著牙,氣的聲音發顫:“你走。”


  “思儒,你需得學會克製。”花瑤探入一絲靈力進他的背心,希望的能安撫他焦躁的情緒,可是他身上的青黑之氣卻越聚越多,像撩起了一層黑焰一般。


  他頭痛欲裂,朝她吼道:“走啊!”


  花瑤哪裏肯走,思儒現在情緒不穩,再說以前發作的時候,隻要她靠近,他還是會有一絲意識,不願傷她,所以極力克製。


  黑色的指甲從他指尖竄長,龍鱗蔓延到兩腮,他抱著頭,手肘貼緊耳廓,時不時發出一聲聲低吼。他沉沉的說:“我控製不了,控製不了!”


  她說:“冷靜一些,我讀篇道經給你聽。”


  而他驀然大笑:“花瑤,我把你殺了,然後我再自刎好不好。”


  她置若罔聞,耐心的讀起了道經,聲音不疾不徐。他怒了:“你到底有沒有人性!”一截銀亮在陰暗的湖水中顯得格外眨眼,思儒執手長劍朝花瑤劈來。她隻是閃避,並不接招,惹得思儒更怒,身上的怨氣繚繞至屋頂,濃黑得嚇人。


  花瑤見狀不妙,急忙喊:“思儒停手!莫要再讓怨念驅使自己了!”奈何此刻他雙目一片血色,心上更是灰蒙蒙一層,早就認不出眼前了人是誰了。


  花瑤不肯使用殺招做擋,又怎麽能躲過這快如閃電的攻勢,天命劍橫在花瑤脖頸前三寸之處,花瑤心想索性賭一把,若這次發作他能安然挺過,下一次就不再那麽容易被怨念驅使了,她束手而立,美眸低垂的樣子又安靜又溫柔。


  那劍鋒掃過,還有一寸之距時,花瑤聞到一股濃鬱的血腥之氣竄鼻而來,她睜開眼睛隻見眼前一隻修長的手捏住了刺來的劍,那手心血流如注,掌上的肌理赫然被割斷,從一襲黑色的袖袍望去便映出那張熟悉了臉——戡普!

  “你怎麽會在這?”花瑤問道。


  戡普自嘲的笑,拉著花瑤退後:“我從未離開過禁湖。再說我不在這,你剛剛預備怎樣?”他隻是想留下來看看,鄴勉到底哪裏比他好,好讓你這般掛心。


  花瑤不答,她賭輸了,若不是戡普及時出現,思儒可能真會失手殺了她。她還在試圖喚醒思儒,可他明顯對這個不速之客充滿敵意,體內怨氣暴漲!饒是花瑤這般小心,卻也忘了今夜竟是十五追月之夜!

  道書記載,每逢十五月圓之時,陰氣格外強盛,邪物修為暴漲,道界猶如陷入混沌之中。


  饒是花瑤如何勸阻,現在的思儒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如同一隻發了狂的猛獸,隻顧撕咬。月色不退,又逢子時,他的功力堪比怨龍在世,戡普已經漸漸不敵.……

  花瑤最是不忍見身邊任何一人受傷,此刻的戡普全身上下幾乎無不被鮮血浸染,她的治療術不比新傷來得快,所以越看越是著急,急呼:“你退下來吧,我有辦法。”


  戡普咬著牙,不著痕跡的讓給花瑤一縷空隙,直到她閃進來,並完全能接下思儒的招式,戡普才漸漸退出,坐在一旁調息。其實花瑤隻是隨口一說,她能有什麽辦法,不過耗時間罷了,天一亮,怨氣必定會消減,到那時思儒也會精疲力竭。


  可是現在又怎麽辦呢?


  奪命而來的一劍是那麽冰冷無情,絲毫不像思儒的作風,她在想,是不是讓他殺了自己就能化解掉他的怨恨呢?如果這世間有因果,那麽她種下了的因,是不是也該承擔果?


  花瑤退後半步,劍尖平掃過她的麵頰,她向後微微一仰,但當她再直起身時,卻是另一個半透明的花瑤從身體內走出,透明的花瑤走進思儒的身體裏,而另外一個,卻倒在地上。


  這一刻時間匆匆快過閃電,誰都沒能料想花瑤竟是以這種方式把靈石鑲在思儒的心上,戡普默然?——這就是你想到的辦法?果真是絕好的一計!!


  而思儒也從惡夢中清醒,青黑之焰逐漸消散,龍鱗退卻直至消失不見,而心口上那一刻瑩瑩發綠的東西正在鑽入他的皮肉,隻露出一顆小角,還沒被吸收殆盡。


  戡普扶起地上的花瑤,那個柔柔弱弱的身子,仿佛自始至終都沒像今天一樣安靜過,戡普心如刀絞的朝他喊:“你給我滾!滾!!”


  他不許思儒靠近,摟著花瑤仿佛要把她融進自己的身體,良久,他拿出一枚銀亮的臂鐲牢牢扣在花瑤手腕上,與他手臂上的樣式成一對兒,吻了吻,說:“把它帶上,你就是我戡普明媒正娶的魔後。”


  “傻丫頭,怎麽會呢,我隻是去睡一覺兒。”他喃喃道,也不知在跟誰講話……

  半晌,他將一顆天青色的水滴渡入花瑤口中,用內力催下,花瑤的喉嚨勉力一動,可是戡普卻輕輕倒在了她身邊,又沉靜又安穩,睡顏亦是如此好看……

  那臂鐲叫同魂係,同用一魂,生死不離……

  百年後,女人撫過冰榻,榻上的人睡顏依舊,她著了一襲黑袍,上麵織著湛藍發亮的花紋,袖下一雙潔白的手正摩挲著榻上熟睡人的臉頰。


  同魂係,這幾百年裏,她一直占用著魔尊的元魂,消耗著他的元力,並共用一條生命,而他,隻能將本體沉睡……

  女人輕柔的催促說:“喂,該起床了,你都睡了七百年了,我為你攢的元力都可以為禍六界了。所以,足夠你高枕無憂的醒過來了。”


  女人如是說,七百年的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半分痕跡,玉靨依舊如花,聲音也似清泉,不負初見。隻是榻上了人似乎睡得太久,忘了該怎麽起來。


  女人喃喃道:“鄴勉.……他像我求婚了。以心為聘,契闊此生。”說著,她的眼神變得深遠,執起那隻毫無溫度可言的手貼在自己腮頰,輕輕摩挲。


  榻上的人依舊沒能醒來,不知過了多久,女人走出冰室,搖身一變著了身豔紅的嫁衣,她會從魔界出嫁,以魔界帝後的身份。可就在拜堂前之際,那個身穿黑袍的男人突然跑過來找她,在滿座的賓客前掀起她的蓋頭,說:“瑤兒,我醒了,你怎麽能不在我身邊。”


  她的神色暗淡,滿是愧意:“我要嫁給鄴勉了。這七百年,他一直對我很好。”


  男子還是重複說:“我醒了,你怎麽能不在我身邊。”


  鳳冠突地從頭頂滑落,烏黑的長發垂落至小腿,她精致的臉上終於大驚失色,兩行清淚瞬間奪眶而出,哽了喉,說:“是你醒了對麽,七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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