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觀察者（四）
無面者對於此類東西的免疫力遠超正常生命。
趙昆只是搖了搖頭，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客廳里。一切如常，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假如忽略掉他擺在那裡的魔鏡上面的景象的變化的話。
鏡子仍然盡忠職守，顯示著新重生的仙帝林蕭及其周圍的場景，但不知為何，上面的場景已經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這絕不是法術顯示錯誤。趙昆可以確定這一點。很快，他也明白這並不是因為傳遞迴來的景象受到了干擾的緣故。因為他確實見到了瀰漫的霧氣，在以傳送術傳送過去之後。
這個時間的的天空離黑暗還遠著呢，所以趙昆很輕易的透過那層薄薄的白霧，看清兩旁那些成堆的殘磚爛瓦。
等等，殘磚爛瓦？傳送的落點難道不應該是學校門口那條馬路的對面嗎？趙昆皺起了眉頭，他可不記得這裡有什麼殘磚爛瓦。
無面者果斷的一揚手，手中已經多了一盞類似老式提燈樣子的東西。趙昆揚起這盞提燈，四處照了一下，四周的景色居然沒有任何改變。
「不是幻術……」感受這四周逐漸濃郁起來的霧氣，趙昆邁開步子，向著霧氣深處——也就是學校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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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節課是體育，在大家本來以為因為濃霧的緣故，體育課八成得在室內上的時候，濃霧居然像它出現一般快捷的消逝了。因此，林蕭這個班級還是在操場上集合，然後由據說可以給任何老師代課的體育老師給大家訓了會兒話。在排成隊列沿著操場跑了兩圈之後，隊伍就解散了，大家可以自由活動。
林蕭在班裡沒什麼朋友，其他同學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嬉鬧，他雙手插在衣兜內，一個人順著操場邊的小路，漫無目的向前走著。
不知不覺間，到了學校西北角的一個人工小湖邊。
這裡離著大門比較近，離著教師辦公樓也比較近，正處於二者中間那一大片空地的西部。因而平時少有學生來，再上現在大多數班級都在上課，附近更是看不到什麼人。
林蕭倒是很喜歡這種偏僻幽靜的氛圍，他站在人工小湖北側的幾顆樹之間，深深呼吸了幾口混合著泥土與草木味道的新鮮空氣，驀地眼中精芒閃現。
後面辦公樓里的老師沒有人關注這裡，斜前方的門衛室里看門的老大爺什麼的也沒有把注意力投向這裡。
很好！
喝！
林蕭吐氣開聲，然後踏步出拳。
步法沉穩。
拳出如風。
然後他發出一聲慘叫……
林蕭演練的是「八荒踏雲步」和「六合奔雷拳」。
「八荒踏雲步」和「六合奔雷拳」，都是屬於「兩儀四象六合八荒功」里的功法，一為步法，一為拳法。而這「兩儀四象六合八荒功」，是林蕭昔年飛升仙界前，在修真界非常流行的一種煉體功法。這門煉體功法，雖然脫胎於道門，卻是吸收了大量密宗功法，以自虐式的高強度鍛煉，來突破肉身種種極限，從而達到淬鍊筋骨血肉、強大體魄的目的。
「兩儀四象六合八荒功」一共二十層，每突破一層，力量就會成倍增長，到達一定境界時，便能具備移山倒海之力、鋼筋鐵骨之軀。對林蕭來說，在這個天地元氣稀薄、修鍊資源匱乏的世界里，修鍊「兩儀四象六合八荒功」再合適不過。
「六合奔雷拳」練到高深境界，每一拳轟出，都會產生雷音，連鋼鐵都能砸碎，威勢驚人。而「八荒踏雲步」，不但玄妙精絕，而且極具震懾作用，一腳踏出，便是塵土激揚，地面龜裂，令對手未戰先怯。
很顯然，以現在這個林蕭的身體素質以及基本上不運動的生活狀態，一上手就是這種自虐式的高強度鍛煉功法，後果自然可想而知。雖說現在的林蕭，連功法的門檻都沒摸著，拳腳步法之間，自然沒什麼力量和威勢可言。可是架不住他有足夠正確的記憶，使其來有模有樣，於是邁出一步又打出一拳之後，就不由自主開始哀嚎起來。
肌肉大幅度拉傷還扭著腰了……
「不對啊？難道不應該是我運轉「兩儀四象六合八荒功」功法，腳踏「八荒踏雲步」，打出「六合奔雷拳」，體內氣血奔涌不息，速度越來越快，周身漸漸發熱，隨即有縷縷白霧冒出。然後我將這一套拳法和步法，反覆演練多遍，直到耳邊傳來放學鈴聲，才停止下來？」哼哼兩聲后的林蕭頓時不明所以起來。「雖然累的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但卻感覺渾身舒爽痛快，彷彿久病初愈——正是自己身體正在好轉的跡象，只要堅持修鍊，用不了多久，自己這孱弱的體質就將脫胎換骨，徹底改變……為什麼，為什麼我剛開始就傷著自己了？」
「啊啊啊！想要恢復巔峰實力、返回仙界復仇，必須一步一個腳印重新修鍊。本來好打算明天一早就正式開始煉體的！」
趴在地上調息片刻，林蕭動作緩慢的爬了起來，離開小湖，向著醫務室的方向緩緩挪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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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昆站在學校門口，臉色凝重。他手中的盒子已經開始逐漸變得滾燙起來，但他卻恍然不覺，只是盯著這棟高中看個沒完。
眼前的學校顯然荒廢了不知道有多久，至少一半的教學樓已經倒塌，剩下的一半中也只有廢墟最深處的濃霧中依稀有零星幾棟建築上散發出在他這裡看來十分暗弱的燈光。
他的目光在那已經腐朽不堪的牌子上停留良久。
子虛市烏有區第六中學。
從這裡向裡面施放的偵查魔法毫無反饋，而且無論大驅散術還是狂風術等魔法都無法驅散這片霧氣。趙昆嘆了口氣，舉起提燈走向了大門。
銹跡斑斑的大門半開著，似乎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攔他。大門和門口的兩棟大樓廢墟間的土地上密密麻麻的生長著半人高的雜草，唯一沒有雜草的區域就是那個小小的人工湖附近。不過看那湖上已經塌下來的涼亭……趙昆搖了搖頭。
他沒急著進去，而是先走向了門衛室。
一腳踹開大門，整個房間充滿的那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就散發了出來。
房間里有三具屍體，死者都是五十歲上下的男人，而他們的死因也一模一樣。雖然從正面看上去，三個人沒有任何傷痕，但是只要走過去，居高臨下一看，就可以知道他們的死因——腦袋上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洞，下面是空的，顯然腦子已經被掏空了。
見到這一幕，趙昆反而笑了起來。這種死法，在舊日支配者的體系下，其實並不算是多麼恐怖。無面者並不怕找的線索多麼驚人，只怕沒有線索，這是他的自信。
好吧，他很久沒有全力發揮過戰鬥力了也是他笑的因由之一、
趙昆在裝著《珈藍詭譚》和銅券的盒子上輕輕按了按，那詭異的滾燙感就這麼縮了回去。他這才挺胸抬頭，頂著重重防護魔法，向著裡面走去。
不過，這一次，趙昆既沒有看到屍體，也沒有看到活人，只有殘破不堪的廢棄六層教學樓和三層辦公樓佇立在瘋長的雜草當中。
趙昆微笑著從樓內走了出來，打算繼續向裡面看看，而後猛然停下了腳步。雖然只是一瞬，他還是看清了那個人，一個中年的男子，穿著一襲白衣，留著兩撇八字鬍，站在人工湖旁邊默默注視著趙昆從樓里走出來。
等等，趙昆立刻反應過來，他是背對著人工湖向裡面走的，他怎麼能看到？
在無面者猛然回過頭來，看向人工湖那裡。毫無疑問，那兒的確什麼也沒有。趙昆二話不說，舉著提燈就往回走，身形一晃間已經到了剛才那人站的地方。然而，這裡連任何人站過的痕迹都沒有。
如果這裡曾經有過人，那這裡的痕迹一定瞞不過他的眼睛和魔法。然而這裡什麼都沒有，他眼前只有一堆瓦礫，一團雜草……不，這裡確實有什麼東西……
趙昆鬆開手，任由魔法提燈漂浮在空中，魔力在他的指尖凝聚，然後噴向地面，再炸開。
他的視線立刻被炸出來的東西吸引住了。即使沒有魔法提燈的光線照耀，趙昆也能判斷出那是個什麼東西。
一個石雕，埋在地下卻蒼白而纖塵不染的石雕，在他的魔法之下毫無損傷的石雕。
它有著鮮明的線條，完美的勾勒出了半個恐怖的生物，那是半隻山羊，一隻埋於地下的森之黑山羊的半身雕塑。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難道這裡出現了一隻……我從某方面而言的同類，三柱神中另外一位的眷屬？」趙昆將盒子放入了儲物空間，右手上出現了一把劍。
他不在緩慢的搜索，而是徑直向著那些隱約的燈火「走」去。
不過，任趙昆如何施放可以跨越數百米的閃現術，那幾點燈火依舊是遙不可及。甚至在一次閃現之後，趙昆眼前再次出現了那個白衣人。
這次他看的非常真，在他左前方十八米開外濃霧中，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木然站在那裡，形在霧中若隱若現。
趙昆冷哼一聲，一道光芒就在對方那裡炸開。白衣人不閃不避，更沒有在趙昆的魔法之下受到任何傷害。無面者凝神再看時，卻發現之前霧中的燈火不知何時已經盡數消失不見。
「在我面前，還敢裝神弄鬼？以為弄個屏蔽魔法偵測，又抗拒空間傳送深入的獨立空間就了不起？」
魔法提燈一瞬間光芒大作，向四面八方發射出無數耀眼而灼熱的光芒。
當這一輪魔法轟炸停下來的時候，趙昆周圍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辨別的東西了。他重重踏在地面上，有時是土地，有時是水泥路，有時又是塑膠跑道，一步一步向著某個方向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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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下課時分，從醫務室出來的林蕭來到教師辦公區，推開了趙娜娜辦公室的門。
「你來幹什麼？」
趙娜娜正低頭看著一份教案，見林蕭出現在門口，臉色頓時一冷。
「趙老師，我給您道歉來了。」林蕭走到趙娜娜辦公室桌前，彎腰鞠躬，「今天課堂上是我做的不對，我錯了，請您原諒！」
林蕭知道，自己今天在課堂上的表現，把「趙妖女」氣的不行，要想平息她的怒火，必須拿出最誠懇的態度來。
林蕭給趙娜娜道歉，並不是塗沐曦勸說的結果，而是他有著自己的考慮。
一來在這身體原主人的記憶中，趙娜娜是位勤勉敬業的老師，稱得上為人師表，林蕭對她一向都很尊重。二來林蕭不想讓家中父母知道此事，畢竟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父母知道了一定會很難過，而想要瞞過父母，除非趙娜娜不說。
如果不是這兩個原因，前世身為仙帝、一身傲骨的林蕭，又怎會輕易向人低頭？
正如塗沐曦所說，趙娜娜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她見林蕭主動過來道歉，態度又很誠懇，臉色稍緩，心中的怒氣消了大半。
「知道錯了？你錯在哪裡？」
趙娜娜將手中的教案丟在辦公桌上，淡然看著林蕭。
「我不該上課睡覺、不該和您爭吵，不該……」林蕭給自己羅列了幾條「罪狀」，然後一副痛心疾首、悔不當初的模樣，「趙老師，從明天開始，我一定發奮圖強，認真聽講，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辜負父母和您的期望！」
趙娜娜不是個心胸狹窄的人，聞言點點頭，算是原諒了林蕭，然後語重心長的對他教育起來。
林蕭說也連連稱是，只是，當他的目光落在趙娜娜那張清冷而精緻的俏臉上的時候，眉頭皺了皺。
「林蕭，你看什麼呢？」
趙娜娜見林蕭盯著自己的臉看個不停，扶了扶架在挺直鼻樑上的眼鏡，有些慍怒的問道。
「這個……趙老師，您有病……」林蕭一邊撓頭，一邊說出了這句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