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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卻道原是故人來

  大雨滂沱,在突如其來的強風影響下,疾風驟雨所到之處,無一倖免,一片狼藉,肉眼可見其毀壞勢力不可阻擋。


  不過才一個時辰的光景,地上的積水就已經沒過雲端的膝蓋了,裙擺盡濕,一雙腳泡在冰冷的水中,寒從腳起直蔓延到全身,實在難受,不得已,她只能原路返回四宜園。


  偏廳的小浴室霧氣瀰漫,白芷剛剛燒好了熱水,貼心的在香湯里調進各種芬芳葯料,還未擺好小姐沐浴所需的一應物品,就見連翹扶著雲端推門而入。


  「今兒一天都是艷陽高照,怎的到了傍晚,忽然下起了雨,還這般猛。」連翹嘟嘴抱怨,雨勢太大,出去這一趟,她身上都淋濕了。


  白芷遞上一塊乾淨帕子,小聲附和,「誰說不是,我雖身在這屋裡,可那雨珠落地的聲音之大,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更別說白芷剛才關門,那風夾著雨撲面而來,險些沒把她掀翻,好不容易關住了門,反而將她的前襟弄得濕漉漉的,分不清是雨還是汗。


  沉香從另一個門掀簾而入,將雲端的乾淨衣裳放在浴桶旁的紫檀小几上,放下白色簾幕將浴桶圍得嚴嚴實實,這才領著白芷連翹出了浴室。


  「連翹你也真是的,下這麼大的雨領著小姐出去做什麼?」沉香有些生氣,語氣直了些。


  她剛才替雲端搭手脫衣裳,看見雲端肩上的傷口浸了水,都有些發白了,這可不是開玩笑,她怎能不生氣。


  沉香性子溫和,很少像這般嚴肅的對她倆冷聲責問,倒是嚇壞了白芷。


  連翹卻不管不顧,沖著她回話,「那是因為咱杏林苑來了兩個陌生男子,這雨大風急的大晚上,劉管家非但沒將人攆出去,反而將人留在了慎德堂。這萬一傳出去了,豈不是敗壞咱家小姐的名聲嗎?」


  「哦?竟有這等事?」沉香聞言擰眉,不再答話。


  慎德堂在前院,是這杏林苑的迎客之所,劉管家將人留在此處,是將其視為客人了嗎?小姐年幼,不懂得男女大防情有可原,劉管家怎的也糊塗了?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有人下雨天避雨,在門房處歇腳已經是最大的忍讓了,怎的還得寸進尺,住進了慎德堂?

  如此一來,連翹的心情她能明白,想要將人攆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連翹還是太單純,既然懂得男女大防,那就該將此事交給劉管家去做,更不應該請小姐出面,會見外男。


  萬幸雨勢大,將她倆人堵了回來,不然可就真的釀成大錯了。


  沉香微微嘆口氣,「算了,既然是劉管家迎進來的人,想必人品信得過,暫時不會出什麼亂子,劉管家自有分寸,你也別太多心了。」


  連翹急脾氣,她以為沉香是站在小姐這邊的,沒想到她一直在為劉管家說話,當下火大,不理會她的話,急沖沖自己就要去慎德堂,非得將那倆人攆出去不可。


  「白芷,快攔住她。」見她想走,沉香急忙喊道。


  白芷身子纖細,矮了連翹半個頭,再加上她此時一鼓作氣,哪是白芷能夠攔得住的。


  「算了,你先回去換身衣裳吧。」見她差點推到白芷,沉香無奈退步,「慎德堂那邊,我代小姐去看一眼,你脾氣直,說話也不帶個把門的,衝撞了人家,弄巧成拙可怎麼辦?」


  連翹依然氣鼓鼓的,卻是聽話停住了腳步。


  「白芷,你去瞧瞧大廚房裡可還有薑湯?若有就先備著,等小姐出來,伺候小姐喝下暖身。」沉香扶住隨風晃動搖搖欲墜的白芷,在她耳邊交代。


  「沒了,沉香姐姐莫急,先容我換身衣裳,這就在小廚房生火。」連翹截住話,她給劉雲送的薑湯是大廚房裡最後一碗了,所以她知道已經沒有了,省的白芷白跑一趟。


  沉香點頭,三人各司其職,白芷守在偏廳,隨時聽候雲端吩咐;連翹換了身衣裳,去了小廚房煮薑湯;沉香自己則去了慎德堂。


  叩叩叩——


  沉香敲著門,半天沒人應,也不見有人掌燈,心中疑惑:莫非人已經走了?

  「奴婢沉香,是小姐身邊的大丫鬟,客人可否開門一見?」


  一門之隔,鹿鳴執劍屏息,不說話,暗暗思忖:碩鼠莫非還沒尋來?怎不見他出面攔人?


  喊了半天,仍然無人開門,裡面黑漆漆的,沉香摸不準是否還有人,牽挂著雲端的肩傷,並不逗留,轉身就要走。


  卻與迎面之人打了個照面,撞得她措手不及,燈籠打翻在地,很快熄滅。


  沉香揉著撞得生疼的鼻子,正欲發作,借著閃電一閃而過的光看清眼前之人後,驚呼,「碩鼠!你怎的在這兒?」


  身穿一身黑衣,與這漫天黑夜融為一體的碩鼠,一副面癱樣,不理會她的話,輕而易舉推開眼前的紫檀木門。


  一切都不言而喻。


  「鹿鳴!你也在這兒?」沉香大驚,再次看到他二人,實在很意外,她沒想到,避雨之人竟然是杏林苑昔日舊人!

  相較她的驚喜,鹿鳴就很平靜了,不過他在心中問道:竟然認識自己,這丫鬟是何人?


  碩鼠在旁淡淡提醒:「阿丑!」


  雖說碩鼠這孩子的存在感基本為零,並不認識幾個人,而且既明之前購置杏林苑,也不過只住了幾日,偌大的杏林苑伺候的僕人只有四人,只是期間阿丑的悉心照顧給他留下深刻印象,因此,隔了這麼多年,碩鼠依然記得她。


  「阿丑?這麼多年過去了,長成大姑娘了,難怪我一下子沒認出來。」甩了碩鼠一個眼刀子,他何時淪落到要靠人提醒了?肯定是最近太忙了,鹿鳴找著借口掩飾之前的尷尬。


  咳咳咳——


  咳嗽聲打斷鹿鳴的客套,他趕忙飛奔過去,掀起厚重床幔,東西南北四顆夜明珠瞬間將黑夜照亮。


  沉香緊跟其後提裙而來,捂臉痛哭,「先生怎麼了?病得如此嚴重!」


  鹿鳴撇過頭,不忍再看她自言自語,「冷靜冷靜,總會有辦法的……」


  四年前,沉香剛十歲,隨她娘王嬸一同來到這杏林苑做僕人,那時候既明也不過十二歲,本該是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少年郎,卻因染上怪病不得不放棄一身好武藝,轉而從商,自己掙錢四處求醫問葯。小小年紀就遭此厄運,怎能不令人扼腕惋惜?

  「你是說沉香去了慎德堂,久久未歸?」雲端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整個人都有些慵懶。


  「是的,走了快一個時辰了。」白芷邊替她塗抹香膏,邊答話。


  一個月相處下來,誰都能看出來雲端離不開沉香,如今剛一發現不見人,就問,足以看出她對沉香的重視。


  「小姐莫急,想必是雨太大,沉香姐姐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吧。」連翹放下溫熱薑湯,望了眼窗外愈來愈大的雨勢,有些擔憂。


  「沉香斗膽懇求小姐移步,快去慎德堂救人!」人未至,聲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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