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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君子報仇不說晚

  東方朝陽初升,塗安寺焚起旃檀沉香,使整個寺廟籠罩在仙霧繚繞中,老僧敲響晨鐘,小和尚們開始虔誠誦經,念了一遍《心經》,就被慈心大師派出去打掃寺院,加緊步伐,為中午的講經早做準備。


  塗安寺後院的一個偏房內,一陣咳嗽聲打破了寂靜,依靠在胡床上的白衣少年放下手中書,抬頭問道:「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我幫你叫大夫。」


  習武之人天生警覺,屋內的焚香嗆得床上的男子咳嗽不已,待他看清眼前,發現自己身處陌生之地,本能要尋貼身佩劍,卻忘了自己身上有傷,起得太猛,無意中拉扯了傷口,腰腹隱隱作痛,令他臉色發白,烏黑濃眉攢成一團,面上竟有了冷汗。那男子用右手捂住腰腹,掌心裡傳回來的棉質觸感,讓他有些疑惑,此時聽見白衣少年的話,不答反問:「昨日救我的姑娘,可在此地?纏在我腰間的碧綠紗,又在何處?」


  「元將軍莫不是睡糊塗了,昨日救你之人乃塗安慈心大師,怎會是個姑娘?」白衣少年也不惱他無禮,微笑答話。


  「的確是個姑娘啊。」元朔風輕聲喃喃,他不曉得為何一夜功夫,救他的碧綠裙姑娘變成了身披袈裟的和尚?


  白衣少年捧著一杯參茶,認真吹著熱氣,聽見他的嘟囔,抬眉掃了他一眼,昔日馬上英姿,威風凌凌的鐵血大將軍,此時竟像迷了路的孩童,失魂落魄,無助可憐。


  「元將軍,乃漠北皇眼前的紅人,從不輕易離開漠北,今兒怎得閑,來這千里之外的塗安?莫不是亦為聽人講經?」


  元朔風自幼從軍,戰術卓越,疆場上殺伐果斷,橫掃千軍,四年前更是以一己之力排除萬難,輔佐當時最弱的皇子奪得皇位,其手腕狠辣,嚴刑峻法,舉國上下無不臣服。一將功成萬骨枯,殺了多少人,灑了多少血,豈能是佛祖能超度凈化的?他會聽人講經,還專程跑到江都塗安?那真是見鬼了。


  不理會他的揶揄嘲諷,元朔風收起脆弱,恢復他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冷聲問道:「你何必跟我裝糊塗,明知故問。你們華夏朝懷王殿下相貌堂堂,文武雙全,也算是一條英雄,竟也干那雞鳴狗盜,上不得檯面之事。強取豪奪不成,竟暗中派人使那下三濫的手段,偷弓被發現,倉促離開。我皇顧全大局,暗中遣我追回寶弓,卻遭小人算計,弓未追回反中箭。」


  堂堂正正,威風八面的鐵血大將軍,竟也被暗算,馬失前蹄,實乃元朔風人生之奇恥大辱,沒有之一。


  不過他元朔風一向命好,昨日被困桃林,以為必死無疑,幸得一位穿碧綠百褶裙的姑娘相救。似夢似醒間,他好像抓傷她的胳膊,吃她喂下的怪味食物,聽她哼著家鄉的歌謠,沉沉睡去。縱使千萬人否認,那淡淡縈繞鼻間的女子馨香,是騙不了他的!


  「既明先生乃華夏首富,商業遍布全國,在國外也有涉獵,想必見多識廣,博聞強記。不知可否聽過此曲: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夜夜想起媽媽的話,閃閃的淚光魯冰花……」那姑娘哄孩童似得哼曲兒,令他慢慢忘了痛意。他找出此曲所出之地,是否可見那位姑娘?


  元朔風嗓音低沉,不善歌唱,一曲《魯冰花》經他之口,如鋸木頭般嘶啞,嘔啞嘲哳難為聽,他自己都覺得不堪入耳,難為白衣少年從頭聽到尾,一臉認真。


  白衣少年抓住關鍵,當下也很疑惑:魯冰花是何花?


  「元大將軍倒是會享受,此曲可是漠北歌謠?華夏朝不曾有過如此仙音。」白衣少年忽略他的唱功,睜著眼睛說瞎話。


  嗯?不是華夏之曲?那更不可能是漠北民謠了,元朔風雖不喜舞樂,跟在漠北皇身邊,聽的也不少,卻未曾聽過那姑娘哼唱的歌謠。


  「救你之人確實是慈心大師,元大將軍為何非要執著尋一個夢中女子?若真有此人,憑將軍的本事,輕易可尋得,何必如此麻煩。」又找碧綠紗,又問曲兒的,兜兜轉轉一圈兒,白衣少年算是看明白了,這人怕是都不記得人家的臉了吧,白眼之。


  元朔風尷尬一咳,他那時高燒發昏,只記得這些了,若記得臉,一張畫像便可尋到,哪還用求他既明,受人白眼。


  四目相對,沉默了一會兒。白衣少年收回嬉笑,說明真正來意:「元大將軍即日啟程回漠北,便可相安無事,天下太平。」


  懷王好心計,一箭三雕,其一殺死元朔風,斷了線索,便可使之成為懸案,不了了之。其二嫁禍江東,由他既明頂罪領死,懷王全身而退。其三借元朔風之死,引起兩國兵戎相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只是不巧遇上了既明,滿盤皆輸。


  「元某任務未完,有仇未報,先生何出此言?」元朔風不解此意,依舊冷聲問道。


  白衣少年喝了一口參茶,潤潤嗓子,微笑問他:「漠北最北,近幾年的雪災可有緩和?」


  元朔風大驚,漠北雪災一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他既明一個敵國外人,怎能得知?若是廣而播之,周邊國家趁火打劫,雪上加霜,聯盟攻討漠北,後果不堪設想。頓時望向白衣少年的目光中裹了殺意。


  白衣少年拉緊下滑的錦衾,絲毫不在意那人起了殺心,依舊微笑,只是笑意有些冷,又問道:「那多多親王與漠北皇相處得可愉快?」


  那多多奪嫡敗北,倉皇逃竄,三月前捲土重來,實力之強,竟可與漠北皇相庭抗衡,隱隱有取而代之之意,若不是元朔風態度強硬,加之漠北國相對安穩,那多多缺少契機,此時江山怕是易主了。


  元朔風不相信短短四年,急急如漏網之魚,匆匆似喪家之犬的那多多有如此之勢,背後必定有人相助。既明一個富可敵國,視錢財如糞土一般肆意揮霍,莫不是他在搗鬼?迫切想知真相,元朔風不顧腰傷,掙紮下床,將劍抵在白衣少年喉間,無聲逼問。


  那劍泛著冷光,據他喉間不過一厘,稍一用勁,便可刺入肌膚。那白衣少年卻不以為懼,慢悠悠喝著他的參茶,大有一副想品出個秘方來的架勢。


  他確實不需要害怕求饒,在元朔風背後,毫無存在感的碩鼠已經將劍刺入其肌膚,血珠泉涌。


  白衣少年終於放下手中茶杯,遺憾地搖頭,不知在為誰而可惜。


  「碩鼠,不可乘人之危,若想比試,待往後再尋個機會吧。」見血光的生死之戰,被他輕描淡寫說成了和氣平等的比試,可見此人並非泛泛之輩,比起元朔風的心狠,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既明一介白衣,無權無勢,手裡有些銀子,那也是我自己做生意一筆一筆賺的,我這人世俗,自己的錢當然要留著討媳婦。元大將軍這般潑髒水,小心我媳婦記仇。」白衣少年有些哀怨,一本正經提醒道,說得好像他有媳婦似的。復又接著說:「元大將軍,你也看見了,我雖無外傷,身子卻不如你健康。這兩年待在家裡,養身子,就等著娶媳婦呢,等得我都快望穿秋水了,哪有閑心理你漠北那些破事兒,如今出了事,乃是你們漠北家事,為何牽扯到我這外人,莫不是覬覦我媳婦,起了壞心眼吧。」


  自家先生毫無節操,市井無賴似得糙話,聽得鹿鳴好生羞愧,都怪自己大意,若不是今天元將軍念念不忘他的夢中情人,也不會知道,原來自家先生也想討媳婦了,還這般迫不及待,鹿鳴覺得自己有必要將此事提上日程,爭取今天就把夫人討回來。不過,先生喜歡何種類型的?是天下第一美人柳如眉,還是當朝才女陸婉兒,亦或者是江湖上芳名遠播的百花宮主夏迎春。不管是誰,只要先生點頭,今晚就入洞房!

  話糙理不糙,元朔風聰明絕頂,這些糙話他都聽懂了,雕弓乃是漠北先祖打江山所用之物,後世子孫以此弓為戒,飲水思源,牢記祖訓。雕弓因此又稱為皇位又一象徵,如今被盜,只怕會成了那多多謀權篡位之由。借追回雕弓調虎離山,意在當今漠北皇!不好,我皇有危險!


  元朔風快馬加鞭回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管攪弄風雲的是何人,他一定親手斬殺!

  白衣男子目送他離開,聽見耳邊兔罝為他鳴不平,回頭開玩笑勸說:「他元朔風今後不搶我媳婦,就是燒高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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