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匕首密林之旅

  時間從第四紀460年的九月末步入到了十月初。


  聖弗倫海西海岸的土地已經進入秋季，匕首密林的地理位置位於休倫格爾以北的鄉下，正巧卡在東戈蘭提亞平原與伯瑙河下游沿岸平原之間。


  這片生長在王國境內兩大平原之間的密林於紫羅琳王國的先君，阿特瑞克率領軍隊開拓王土的時候就已經存在。阿特瑞克國王征服這片土地后採取種族包容的政策為自己的王國留下了一批願意臣服的外族子民，身體里流淌有一部分野蠻血統的拉斯弗涅山民和從月冷高原上遷徙下來的一些丘陵矮人都包括在內，匕首密林中一個建立在沼澤地里的蜥蜴人部落也是其中之一。


  費恩走在林間的小路上抬頭仰望蔚藍的天空，幾隻像是山雀的小鳥撲騰著茶褐色的翅膀從他的視野里飛過。一些對溫度異常敏感的動物開始向著溫暖的南方度遷，年輕的聖武士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放鬆一下頭腦，伯瑙河下游帶著麥香氣息的微風這會兒還令他稍有回味，小路兩旁從樹枝上飄落下來的銀杏葉讓他想起一個自己過去耳熟能詳的絕妙比喻。


  那些秋天的孩子撐著傘從枝頭跳下來，酥癢的風帶他們在半空翩翩起舞，宛如金色的蝴蝶。


  「費恩，這裡好美。」莉莉絲走在聖武士青年的身後不時往道路的兩邊注目，一時間眨了眨她眼眶裡兩顆深邃的漆黑色眼瞳輕聲感嘆道。


  聖武士青年走在隊伍的前面轉過頭對她回以微笑。


  年輕人們的行程自休倫格爾一夜后就暫時脫離了快節奏的緊張氛圍，腦海里並沒有太多心思的術士少女從那時候起開始留意到了一些平時沒能察覺的東西，例如伯瑙河下游平原的田野地區充填滿農民們的喜悅、城市郊外的野生動物在草地上一晃一動之間似乎也有著和人類相似的靈性、沿著一條鄉間小路進入林區后所見到的很多景色會使她心裡不經意間產生一種說不出的輕鬆，那大概就是心曠神怡的感覺。


  或許是由於失去記憶的關係，莉莉絲從休倫格爾郊外的湖畔醒來后逐漸對於世間的很多事物表現出一個孩子似的天真和好奇。她不懂吟遊詩人們筆下的諸多修辭手法，臉上的表情也還相對單調，但覺得美的就會說「美」，覺得好的也會說「好」，覺得不好的……必要的時候，費恩會耐心地教給她一些為人處世的常識。


  從休倫格爾郊外的湖畔啟程一路向北，年輕的聖武士考慮到教會今後可能對自己採取的態度而沒敢在路途中留下太多顯眼的足跡。


  渡過伯瑙河的時候他本可以從一座馬廄的主人手裡購買四匹相較便宜的劣馬作為旅途的工具，可當他注意到那座馬廄附屬於一處教會撥款建設的堂區時，他最終還是為自己帶領的隊伍選擇了一個更費時，但更保險的趕路方式。


  那就是——


  用腳走……


  「這個地方環境不錯，遠離紛爭，不像待在大城市裡那麼乏悶，總被一些瑣事壓得喘不過氣來。」卡繆紗愜意地跟在隊伍後面隨口點評這片古老的樹林，彷彿幾天以來的旅途並沒帶給她太多疲勞的感覺，這對她來講就好像日常訓練一樣可以輕鬆應對。


  黑暗精靈少女像是無所事事的樣子跟上隊伍算不上快的速度邁動著步伐，艾莉婭走在她的身旁冷著眼睛打量她一眼，隨後蹩了下的眉毛，出聲向前面的聖武士青年詢問：「費恩，我們距離你說的那座村莊大概還有多遠？」


  「就快到了。」費聽到精靈少女的聲音，年輕的聖武士一邊走一邊扭過脖子將視線轉過來說道，「這條路我過去有來過，伯瑙河下游平原的農民在密林邊緣上建起有一座伐木村……仔細聽，除了鳥鳴、溪流和風聲，你能聽出林子中的聲音里開始夾雜起什麼了嗎？」


  「開始夾雜起了……人的動靜？」金髮的精靈少女閉上翠綠色的雙瞳，細長的尖耳輕輕抖動一下，不一會兒便又重新拉開眼帘。


  ……


  就像誕生在海邊的漁民會想到通過捕魚來改善自己的生活條件，居住在密林邊上的農民們發現城裡的貴族老爺建設城堡或莊園時總需要大量的木材，於是勞動在田埂上的一部分人在利益的驅使下丟掉手裡的鋤具，拿起砍樹的斧子走進了林區。久而久之，採集木材的農民們在匕首密林南部的邊緣地帶逐漸形成了一個固定的聚落，那個聚落後來也就發展成了村莊——也就是費恩向少女們提到的伐木村。


  費恩帶著莉莉絲、艾莉婭和卡繆紗走進伐木村，這座建立在林間的村莊在聖武士青年看來和前世頭一次來的時候基本上還是同一個模樣，村子里的一片空地上坐著一座比所有房屋都要高聳的木材加工廠，幾個淘氣的孩子揮舞從垃圾堆里撿來的木條充當長劍，扮演床頭故事裡的英雄角色打鬧著從他眼前追逐跑過。


  這會兒的時間已經接近黃昏，木材加工廠里的工人和幾處菜地上的農民從各個方向走出來，人們出現在村莊里形成幾波規模不大的人流，樹蔭間的縫隙使夕陽的光線在泥土地上落下斑駁的光點，他們的影子在這些光點上來來往往，向著一家隨風飄浮出麥酒清香的酒館慢慢涌動過去。


  年輕人們並不著急解決晚飯，他們一行人沿途有從農民手裡購買一些方便攜帶的乾糧，例如薑餅和麵包。


  來時已經在路上充過飢的費恩站在村莊的門口環顧四周，他的目光越過那些忙碌了一天的村民，從人們的頭頂望向視野中一座比較特別的建築。


  那座建築的門框上掛著一塊鐵牌子，他迎著柔和的陽光眯起眼睛，遙遙看清那塊鐵牌面上的圖案由一把插在羊皮紙上的劍和幾枚金幣組成，費爾迪亞的吟遊詩人們說那代表勇敢的冒險者用手中的劍完成任務和委託，以賺取維持日常生活的報酬。


  那是冒險者協會——他眼前一亮，沒想到能在這座建立在林間的村子里找到這麼一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