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沖飛起來的希望（下）
費恩手腳踉蹌地從地上爬起來，感覺腳下的走廊地板已經變得傾斜了起來，頓時大聲提醒身邊的同伴們：「沒時間磨蹭了！」
話聲落下，他連跑帶爬地沿著不遠處的船艙樓梯繼續往底艙跑去，顛簸搖晃的船體好幾次差點將他甩翻在木地板上，可他總算是跌跌撞撞地抵達了底艙，從已經開始逐漸淌水的底艙中發現了他之前對眾人所說的那條救生小木船。
船艙的艙底因為遭受過三艘海盜船的幾輪弩炮彈幕打擊，此時一些裂開在周圍木壁上的破洞開始出現了進水，費恩的腳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因此積起了一層半厘米厚的海水。
費恩來到黑帆艦船的底艙，沒有絲毫猶豫便衝到眼前的小木船邊，咬緊牙關用蠻力將那條單人床大小的小木船掄起來扛在背上，像背著一塊龜殼似的快速往回去的方向奔跑起來。
他背著這塊關鍵的「龜殼」，沿著有些傾斜的樓梯往之前的船艙走廊跑，很快與雷蒙、阿羅約和艾莉婭重逢，然後和雷蒙與阿羅約聯手將他費力從底艙背上來的小木船沿著最後一截樓梯抬上了黑帆艦船的甲板。
艾莉婭背著莉莉絲從後面緊跟出來。四名年輕的少年少女來到甲板的一刻再度被海巨龍墨托提斯龐大的軀體震驚了一瞬，但他們馬上又想到現在是爭分奪秒的時候，隨即便又立刻在費恩的臨場指揮下將小木船放在甲板上，然後由艾莉婭將還處於昏迷狀態的莉莉絲放進去。
那之後——
「我準備好了，費恩。」
艾莉婭微微屈膝，在傾斜的甲板上穩住平衡，手裡端著她剛從背後取下的巨弩說道。
「那就開始吧。」費恩看著她，點了下頭，「艾莉婭，先是【寒冰】屬性的魔法箭矢。」
「了解。」
精靈少女簡單地回應一句，隨後蹲下身體，端穩手中的巨弩，從甲板中段的位置朝著船頭髮射出一支由冰晶構成的魔法巨箭。
冰藍色的魔法箭矢貼近黑帆艦船的甲板，在離地極低的低空中劃出一道筆直的線，帶起空氣中極度活躍的水元素將被其魔法能量波及到的甲板區域凍結了起來，一條光滑的冰面路徑轉瞬之間便於眾人的眼前形成。
費恩、雷蒙和阿羅約三個小夥子立即將承載著莉莉絲的小木船推上冰面路徑，然後和艾莉婭一起迅速擠進小木船里。
「艾莉婭，【空氣】！」費恩最後狠狠推了小木船一把，然後往前一躍跳進船里，嘴上對已經將巨弩朝後面架好的精靈少女提醒道。
艾莉婭會意地點了下頭，緊接著便再一次使用她的專長製造出一支新的魔法箭矢。
這一次，她將魔法箭矢的屬性選作【空氣】，巨型的風矢頓時化作螺旋狀的氣流將搭載著眾人的小木船往前推進了起來。
凍結的冰面路徑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小木船船底與冰面的摩擦力，受風力推動的小木船以傾斜向上的方向緩緩啟動了起來，但速度卻還遠遠不夠。
「繼續，艾莉婭，繼續！不要停下！」
回頭望向已經開始被漩渦吞噬掉的船尾，費恩大聲地提醒著此時就擠在他身旁的精靈少女。
艾莉婭明白當前情況的緊急性，因此她正按照費恩所說的那樣，將頭一支巨型風矢倒射出去后，又緊接著用【魔彈射手】專長和手中的巨弩製造並推射出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
然後奇迹出現了。
連續幾重由魔法箭矢帶起的氣流將小木船順著冰面路徑前進的速度推得越來越快，最後竟使阿羅約和雷蒙兩人產生出了一種坐在雪橇上的錯覺。
終於，當洶湧的浪潮化作血盆大口將船尾吞食進去后，那條平淡無奇的小木船沿著甲板傾斜的坡度衝出船頭，在漆黑的夜空里劃出一道三十多度的軌跡線，宛如一道劃破夜幕的流星般展開無形的雙翼飛了起來。
「天吶，我們成功了…我們真的飛起來了！」阿羅約兩手抓緊小木船的船舷，探出腦袋驚喜地望著離他足足有十多米高度距離的海面驚呼起來，「噢，幸運女神拉克莉在上，我們脫險了！」
盜賊青年激動呼喊的同時，雷蒙多了一個心眼往海巨龍墨托提斯所在的方向瞧了一眼，頓時滿臉驚慌地反駁身旁的同伴說：「不，還沒有！」
「啊？」
阿羅約愣了一下，扭過頭順著雷蒙目光的方向一望，心中的希望隨即又彷彿坐了一趟過山車似的變成了絕望。
「噢，不！」他抬起兩隻手捂住臉頰兩邊的腮幫，瞳孔里倒映出海巨龍墨托提斯正面朝他們這邊看過來的模樣，兩顆巨大的龍眼將視線聚焦在他們所乘坐的小木船上。
墨托提斯張開他長滿兩排利齒的大嘴，古奧的咒文位元組有序地被他用吼聲排列起來，從而同時形成了數個法術的詠唱咒詞。
那些咒詞所引起的詠唱僅僅持續了不到半秒鐘的時間，墨托提斯的嘴前頓時便飛出了幾十顆奧術飛彈。
那幾十顆奧術飛彈全部直勾勾地往眾人飛擊而來。阿羅約的臉色在經歷了一場大喜大悲的波折後於此時變得慘白，而艾莉婭和雷蒙驚愕地睜大眼睛望向那片密集的彈幕網，彷彿看見死神德斯在漆黑的夜空中揚起奪魄的巨鐮朝他們揮砍了過來。
「完了……」一瞬間，盜賊青年、精靈少女和未來的劍聖在心中同時嘆下了這口不甘心的氣息。
但小木船上還有一個人沒有放棄。
費恩從的雙眼直視著眼前的彈幕網，將手伸進，從裡面取出一塊暗綠色的晶石。
【蛛網寶石】，這是他和莉莉絲相遇后，在從奧爾克要塞逃離的途中擊殺摩爾克巨型狼蛛所獲得的戰利品。
這件魔法道具召喚幽靈蜘蛛的道具技能並不具備進攻性，並且有些時候看上去還給人一種雞肋的感覺，費恩自從獲得它之後也只在狼牙據點使用過它一次。
然而現在，年輕的聖武士再一次將它握在了手心裡，暗綠色的晶石也彷彿感受到了其持有者的意志，頓時在費恩的手中煥發出隱隱的幽光。
意料之中的系統提示如期出現——
【你試圖使用的道具技能，請支付任意數值的生命值。】
「支付…80點生命值。」
【注意：你所支付的生命值超出你總生命值的50%，是否確認？】
【警告：你所支付的生命值超出你總生命值的75%，是否確認？】
「全部確認！」
費恩咬下牙徹底豁了出去，在心中對遊戲系統善意的提示做出了如上的回答。
下一刻，他手中的暗綠色晶石表面上閃過一道充滿幽冥感的光芒，整整八十隻幽靈蜘蛛頓時猶如一道半透明的墨綠色牆壁般出現並阻擋在了眾人與由奧術飛彈組成的彈幕網之間。
「轟轟轟轟轟轟——！」
接連不斷的爆鳴於下一個瞬間高調地宣洩出持續數秒的演奏。墨托提斯施展出來的幾十顆奧術飛彈全部撞在了費恩通過【蛛網寶石】召喚出來的幽靈蜘蛛身上，將這些生命值統統只有僅僅1點的小傢伙們在短短的一剎那時間內炸得灰飛煙滅，片甲不留。
八十隻幽靈蜘蛛光榮地履行了它們作為炮灰的職責，用身體為眾人豎起了一道靈魂之牆，將墨托提斯施展的幾十道【奧術飛彈】全部抵擋了下來。
魔法的煙霧很快在黑夜裡的高空中消散。海巨龍墨托提斯宛如矗立在漩渦中央的高塔，這頭和大多數巨龍一樣傲視萬物的海巨龍顯然對於費恩剛剛化解掉它魔法的行為非常不滿，於是再度用龍語吟詠起了新的法術。
費恩一行人乘坐的小木船還沒有飛出海巨龍的施法範圍。這一次，墨托提斯進行了一個大約一秒鐘的詠唱，然後張開它的血盆大口，從口腔的深處向外噴射出一道白色的弧光。
【閃電束】，三環巫術，施法者施放一道充滿電流的束線對受術目標造成【空氣】屬性的魔法傷害。
那道閃電光束從墨托提斯的空中飛射而出，筆直地朝眾人襲擊過來。艾莉婭敏銳的目光捕捉到了這道白色的弧光，而費恩極高的感知屬性也幫助他對這記法術做出了及時的回應手段。
年輕的聖武士向那道迅速朝他飛來的閃電束抬起手，他手上的一枚戒指和他咬緊牙關的臉頰被迎面的電光映得雪亮。
他張開五根手指將手掌正對向那道白色的電弧，口中高喊出一個發音奇怪的位元組：「Sw』low！」
那一瞬間，他佩戴在中指上的【飲魔戒指】如同嗅到美食香氣的老饕般躁動起來，一層無形的保護膜悄然間將費恩的身體包裹了起來。
墨托提斯不愧是傳奇級的生物，儘管【閃電束】僅僅只是一個三環巫術，但這頭海巨龍施放出來的白色弧光打在費恩身上后便在【飲魔戒指】的道具技能效果影響下，將費恩的生命值一口氣從13點恢復到了滿血狀態的93點。
可想而知，如果沒有【飲魔戒指】的保護，墨托提斯施展的法術很有可能可以直接將滿血狀態的費恩直接秒殺掉。
換句話說，如果眾人之前真的響應雷蒙的屠龍計劃與這頭傳奇生物正面硬拼，那麼結局無疑只有團滅這一種可能性，因為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生命值數值都絕對無法越過墨托提斯的斬殺線。
將墨托提斯施展出來的【閃電束】也成功化解掉后，搭載眾人的木船還沒有停止上升的勢頭，像一位明明已經筋疲力盡，但卻依舊沒有放棄希望的拓荒者般於黑色的天幕上吃力地攀爬著。
沒有翅膀的船向著希望的高空發出最後幾秒的衝刺，隨後終於在它這趟飛天之旅中抵達了它一生中所能觸及到最高的高度，接著繼續沿著飛行的拋物線朝著下方海面的方向開始了墜落的過程。
與此同時，海巨龍墨托提斯高昂起它碩大的龍頭仰天長嘯發出勝利的吼叫，隨後便再也沒有朝眾人施展新的法術了。
「大人，我們…逃出來了？」望著視線中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海巨龍，受驚程度最嚴重的盜賊青年顫抖著喘出一口氣，難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聖武士青年。
「大概吧……」
費恩依舊保持著十足的警惕心，直到他注意到墨托提斯似乎已經對他們失去了繼續用龍語施展魔法的慾望后，才緩緩舒出一口氣，露出疲憊的笑容回答阿羅約說：「我們活下來了。」
他記得，龍族是領地感極強的生物，它們會讓任何膽敢挑戰它們尊嚴的螻蟻付出嚴重至生命的代價，但卻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對已經主動撤出它們攻擊範圍的弱者做出追擊的行動。
畢竟，龍族是高貴而傲慢的生物，它們天生就擁有比太多生靈強大的力量，因此它們不屑於對那些於它們面前潰敗而逃的傢伙補上致命的一擊，並且認為那種行為只會顯得它們比其他同類更加下賤。
就好比花盡心思去折磨一隻小貓的人類並不會被其他人認為強大，而只是會被視作心理扭曲的變態罷了。
「不過……我們該怎麼下去？」半晌，艾莉婭從剛才的驚魂時刻中回過了神來，然後看著費恩詢問道。
「下去？」費恩眨了眨眼睛。
「對啊。從這個高度落水，而且海浪打得這麼猛……這艘小木船搞不好會散架吧？」
「恐怕會的。」
「所以？」
「大不了我們抱住其中的幾塊木板，藉助海水的浮力游……誒，游…游回去……額……」
「費恩？」
扎著一束淺金色馬尾辮的精靈少女警惕地盯著面前的聖武士同伴，注意到後者臉上的表情正逐漸從自信朝著懵.逼的樣子快速轉變了過去，心裡突然就產生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兩秒鐘后——
「糟了！」費恩抬起手一把捂住自己的臉。
他突然想起，上一世的他之所以能夠利用相同的方式從墨托提斯的手中死裡逃生，然後硬著頭皮游到附近的一座島嶼上去，那是因為那時的他都已經是完成聖武士職業進階的【秘銀騎士】了，無論等級、生命值還是影響角色體力的體質屬性都不是此時的他可以與之相比的。
霎時，年輕的聖武士直接就傻眼了。
然而現實可不會在他覺醒出例如【時停】之類的超強天賦能力之前受他的意志所操控。
於是，承載著三男兩女總計五名年輕人的小木船終於開始以不斷加速的勢頭朝著波濤洶湧的海面墜落了起來，刮臉的勁風在眾人的耳邊呼嘯迴響，起舞的浪花彷彿面帶邪惡微笑的深淵惡魔般張開懷抱準備將從夜空中墜落下來的小船抱進懷裡。
艾莉婭的臉頓時白得猶如災亡巫師會裡的生者學徒，她眼眶裡一雙翠綠色的眼珠子瞪得像兩顆鈴鐺，驚叫著對身旁的同伴們大聲提醒道：「我們要掉下去了！」
「該死，誰快想想辦法！」未來的劍聖驚慌失措。
「總而言之先抱緊船舷，大家別被海浪沖走！」年輕的聖武士騰出一隻手將還昏倒在他身旁的術士少女抓緊。
「結果到頭來還是要完蛋了啊啊啊啊啊啊——！！」盜賊青年張大嘴巴緊閉上雙眼，話裡帶著哭腔爆發出殺豬似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