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黑色戰衣的士兵挑著燒焦的幹草往前走,飄著濃煙的焦樹幹像魔鬼的爪子,猙獰著骨節朝天掙紮,偶爾一個燒焦的動物屍體冒著皮毛腥味兒,混在植物焦灼味道裏變成焦臭。
一個腳步踩在漆黑的泥土上留下一個泛紅的印記,他們驚奇的發現森林裏的屍體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多,甚至有人向領頭人詢問:“列阿勒上將,快到山尖了,還是沒有屍體,這不正常。”
“再看看,叛軍不會守在山林裏等死,他們一定會想辦法離開,說不定還能找到他們遺留的暗道,讓兄弟們搜索仔細點,找到可疑痕跡立馬上報。”
列阿勒上將皺著國字臉,一身腱子肉讓他看上去就像鐵塔一樣雄偉健碩,他雙手拿錘,呼哧著粗氣往上走。
希爾木走在最前麵,跟隨他的都是貼身侍衛,這些忠心護主的侍衛在他前方開路,直接通往山頂的院落。
“一具屍體都沒有?”希爾木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在他看到院落門口站著的男人時更加濃烈。
立於階上的男人一身黑衣,五彩斑斕的孔雀翎用檀木珠穿著掛在微敞著的衣領前,一頭黑發用彩絹纏著,粗狂不失貴族優雅,這是西夜王族最常見的裝扮,適合於各個場合,耶魯梟很喜歡這套衣服。
他麵無表情站著,看到希爾木帶兵上前,他一手握拳放在胸前,彎了彎腰。
“臣弟在此恭迎王兄。”
“耶魯梟,你可知本王子前來作甚?”希爾木惱怒與耶魯梟的淡定從容,他已經感覺到了,這是一座空山,一座連野獸都沒有的空山,難不成這就是中原人兵法中記載的‘空城計’?希爾木不相信他這個專注於西域文化的弟弟會去了解中原人的兵法。
耶魯梟爽朗一笑,大聲道:“來這裏捉拿我這個亂臣賊子。”
“知道就好,隻要你束手就擒,本王子念在手足情分上不與你為難,考慮放你一條生路。”希爾木的大方和仁慈在這裏體現的淋漓盡致。
這句話讓耶魯梟感到無比好笑:“難道王兄認為臣弟一人在此就是為了束手就擒?”
然而這句話的回答還沒有得到,瞬間四周雲霧突起,洋洋灑灑瞬間朦朧了整個別院方圓幾裏,希爾木身邊的幾個精英已經開始做出防備姿態,雲霧裏漂浮著若有若無的香味,從地上升騰起的白色煙霧從四麵八方襲來,防不勝防。
“地上,是地上!”有一個人看到地上隱藏在焦黑的草叢裏有幾個黑漆漆的竹管,白霧就是從裏麵漂浮出來的,白霧分散很快,幾乎是瞬間已經漫過人們的腳踝,甚至慢慢沒過腰間。
“這是什麽?”希爾木想要飛起到樹幹上,一抬頭發現旁邊樹木不是被砍斷隻剩下短短一截木樁就是燒焦成炭,根本禁不起一個男人的重量。
“若是沒有萬全的準備,臣弟怎麽敢獨自一人在此恭迎王兄。”耶魯梟說完,黑袖一揮,慢慢淹沒在白煙裏,隻剩下一點點黑色身影,朦朦朧朧之間消失不見。
“招人,招人,鳴笛,務必找到耶魯梟。”希爾木幾乎想要跳腳,勃然大怒的男人幾乎一拳把一棵燒焦的樹幹砸斷。
白霧裏混合著一絲絲奇怪的味道,香不香,臭不臭,微微刺鼻,聞了一會兒便讓人頭疼欲裂,那種味道就像一隻靈巧的手,鑽進人的腦子裏,一點一點把腦子裏的感知撕成碎片,頭疼過了頭便開始急躁,一句話就能點燃一個人的怒火。
這是西夜用來懲罰犯人的毒藥,沒想到耶魯梟竟然混合在白霧裏讓他們吸食。
希爾木捂住口鼻,白霧遮擋著視線沒辦法看清遠處,像無頭蒼蠅一樣亂闖,此時他已經想到了耶魯梟的陰謀,那麽現在耶魯梟的軍隊會在哪裏?
“衝啊——”
隨著領隊將軍一聲令下,騎馬的戰士身披戰甲衝進營帳圍欄。
飄著大王子旗號的彩旗被鐵騎折斷,勢不可擋的軍隊像是一把利劍,淩厲殘酷的刺穿營帳腹地,守在營帳裏的士兵根本防不勝防就被突如其來的一把長刀穿過了身體。
“兄弟們,殺啊——”
鑼鼓響起,無數的士兵手拿長矛從營帳中鑽出來,防敵之勢猶如猛虎下山,帶著一股子血腥之氣,浩浩蕩蕩衝擊的人睜不開眼睛。
聽到屋外亂糟糟的聲音,坐在屏風後看書的夭殺猛然站起來,還沒有出營帳便有人拿著長刀闖進來,看到一臉鎮靜的女人愣了。
“你們是二王子的親兵?”夭殺並沒有像她們那樣震驚,冷靜的樣子就像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劍。
沒有想到這裏還有女人存在的士兵還是蒙著。
夭殺鬆了一口氣,她沉聲道:“你們聽著,我現在要去救一個人,我把那個人給你們,你們務必把他安全送到二王子身邊,聽到沒有?”
“¥%*&@#¥%¥##……”一個士兵嘰裏咕嚕說了一通。
夭殺驀然發現他們語言不通,之前能夠和希爾木說話都是希爾木用中土話溝通,原來不知不覺中希爾木已經為她退讓了一步。
夭殺情緒有些不對勁,但是很快調整過來,西域話她不是太懂,但是簡單的還能說幾句。
“救人,你們,二王子,送過去。”夭殺一邊說一邊比劃,聽著外麵愈演愈烈的戰事,她心急如焚。
兩個士兵不明所以,夭殺看著無望,拉著他們便往賬外衝。
此時的營帳外已經被鮮血和屍體粉刷成地獄修羅場,白色的營帳上濺起的白色血液和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包括他們身上插著的兵器都可怕猙獰。
夭殺見怪不怪的從他們身上越過,兩個士兵始終跟在她身後,腿腳不利索的女人跑起來有些跛腳,但是這並不影響她的速度,帶著輕功的步伐如點水而飛,很奇怪的現象,無論她從哪隊兵馬跑過,沒有一個男人對她下殺手,所有士兵好像都怕傷害到她自動讓路。
即便有零碎幾個撕打激烈的人沒看到她離得近了,也會有另外幾人士兵一腳踹開,為女人隔開一個完全安全的道路。
踩著屍體奔跑的女人衣裙一片鮮紅,終於到了廢棄的木屋前,木屋前的士兵顯然不願擅自離開崗位,即便前方陣營廝殺有多麽激烈,這裏依舊冷清如世外。
“王妃。”兩個守門人朝女人弓腰。
趁他們低頭的一刹,夭殺目光凝練如刃,出手快如閃電,一把扼住兩個士兵的脖子,兩個士兵不停掙紮卻逃不開女人古怪的大力氣,被按著不能直起腰的士兵握住長矛準備反擊。
夭殺冷冷一笑,按著他們的後脖子順勢飛起,一個空中旋轉一腳踢飛一個,落地時看到他們倒在地上無法動彈的模樣麵無表情:“不想死就管好你們的嘴。”
說完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直接踹開了門,腿上的鈍痛她好像感覺不到,進了屋子,抓住少年的手腕便往外拖,門外兩個耶魯梟的士兵守著,看到柒靈龍的一霎他們知道了之前夭殺的所有比劃。
“多謝長公主救命之恩。”柒靈龍好像生病了,一張臉煞白煞白,文弱的樣子就跟不久於人世一般。
“不用謝,你們.……”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遠處山頭傳來轟鳴的馬蹄之聲,浩蕩激烈如潮水湧來一般撼動天地,他們紛紛扭頭望去。
“不好,是大王子的兵隊回來了!”士兵們燥亂成一團。
夭殺知道他們為何慌亂,因為這個計劃有衝突,他們奇怪於大王子此時不是應該困於後山嗎,怎麽就下山了?
“來不及了,你們快走,不用管我。”夭殺自是知道自己腿上有傷跟著也是連累,還不如守在這裏還能攔一攔。
馬蹄奔騰的聲音越來越大,濺起的黃土蔓延如翻滾的海浪,眼看就要到跟前,這不是談人情的時候,所有人都開始準備後退,士兵們已經開始離開。
柒靈龍被兩個士兵強行拖走,夭殺看著遠離的少年再看看地上哀怨憤恨的兩個守門士兵,淡然往營帳方向走。
士兵們開始後退,夭殺走過屍體的時候甚至看到幾張眼熟的臉,他們看著她的眼神無非那幾種,不忍,擔憂,但是無論哪一種都沒辦法較之她此時的心情,她心軟了嗎?
為什麽聽到希爾木被困在後山的消息時心中疼痛難忍,為什麽聽到他即將回來的時候激動欣喜,為什麽想到他回來看到此時之景生氣恨她而心中緊張忐忑,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她應該是毫無感情的殺手才對啊!
該麵對的就要去麵對,是否有挽回的餘地,那也要問過之後才知道。
手剛碰到營帳簾子的夭殺被耳邊的寒風驚到,她猛地回頭,那個文弱嬌美的少年被丟到她腳下,夭殺瞬間臉色鐵青,她猛地扭頭,男人逆光騎在馬上,健碩的身材好像孕育著無與倫比的力量,冷酷剛毅的臉帶著殺氣,他冷冷的看著臉色難看的女人,薄唇張合,聲音冰冷:”我的好王妃,解釋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