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進入原關的時候陣仗之壯闊惹來路人紛紛側目,所有人都探著腦袋去看新娘子的真麵目,但沉重轎簾連個人影都不會透露。
馬上就要進入西域境地,領頭的送親將軍馬驍不由抹汗。
侯爺封鎖長公主死亡消息並說一定會有人接應,但是眼看就要進入西域,這西夜的人馬也在迎親的路上,次日便到,但是侯爺所說的接應的女子並沒有出現。若是到時西夜接不到新娘子,那又該是怎樣的局麵?
“馬將軍一路風塵辛苦了,快進去休息吧。”
負責接待的驛站老板老早站在驛站門口迎接,慈愛的麵容有些微胖,穿著寶藍色寬大汗衫的男人脖子上掛著獸牙,赫然是西域人裝扮,但五官絕對是中原人,圓滾滾的臉看上去格外親切和藹。
“人來了。”
雲姑娘趴在驛站二樓欄杆上往下望,看到迎親隊伍紅潤的唇微微一勾,巧目一眯,顧盼生輝。
屋子裏喝茶的男人動作優雅笑容迷人,他看了欄杆上趴著的姑娘,無奈歎息:“別玩了,快回來吧,讓他們發現了少不得請禮麻煩,惹人頭疼。”
姑娘一扭頭,衝男人呲呲牙:“就你事多,看一眼都不行啊。”
“跟你玩個遊戲。”男人放下茶杯,紅眸深邃。
雲姑娘挑眉:“說!”
“你來猜猜馬驍挑開轎簾的時候是否會有人?猜對了有獎勵,猜錯了老實回屋裏。”伯虞笑容迷人,嘶啞暗沉的聲音磁性渲染。
雲姑娘咬咬牙,看著屋子外麵的轎子,看著馬驍在所有隨行將士和驛站老板的麵前慢吞吞的將手伸向轎簾,那馬將軍要被嚇破了膽,但是伯虞讓她去猜測,那麽一定不會是正常的結果。
若是正常了,那還猜個屁啊。
“我猜.……有人!”雲姑娘呲牙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大紅色的轎簾慢慢拉開,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了出來。
“我猜對了。”雲姑娘咧嘴一笑,得意洋洋。
馬驍顯然被嚇壞了,他已經做好了像驛站老板撒謊說長公主半路出恭不在轎子上的打算,沒想到竟然真有一隻手伸出來,看著那像白玉精雕細琢一般漂亮的手隱約有些繭子,好像是常年練武而成。
“馬將軍愣什麽,快扶長公主出來啊。”
一旁的副將小聲在馬驍耳邊提醒。
馬驍恍然明了,忙不迭伸出胳膊貼著那隻手,讓對方扶住自己的胳膊:“公主,末將扶您下轎。”
“鳳緋瞳,那個是你的人嗎?”雲姑娘盯著轎子裏的人慢慢出來,嘩啦啦一身金玉首飾搖曳出清脆的聲響他們二樓都可以聽到,拖了老遠的紅色重紗婚裙如沙似霧,被黃昏的暖光一映,金燦燦的。
伯虞用慘白修長的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寫了兩個字:“夭殺,暗夜魔騎的領頭人,武功上乘,偽裝上乘,曾經在江湖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女殺手,不過被朝廷通緝無處可去,所以隨了我。”
“喲,可真是憐香惜玉心地善良的侯爺呢。”
莫名的酸味兒圍著雲姑娘轉。
“暗夜鐵騎二十個人基本都是這樣留在我身邊的,除了夭殺和千花籮之外都是男人,哪裏來的憐香惜玉,你這口氣,難不成是吃醋?”侯爺笑的一臉驚訝。
“侯爺的醋草民可吃不起,侯爺還是先說說猜對的獎勵的是什麽吧。”
雲姑娘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紮的馬尾一甩一甩,一副吊兒郎當的痞子樣,花俏的雙眼大大方方在伯虞精致的臉上掃來掃去,連耳後一粒小紅痣都不放過。
她的大美人果然傾城絕代啊。
伯虞微眯這眼,像一隻慵懶的貓,他伸出一根手指朝著雲姑娘勾了勾。
雲姑娘笑眯眯的走過去,還沒來得及站穩,胳膊一下子被攥住,一陣天旋地轉便被男人鎖在懷裏,牢牢的坐在他的腿上,這種動作在認識伯虞後不知做過多少次,從最開始的尷尬不自在到現在的淡定大膽已經不僅僅是感情的變化。
雲姑娘環住男人的脖子,看著他溫柔濕漉漉的紅色眸子,輕輕與他頭抵著頭,呼吸都混為一起。
“告訴我獎勵是什麽?”
“不妨猜猜看。”伯虞紅唇微勾,身上獨特的香味兒悠然縹緲,靡靡漫漫惹人沉醉。
“你總讓我猜,不公平。”雲姑娘嘟著嘴,故作可憐的模樣著實惹人憐,但是眸子裏一閃而過的狡黠破壞了她偽裝出來的表情,總覺得不倫不類。
“獎勵是……”
伯虞一手攬住她的後腦勺,輕柔的吻在她嘟起的唇上,纏綿悱惻。
“啪——”房屋的門自動合上。
然而這個遊戲無論是輸是贏,雲姑娘還是給忽悠進了屋子。
被帶回房間裏的‘長公主’取下鳳冠霞帔,露出一張淩厲俊秀的臉。
隨身服侍的小丫頭年紀還小,紮著兩個發髻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直鬧著一路風塵累得慌還不讓隨便出去玩。
“千花籮,這裏不是中原,你給我長些眼色,別惹麻煩。”利刃一樣鋒利內斂的女人坐在桌子前便開始卸妝,一臉胭脂水粉讓這個素顏習慣的女人格外不舒服,感覺臉上戴著麵具似的。
“大姐姐就愛嚇唬人,咦,客人來嘍。”
小丫頭話音還沒落,打點好隨行侍衛住宿問題的馬將軍敲響了房門。
“進。”
門被推開,馬將軍隨手合了門便朝坐在桌前的女人深深鞠躬:“多謝姑娘救濟之恩,敢問姑娘可知道侯爺是怎樣安排的?”
“一些事情不能告訴你,但我可以保證不會讓你們出任何紕漏,西夜國裏麵的現狀我們還不清楚,侯爺命令我們不得輕舉妄動,指令會在我們進入西夜國覲見西夜王後下達。”
女人說話語氣冷淡,但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但憑侯爺調配。”
馬驍原本以為那個瘸了腿的瞎眼侯爺不過是個仗著皇帝寵愛的紈絝子弟,從來不涉朝政的皇子常年呆在伯虞候府,不培養個人勢力,不暗中結黨營私,淡泊名利安守本分,但這次他們護送公主下嫁這樣的大事出手相幫的竟然是伯虞候,這當真是出人意料。
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伯虞候竟然有魄力暗中壓下長公主死訊,隻為保證和親正常進行不影響我天朝上國的名譽。
這份魄力和勇氣還有決斷讓馬驍吃驚,同時也對伯虞候產生深深地佩服。
這份膽量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可以有的,他甚至認為即便是陛下也不一定會在最快的情況下做出對國家最有利的判斷,手腕決絕也令人感到膽寒,畢竟這長公主是伯虞的姑姑,伯虞一個決定就否決了長公主身份問題,就連皇陵都進不了。
不過對於長公主來說是否進皇陵大概也不重要了。
畢竟全朝上下都知道長公主早就心係一個江湖男人。
這樣的結局還算是好的吧。
“侯爺吩咐過,為皇帝分憂事無巨細,不必客氣。”冷漠疏離的語氣帶著微微謙遜,夭殺很清楚自己需要為主子創造一個怎樣的形象。
現在最好不要表示出任何結黨的苗頭,不然於臣民與陛下百害而無一利。
不能讓陛下對侯爺持有戒心,不能讓朝中大臣對他不滿。
人心的經營不是一蹴而就,心理防線的攻略需要足夠的細心和耐力,顯而易見,伯虞的耐力從來是出人意料的強大。
馬驍實在摸不住那位侯爺的脾氣,既然做了出頭鳥,又是一副淡然的高清模樣,若即若離的感覺讓人心神不寧。
送走了馬驍,千花籮往桌子上一躍,盤腿而坐:“大姐姐,你說侯爺他想做皇帝嗎?”
“沒有男人不愛權勢,即便是看起來淡泊名利的伯虞候也一樣,更何況侯爺的雄心大誌已經不僅僅局限於朝堂了。”
夭殺目光迷離看著遠處緊緊閉合著的房門,仿佛透過那扇門看到了什麽人一般,口氣銳利狂妄,帶著與生俱來的倨傲。
千花籮順著女人的目光看向那扇緊閉的木門,從腰上墜的荷包裏掏出鬆子糖放嘴裏,舒服的眯起眼:“那侯爺到底愛不愛那個雲姑娘呢?”
“愛?那要看看以什麽為前提。”女人聲音冷漠帶著嘲諷,看透一切的雙眼琉璃一般晶瑩剔透。
年紀尚小的小丫頭並沒有聽懂是什麽意思,砸吧砸吧嘴,吮吸著糖的甜味:“我覺得侯爺待那個雲姑娘極好了,那大概就是愛吧,可是愛和權勢相比,侯爺又更愛哪個呢?”
懵懂的小姑娘把世間最難選擇的難題輕巧提出,但答案卻讓精明幹練的暗夜鐵騎領頭人不知作何解釋。
至少現下伯虞表現出的是愛雲降雪,但是一個熱衷於權勢的男人能對這份愛情執著多久沒人知道,伯虞可以為了權勢潛伏多年,為博取皇帝信任數年呆在小小侯府一步不離,這樣的耐性可見他對權勢的熱愛,至於女人,不妨就這樣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這個問題的答案,伯虞侯爺會告訴他們每一個人的。
早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