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轟隆——轟隆——”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徹天際,愣是把睡得正熟的雲姑娘驚醒,透著火堆燃起的火焰散發的微光往外看,烏黑如墨的夜幕讓人無法看清廟外的景象,但聽雨聲便知這雨又大了。
剛剛那聲不像是雷聲。
看著草窩裏依舊睡得香甜的虹染、柒靈龍和穆惜,雲姑娘決定不去打擾他們。
白天裏紫婭被玄熠撩撥離開,故意給雲姑娘一個清靜的地方休養,原本應該無憂的雲姑娘不知為何總覺得心中惴惴不安,好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昏暗之中摸索前進的雲姑娘披上那件臨時編製的蓑衣出了破廟,尋思著聽到聲音的方向走,不大一會兒她便發現自己一直走的是上坡路,被大雨衝刷的泥路很容易沒過雲姑娘的腳踝,陷在泥土中艱難行走的雲姑娘幾番折騰,踉踉蹌蹌往上走。
黑暗中的雲姑娘並不能準確看見前方物件,更何況還下著大雨,草帽沿兒衝下一道水幕就像飄逸的薄紗。
突然感覺腳下一滑,忙不迭穩住身形的雲姑娘朦朧著目光往前一探,頓時心驚肉跳,頭冒冷汗。
前方竟然是萬丈深淵。
即便全部都是漆黑,但單從前方的感知和雨聲空曠都可以讓雲姑娘判斷出隻要她腳往前走一步便是萬劫不複。
被自己剛剛那一腳嚇壞的雲姑娘急忙往後走了幾步.……
“轟隆——轟隆——”
懸崖下的轟鳴再一次響起,雲姑娘嚇得臉色發青,原來剛剛那個聲音就是從這裏發出來的。
然而,還沒有等雲姑娘有任何動作,突然身後被一雙手狠狠往前一推,身體猛然前傾的雲姑娘慌張中一通亂抓,然後沒入前方無盡的黑暗。
“啊——”
幽涼的叫聲從懸崖下方緩緩傳出,又逐漸減弱以至無聲。
旁邊的叢林裏漏出一點微弱燈光,漸漸靠攏懸崖上站的人,慢慢把一張清秀雋雅的臉映了出來,而挑著琉璃燈,打著油紙傘的女人一臉濃妝,眉目間是上了年紀才有的成年女人的韻味,一身酒香摻雜著花香飄飄然,卻在漂泊大雨中逐漸消散。
“她會死。”麵容清雅的女子輕聲道,在雨幕中幾乎不可聞。
“死或不死我們管不著,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挑燈的女人疲憊的麵容略顯蒼老,一身靚麗華衣也無法掩飾她的年華老去,僅僅留著一絲韻味卻被雨水衝刷的半點不剩。
“說的好聽,不就是為了白溪嗎?”
“你……罷了,回去吧。”
女人不想與之多說話,任務完成也該回去了,冷漠轉身,在泥濘中艱難前行,全然不顧身後懸崖邊上的女子,而那女子隻是冷笑,下意識摸了一下腰帶,確定不在後便安心跟上已經走遠的女人的步子。
……
臉色微白的公子披著褂子坐在桌前翻看一本畫冊,畫冊上畫著各種形態的女孩,或開心歡笑,或嬌嗔蹙眉,或英姿颯爽,或嬌媚動人,但每一張都是出奇額傳神,尤其是女孩花俏的眉眼和臉上甜蜜的梨渦都生動可愛。
男人修長白皙的手指摩挲著畫麵上女孩嬌氣的眉眼,沿著女孩臉龐細細撫摸,從眉眼到唇齒,那時一種中毒般的著迷,帶著罌粟花殘酷的香味。
“封公子,董莊來信。”
門外使徒的聲音悶悶傳來。
封十三隨手一揮便開了木門,紫衣使徒雙手舉著信封畢恭畢敬走到身邊,然互單膝跪下,待封十三接過信封後方才站起來迅速離開房間,並小聲輕巧關了門。
用剪刀撩撥一下蠟燭燈芯,看著火苗搖曳一陣子燒的更旺後拆開了信封,素白的紙張上隻是寫著一個字:成!
素白紙張角落裏印著的飄逸娟秀的‘花’字。
丟開信紙,封十三攏著褂子站起身來,腳步略顯虛浮地走到屏風後,拿起桌上的毛筆,蘸著鮮紅的墨汁走到牆上掛的一副掛畫前。
掛畫上寫著‘霸王寨’、‘流霞宮’、‘青劍派’、‘花香榭’、‘董家莊’和‘紫婭仙子’六個名詞。
公子揮手一筆便在‘花香榭’上畫了一道鮮紅。
這六個名詞上,除了‘青劍派’外的五個名詞都已經畫上了紅道。
搖著扇子的女人毫無儀態可言地伸著懶腰走進屏風,狹長的鳳眼大致一瞥,笑聲清亮:“喲,這是要結束了?”
“青劍派……”公子把筆尖朝著‘青’字點點,語氣詭異。
已是合作多年的夥伴,又怎麽不懂男人話語中的意思,於是千麵把折扇一合:“我去辦,不過我有個條件。”
封十三冷冷的看著她,不再言語。
……
這是一場出人意料的天災。
清晨雨停了,微薄的曦光穿透朦朧白雲洋洋灑灑,卷著褲管兒的百姓拿著?頭挖著泥地,大片森林全部傾塌,靠近山頭懸崖的幾家農舍全部被泥土掩埋。
昨夜泥水狂暴噴出,以醍醐之勢衝破了莊子,毫不留情的掩埋了一切,清早喂雞的婦人先發現的山腳下所有人家全部被掩蓋,無一生還。
破廟就建在山腳下,當即也被埋沒在泥土之下。
就在百姓們束手無策之時,一身書生打扮的男人不顧所有人驚愕,直接用內力破開破廟位置的泥土,幾番下來便是一身泥土,一身白色書生袍子也粘黏在他精壯的身體上。
下弦月不敢停下手中的動作,他隻要想到樓主就在破廟裏掩埋在泥土之下,他便心驚膽寒,就連手上的動作都開始顫抖,感知著內力從身體裏流淌出去也無所謂,他所有的精力都在於如何早日挖開一條通道。
一些親人喪命其中的百姓哭天喊地,叫喊聲燥亂刺耳,悲切的聲音讓人心悸。
突然,下弦月感覺到下麵泥土裏有什麽東西頂著,使出全身力氣重重一揮,頓時泥濘漫天飛濺,砰然而出的是三個衣衫汙濁的人,他們還站在一個齊腰的木桶裏。
“小柒?虹染姑娘?穆惜?”
下弦月驚喜之餘發現少了一個人:“小姐呢?小姐.……小姐在哪裏?”
虹染丟開被泥水衝刷幾乎散架的油紙傘,從木桶裏爬出來,然後抱穆惜出桶,而柒靈龍則自己勉強支撐自己翻過了木桶,然後癱軟在地上。
一身泥濘的女子神情緊張,幾乎要急哭出來:“你沒見阿雪?怎麽可能?”
“我們醒來的時候小姐已經不見了,她……她.……”
穆惜顯然是嚇壞了,他們躲在木桶裏用油紙傘當做蓋子僥幸存活,但是想到小姐下落不明仍然覺得心如刀絞。
若是小姐不幸喪命,那……
“別亂想,小姐不會出事,進莊的路被泥水衝毀了,她出不去,你們找個客棧洗刷休息,我去找找。”
穆惜年紀小,被嚇得魂不附體眼淚直打轉,下弦月隻好先安慰他,隻是虹染沉靜的可怕,不僅冷靜,反而表現的極為樂觀。
“下公子說的對,先去客棧,阿雪一定不會出事。”
畢竟有人在她身邊一直守護著。
下弦月看了一眼虹染,然後催促他們趕緊去休息,一個晚上的折騰有武功你的男人尚且支撐不了,更何況兩個孩子一個女人。
至於小姐,他隻能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魔女,都是魔女讓紫婭仙子發怒了,你們這群混蛋,快點滾出董莊!”
“蒼天難恕啊——”
“求求你們了,快點離開我們的莊子吧,仙子已經發怒了,若是你們再不離開,我們會死的,求求你們,快點離開——”
“.……”
莊子裏的百姓發現了救出來的人後便聚齊在一起,哭天喊地的叫喊著要下弦月等人離開莊子,鋪天蓋地的呐喊充滿了淒涼悲闊,一聲聲催人淚下,一字字刻骨銘心。
甚至有人開始跪下,紛紛求他們離開,悲切的模樣讓人不忍拒絕。
四人相互對望,柒靈龍被穆惜攙扶起來,虹染小聲問:“怎麽辦?要走嗎?”
“小姐還沒有找到,怎麽走?”下弦月被百姓們催出了冷汗。
“紫婭仙子曾說過,若是魔女來臨便會帶來天災,死傷無數,如今已經應驗,隻求你們大人大量,放過我們董家莊吧,求你們了——”
人群中的老婦女哭的滿臉淚痕,甚至把頭都給磕破了,悲切的模樣著實讓人心悸難平。
“怎麽辦?”還是孩童的穆惜已經被嚇得說話都在打顫,糯糯的聲音可憐巴巴。
“走!”
最終還是抵不過百姓們的呼喊,下弦月隻好妥協。
“可是小姐.……”柒靈龍焦急。
“回雁山,待找到小姐再議之後怎麽辦。”下弦月當機立斷,毫不猶豫落下決定便伸手攙扶身體軟弱的柒靈龍:“走吧。”
幾人彼此攙扶著踩著粘膩的泥土緩緩往外走,出莊子的路已經被堵上,他們隻好找個地方隱藏身跡,那聲說‘回雁山’是要給那些百姓聽,小姐沒有找到之前他們絕對不會離開董莊。
被泥水衝刷的山崖早已經是一片荒蕪,萬木傾塌的壯觀景象足以讓人膽戰心驚,而就在昨晚,大雨滂沱之中的雲降雪被推落於此。
一片平靜的表麵下,究竟埋藏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