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料中的群蛇纏身並沒有發生,摔在地上的疼痛也沒有,反而一絲柔軟從脖頸後和腿彎處傳來,雲姑娘戰戰兢兢睜開眼,一張極為精致的臉麵無表情映入眼簾。
對方臉色白的發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對方的臉色好像死人一樣,受到驚嚇的雲姑娘已經完全脫離,從對方懷裏掙脫出來時發現四周幹幹淨淨,那些毒物好像是她的一場幻覺。
“蛇,蛇.……”雲降雪管不住自己哆嗦了嘴。
天不怕地不怕的雲姑娘像及多數女孩子一樣害怕那些冰涼的毒物,剛剛的一幕恐怕今生也難以忘記了。
“你殺我的人,我給予你懲罰,天經地義。”對方冷冷道。
毫無起伏的聲音像是沒有魂魄的驅殼在別人操控下說的話,雲姑娘冷汗涔涔,對腳發軟險些攤在地上,對方冷冷的看著,像看死人一樣麵無表情,呆滯的眼雖然是桃花眼但雲姑娘不僅沒有感覺到任何媚意反而蕩漾著冷兵器一樣的寒光。
這樣的男人太危險了,雲姑娘小心翼翼後退,內心升騰的恐懼使她萌生退意,但一想到伯虞現在生死未卜,雲姑娘便狠下心站直身子故作鎮靜:“我來請你幫忙。”
滿翛默不作聲。
咬牙切齒的雲姑娘從腰帶裏掏出墨綠色的石頭:“萬俟凜說拿著個可以請你幫忙。”
男人死灰一樣泛青的手指拿過雲姑娘手心的石頭仔細端詳,雲姑娘收回手,手心冰涼的觸感像是剛從冷水裏撈出來,雲姑娘忐忑不安都準備放棄時聽到男人冰冷的聲音:“你和阿凜什麽關係?”
為什麽她從男人冰冷的聲音中聽出了‘妻子質問另一個女人和自己丈夫關係’的調調?
“他是我哥。”這樣解釋不算錯吧?
“胡說八道,阿凜沒有妹妹。”滿翛雙眸猛地一睜,瞬間四周又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蛇。
雲降雪倒吸氣,忙不迭解釋:“我們在洛城認識的,他主動認的我,石頭也是他給的,萬俟凜武功那麽高,我要搶石頭也搶不到,不信你可以問他。”
“淨添麻煩。”男人雖然這麽說,但周身的殺氣退去,四周探頭的蛇也都退下。
這是要幫忙了嗎?
雲姑娘猜測著‘死人臉’的想法,‘死人臉’動作輕柔的收好石頭往院子外走,感覺雲降雪原地沒動便回頭:“走啊。”
“哦哦哦。”雲姑娘趕忙跟上。
這麽大的動靜竟然沒驚動皇上,看來是有人掐好了時間,知道年宴結束皇上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擾才敢如此大膽,雲姑娘和滿翛趕到時整條街道已經完全變成焦炭,火龍吞噬的房屋傾塌漆黑,伯虞的人沒有人死,隻是各個疲憊不堪遍體鱗傷,清瑱扶著馬車狂喘氣,嘴角的血被火烤成了暗色,狼狽的浮瀲死守馬車,手中的刀在劇烈顫抖。
攻擊許久不見起色的蒙麵黑衣人紛紛跳下房屋準備近身攻擊,以伯虞馬車為中心被圍成了密不透風的圈。
站在大老遠樹枝上的滿翛冷眼看著馬車,雲姑娘不敢催促,更不敢把心中想的‘就你一個人去送死’說出口,忐忑不安的站在滿翛旁邊緊張兮兮看著遠處火光漫天的可怕形式。
“殺——”
震耳欲聾的呐喊直衝蒼穹,黑衣人蜂擁而上,雲姑娘心口猛地一揪,之間旁邊的男人從後腰抽出一根純黑色的玉簫放在唇邊,用力一吹刺耳的簫聲尖銳擴散,雲姑娘難受的捂住耳朵,把蕭吹成這樣也是一種境界,不過現在不是秀你蕭技的時候啊!!!
突然,遠方一片黑暗以鋪天蓋地之勢浩蕩而來,雲姑娘傻眼,連耳朵都忘記捂上,怔怔的看著黑壓壓的一片衝向圍剿的黑衣人,頓時慘叫不絕於耳,淒厲的叫喊和濃重的血腥味蔓延在整個街道,黑衣人被黑色的物體啄殺,片片血肉被吞食,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眼就成了慘白的骷髏。
浮瀲不明白突如其來的黑色物體是什麽,拽拽旁邊喘氣的清瑱:“清哥兒,那是什麽?”
“好像是……烏鴉。”清瑱不太確定,因為烏鴉不吃人隻吃腐肉,然而眼前這些和烏鴉一模一樣的黑鳥瞬間把一個人吃剩下一副骨架,血腥凶殘的模樣可怕至極。
遠在樹上的雲姑娘也發出了同樣的疑問:“滿翛掌櫃,那黑色的是什麽?”
“血鴉。”滿翛冷冰冰的回複。
“血鴉.……”雲姑娘低著頭思索她在降雪樓看的所有書籍,腦子裏瞬間捕捉到一些信息,西域野史上記載烏鴉從破殼開始便以人血哺喂,長大後便以人肉飼養,這樣的烏鴉眼睛血紅,翅尖豔紅如血,故稱血鴉,血鴉聽飼主令,殘毒狠辣,是令人聞之色變的好士兵。
等雲姑娘回顧神來身邊的男人已經不見了,左右環顧也沒有看到男人的痕跡,滿翛真是可怕的存在。
這場戰役必定是悲哀的,慘死的無辜百姓注定沒有沉冤昭雪的一日,沒有人會為他們的死而買單,不公平的世界注定有些人要不公平的死去,生命注定如此脆弱,大概他們沒人明白為什麽喜氣洋洋的新年裏僅僅是睡一場好覺就再也醒不過來。
準備明天包子買個好價錢的商販,準備明天去寺裏為家人求個福墜兒的婦女,準備明天和小夥伴放鞭炮的小男孩,準備明天為自己孫子做套新棉衣的老婆婆.……他們,都沒了明天。
然而,生活還在繼續。
清晨第一縷陽光衝破厚重的雲層時伯虞侯府裏的人開始忙碌,雲降雪隨著虹染一群丫鬟到廚房吃了早飯整理好自己粉紅色的長袍掛上一塊白玉吊墜便往書房走去,書房裏還沒有人,雲降雪手腳麻利的打掃屋子,沒用完的廷珪墨擦拭幹淨擔在硯台邊緣,毛筆按大小規格整齊掛好,窗外的梅花探進窗子,雲姑娘折了它插在架子上的白頸瓶裏……
輪椅的聲音漸行漸近,雲姑娘放下手中的抹布去看,伯虞一如往常帶著笑意被浮瀲推到書桌前。
浮瀲離開後雲姑娘從懷裏拿出一張寫著字跡的紙放在伯虞麵前。
“這是降雪樓的契約,我們按規矩來。”
伯虞伸出蒼白修長的手指從自己上滑過,然後拿起毛筆蘸墨:“我會遵從契約,也請雲姑娘同樣遵從。”言罷揮筆簽字。
雲姑娘收回契約時看到伯虞簽的字是‘緋瞳’,沒有姓氏。
莫名其妙的辛酸蔓延在心尖,雲姑娘也就不再斤斤計較伯虞語氣中的威脅了,伯虞挺可憐。
思量片刻後雲降雪問出了她思索一晚的問題:“侯爺,你是怎麽知道我能救你?”
“石頭。”伯虞從書桌夾層中拿出一塊石頭,那是雲降雪跳湖撈上來的。
難不成伯虞知道那塊墨綠色的石頭可以請滿翛幫忙?雲姑娘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伯虞拿出了書本準備開始摸索,雲姑娘及時又問:“那第二件事究竟是什麽?”從昨天伯虞就說了有兩件事要她做,第一件事已經做完了,那麽第二件事究竟是什麽?
“你已經做了,去休息吧,今天有貴客來訪,你會很開心。”
伯虞放出逐客令,雲姑娘隻好抱著滿腔疑惑出了書房,剛剛拐了一個彎便和明桵管事走了個碰麵,幾天不見明桵整個人頹唐了許多,身體好像也虛弱了,明桵全然把她當空氣,默默與她擦身而過,雲姑娘扭頭看他的背影,幾天不見背影都消瘦了,雲姑娘作死的好奇靜閉房是什麽樣的,竟然能把明桵這塊臭石頭磨成這副‘縱欲過度’一樣的模樣。
穿梭在曲曲折折的走廊,眼前的路極其熟悉,家仆也越來越少,雲姑娘仔細回想,終於想起來前天晚上她就是在這裏迷路了,冷清的走廊直通前方的院子,雲姑娘想著反正無聊不如去看看,溜溜達達到了院子紅木門前,高高懸起的匾額上寫著兩個字:涼苑。
“吱呀——”
推開紅木門,陳舊的聲音刺耳陰冷,雲姑娘小心翼翼探進身體,腳下是軟軟的雜草,院子裏一片荒涼,就連造型古樸的閣樓都附了一層灰塵和蜘蛛網。
“有人嗎?”雲姑娘試探的問,當然她並不奢望這個廢棄一樣的院子能蹦出個活物。
“砰——”
雲姑娘回身,紅木門竟然自己關上了。
這是鬼屋嗎?
小心翼翼踱步在涼苑的雲姑娘感覺這個雜草叢生的涼苑格外陰森,空氣中還有似有似無的血腥氣,壓抑的氣息總讓雲姑娘有一種自己正被什麽獸類盯著針芒在背的感覺。
空落落的涼苑造型修葺十分精美,隻可惜被蜘蛛網和灰塵覆蓋,灰蒙蒙的塵土掩去了建築炫目的朱紅色油漆,好像一 個年正芳華的少年被鎖著遺棄在角落,這個伯虞放著這麽好看的地方不住白糟蹋。
來不及腹誹的雲姑娘突然感覺後腦勺一頓痛,倒下昏迷的一瞬間雲姑娘內心咆哮:為什麽又是個武功比她高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