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姑娘聽他們談論朝堂中事乏味無聊,剛要打哈欠就聽到伯虞說什麽江湖中人狡詐油滑,雲姑娘心裏冷笑,跟朝堂中人的爾虞我詐相比江湖中人已經算良善了。
“瞳兒,有件事姑姑不知當問不當問。”一直默不作聲的長公主柔聲接了話茬,也免去了皇後尷尬。
“姑姑有話直說便好。”
不知道為什麽,雲姑娘總感覺伯虞對長公主的態度格外好,而且,被剝奪皇姓後的伯虞對皇室之人的稱呼都生疏客氣,但惟獨對這個長公主親昵有加,叫的也是‘姑姑’而不是‘長公主’。
氣質天成的女子微微皺著眉,憂鬱的氣質格外吸引人,她諾諾道:“昭貴妃中毒流產之事瞳兒可知始末?”
直接說‘是不是你下毒’不就完了嗎,雲姑娘暗地翻了翻白眼,後宮女人說話可真累。
“這是本侯送於皇後娘娘的年宴賀禮。”伯虞不再以謙卑自稱,笑意盈盈之間透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指點江山一般的霸氣。
原本昭貴妃懷孕對宰相一家極有幫助,對於懿王加權也有不容忽視的利益,可惜這麽好的機會被伯虞強力扼殺在娘胎裏,難怪宰相怒氣衝天到王府鬧事,怕是真的氣急了。
所以真正可怕的人不是權力滔天的宰相,也不是爭奪王位的兩個皇子,而是輪椅上談笑風聲的‘瞎子’。
年宴要開始了……
漆黑的夜空像是抹不開的墨,幾粒璀璨的星子珍貴奪目,房簷上懸掛的彩繪宮燈閃爍著燭光,流金幻彩的琉璃瓦徐徐生輝,來往的宮娥遍身錦繡捧著物什來往於各個宮殿,幾頂香軟小轎停在乾坤殿偏側,打扮宛若九天神女的後宮佳麗按照等級款款入殿,斑斕的宮廷華炮和閃爍流光的飾品閃亮了整個金碧輝煌的殿宇。
年宴隻有皇室才可入正殿,官員以及隨客隻能在偏殿,待宮鍾第一聲響年會便正式開始.
伯虞在外總表現的異常知禮,提早半柱香時間趕到乾坤殿安靜坐在右邊第一個位置上入定一樣,雲姑娘在他後側方的軟墊上坐下四下觀望.
年宴沒人敢遲到,雲姑娘坐下不久便看著後宮女子一個接一個趕來,各個別出心裁的裝扮,勢必要把其她女子比下去的決心使年宴仿佛選秀一般絢麗多彩.
雲姑娘看著那些粉黛香薰麵容嬌麗的妃子頗為同情的笑笑,後宮佳麗三千,這些女人共侍一夫互相攀比,皇帝死後還要殉葬,也不知她們認為值或不值,也許不關乎值得,僅僅是權力的渴望亦或身不由己。
“陛下駕到,皇後娘娘駕到,長公主駕到——”
太監李蒙站在高台上扯著尖銳嘹亮的嗓子喊,殿內眾人皆下跪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排山倒海一般的聲音浩浩蕩蕩,好似要把乾坤殿的鎏金描彩殿頂給衝開。
雲姑娘驚歎的看著眼前男人挺拔的背,伯虞竟然沒有行禮。
“平身。”皇上對於伯虞沒有行禮好像毫不意外,反而看到伯虞時臉上的微笑算得上是父親對孩子親昵的寵溺。
雲姑娘抬頭去看,皇上年過半百身體好像並不算硬朗,好在麵色還算紅潤健康,而他身邊的皇後裝扮更加隆重,一身百鳥朝鳳袍罩在身上不算脖子還用毛茸茸的貂毛圍著,鳳飛翱翔造型的鳳冠盤起她厚重的黑發,端莊華貴的感覺甚至多了些壓迫感。
然而最令人驚豔的是從新打扮的長公主鳳流瑩.
她穿著一身白色錦麵長袍在殿內的紅絲龍鳳遊嬉地毯上拖開老遠,邊緣都是白色絨毛,交襟領處是白色厚重的長毛圍脖,豔紅的腰帶上綴著襲地火紅雙墜流蘇,雙耳也是紅色流蘇耳墜兒,烏黑的長發用紅色琉璃朝鳳高高挽起,雙鬢前留著發絲垂在胸前,白皙的額頭上是紅色牡丹紋路花鈿,這樣的長公主美豔不可方物,令人一見成狂。
不得不說長公主的品味的確比那些爭奇鬥豔的妃子要好太多,和長公主端莊不失嬌媚的打扮一比,那些打扮華麗的妃子立刻失去所有顏色。
到底是從小跟在太後身邊的女子,眼界品味和修養樣樣透著皇親國戚該有的大氣雍容。
就算是自命不凡的雲降雪都要虛心道一句:佩服佩服。
“咚——”一聲厚重的聲響從皇宮遠方傳來,如潮水般轟鳴。
頓時乾坤殿內宮曲奏鳴,悠揚典雅的樂曲開始盤旋殿內,皇宮年宴好比普通人家的家宴,不用拘泥君臣,大可推杯換盞談笑風生。
與伯虞坐正對麵的是太子鳳晟銘,對方饒有深意的目光伯虞看不到所以不動聲色,他身後的雲降雪快被那眼神給蹂躪死,由於今年懿王被發放邊疆,年宴沒有往年的活絡熱鬧,殿中央高台上的表演依舊老三樣.
雲姑娘不多時就開始無聊,用雙手托著自己腮幫子開始小雞啄米,眼皮越來越沉,悠揚緩慢的宮樂成了最好的催眠曲,模模糊糊見眼前伯虞挺拔的身影開始恍惚,腦袋一沉直接往前倒去。
正待靜心聽四周交談的伯虞突然感覺後背一重,好像有什麽軟軟暖暖的東西貼上來,可惜他的雙眼蒙著看不到.
年宴規定隻能帶一個侍從跟隨,於是現下隻有雲姑娘一人在他身側,他手旁坐著的是四妃之一惠妃,伯虞似乎聽到惠妃身後貼身宮女略帶諷刺意味笑話的聲音,感受著背後溫暖的柔軟,伯虞不明白這時候該不管不顧任她睡去還是該弄醒她懲罰她年宴走神偷睡.
心思澄明的伯虞竟然被這麽個小問題難住了,不知道為什麽,感受著背後的柔軟伯虞有些不忍心叫醒她,到王府後諸事不順的小姑娘的確受累了。
“伯虞侯爺對待下人當真是寬厚仁慈。”一旁的惠妃朝伯虞舉杯微笑,銀質的攀花絳簪隨著女人螓首微轉而流光溢彩。
伯虞因為看不到對方的動作所以隻是偏頭一笑:“惠妃娘娘見笑,伯虞確實不如惠妃娘娘懂得管教下人,若惠妃娘娘不嫌伯虞粗鄙,還望娘娘不吝賜教。”
男人溫柔得體的話讓惠妃臉上的笑僵住,而她身後的貼身宮女也怯懦的收了諷刺笑臉惶恐低著頭。
從男人開口說話時臉貼在男人背上的雲姑娘就被臉上傳來悶悶震動的酥麻給驚醒了,忙坐直身子手足無措,尤其是看到伯虞背上她剛剛趴過的地方有一點點水漬,雲姑娘瞬間紅了臉。
這下完了,出大醜了,以伯虞睚眥必報的性格還不到自己會被怎麽折騰,雲姑娘被自己腦補的刑房酷刑嚇的嘴角抽搐,果然還是殺了伯虞好一點,雲姑娘安慰自己時開始摸索袖子裏的匕首,不行,待會兒還要去禦花園,雲姑娘忐忑的坐著等伯虞折騰自個兒。
“不再睡會兒嗎?”前麵獨屬伯虞獨特的磁性嗓音傳來。
驚愕的雲降雪有些受眾若驚的感覺,這一定是伯虞的陷阱,一定是!
“年宴確實無新意,你若困了,就再睡會兒吧,年宴壓軸天女舞雪要三次鍾聲響後才會開始,那時再叫你。”好像為了小姑娘睡覺舒服,伯虞體貼的側了側身,讓雲姑娘完全可以靠在他腿上。
不睡白不睡,秉持‘怎麽舒服怎麽來’的單純心態,雲姑娘真的在大庭廣眾之下靠著伯虞的腿眯上了眼,不出所料的引來了許多道鄙夷的目光,有時候伯虞的隨性不羈還是可以在他溫和優雅的掩飾下半露鋒芒,畢竟人的本性不會真的更改,尤其是想伯虞這樣陰險的偽君子。
“不知羞恥。”不知道是誰說了話在宮樂中仿佛利劍一般銳利。
雲姑娘沒有聽到,因為一隻修長蒼白的手溫柔的附在雲姑娘朝外的耳朵上,也許在外人眼裏那隻是不知廉恥的撫摸調情,但隻有雲姑娘知道對方用的力氣有多大,看似溫柔的動作卻力大驚人,就好似伯虞為人,別人隻看到他的溫柔沒人知道他的銳利鋒芒。
說話的妃子年紀還小,是吏部尚書張仲靖大人的小女,不久前送進宮的,因為家境優越所以無法無天,早知道京中伯虞是女子皆憧憬敬仰的對象,但因為自小哥哥父親都在說伯虞有多麽無知卑賤所以一直對伯虞心懷芥蒂,打心眼兒裏瞧不起那個沒有權力的瘸子瞎子。
長得好看又怎麽,沒權沒勢照樣沒用,男人又不用臉吃飯,又不是妓館小倌。
張仲靖是少數太子黨,也是極少數太子黨核心人物,伯虞朝對麵一排矮桌靠外地方一笑,沒人知道這個笑是什麽意思,但剛剛還譏笑的妃子立刻笑不出聲,好像被什麽毒物頂上的感覺,四肢都冰冷僵硬,莫名的驚恐。
伯虞不願意與太子一行為伍的原因其一就是張仲靖,張家大小姐張嵐就是十一年期晚宴上他殺死的那名貴妃的黨羽,害死母親的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