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的雪總是給人出其意料的美,飄飄灑灑的模樣像極了母親撫摸孩子的手,溫柔且小心翼翼。降雪樓是洛城數一數二的典當行,樓主是江湖聞名的美人小姐雲降雪,每年冬天下雪的日子這位美麗的小姐總會領著當鋪的幾個夥計到天瀾寺上香。
年底的雪總是如人們所預料的那樣如鵝毛般傾灑而下,被雪覆蓋著的官道上一輛可供五人同時乘坐的馬車正不急不緩地行駛,駕馭馬車的夥計是個半大的小夥,眉清目秀的模樣像極了正待出閣的小姑娘。
馬車裏坐了正好五個人,最裏麵穿著紅色錦緞棉襖的姑娘正是降雪樓樓主雲降雪,她半倚在金絲靠枕上翻閱近月賬本,花俏的鳳眼隨著行數飄來飄去竟是格外靈動。
旁邊倒騰食盒的半大孩子是雲姑娘的司理百寶,梳著兩個圓髻的男孩把一個做的玲瓏精致的糯米糕塞進自己腮幫子裏,圓圓的大眼睛機靈漂亮。
最靠外坐著書生打扮的男人正閉目養神,細看之下他的雙眉之間有一粒豔紅的美人痣,這是降雪樓的朝奉下弦月,經他手的貨物必定不會是贗品。
還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正在用一根紅線開交,你來我往玩的不亦樂乎,她倆一個是降雪樓票台風花一個是降雪樓摺貨兼追瘦貓雪月。
雲姑娘合上賬本,笑眯眯地伸手撫摸男孩圓圓的發髻:“百寶,這幾個月的帳記得不錯,辛苦了。待會到天瀾寺讓靜怡師太給你包餃子吃,西葫蘆韭菜的。”
“嘻嘻,我還要黃蓉酥,撒了白芝麻焙得焦焦的。”男孩費勁的吞下腮幫子裏的食物衝著雲姑娘一陣撒嬌,亮晶晶的倆大黑眼珠子堪比庫裏存放天價黑曜石。
“好,百寶想吃什麽就做什麽。”笑眯眯的雲姑娘慈愛的往男孩肥嘟嘟的臉頰上掐了一把,真軟和。
閉目養神的男人彎了彎唇角。
駕車的夥計聽到車裏的聲音裹了裹棉襖也笑了,白淨秀麗的臉上蕩漾開了一對精致甜蜜的酒窩。漫天飄灑的白雪夾雜著冷冽的寒風但仍無法熄滅馬車內的暖意濃情。
“駕——”
馬車急速前進,姑娘似的駕車夥計中氣十足高揚韁繩把鞭子揮得虎虎生威,硬生生把地上的冰渣子旋濺出去在雪地裏留下幾道清晰車轍。馬車脫了官道出了城,車軲轆下的地麵也開始坎坷不平,覆了雪的地麵還有打滑,夥計不得不減下了速度但仍然讓馬車顛簸如抖虱。
車子裏的百寶根本無法穩住自己小小的身體在馬車裏東倒西歪,食盒被他緊緊抱在懷裏活像護崽子的貓,一張粉嘟嘟的小臉皺出一臉包子褶。無奈下弦月一隻腳鉤住車內固定車型的橫柱一手攬過快要打滾的男孩這才好了點。
風花和雪月兩個小姑娘背抵背坐著,麵朝車內的風花用手腳撐住車內橫柱,麵朝車外的雪月手腳抵著門框就這麽硬撐著,隻有雲姑娘平躺在最裏麵睡得正酣。
“小柒啊,什麽時候才能安穩些啊~”手腳發酸的風花無力的呻·吟,圓潤的小臉透著無限淒涼。
車外快被寒風凍成冰塊的駕車夥計柒靈龍狠狠打了個噴嚏用勾人的鳳眼瞥車裏瞎矯情的姑娘:“你再廢話咱倆換換,我不怕顛,你來駕車。”
車裏沒聲音了。
其實過了這段就好,再往前是洛城人不經常去的淮安山,不經碾壓的地麵相對就平緩些,而他們現在正處於洛城去臨城的必經之路,常年馬車貨車碾軋的地麵難免凹凸不平。
雪越下越大,柒靈龍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還是無法抵禦寒風侵蝕,那些該死的冷風無孔不入,像在骨縫上碾磨一樣骨節生疼,通紅的手即便戴著手套也無濟於事,僵硬的手指頭幾乎握不住鞭子。
顛簸有一陣後終於趨向於平坦,但大雪覆蓋的地麵仍是難以前行,路兩旁的枯樹枝被積雪壓得險些折斷,簌簌的落雪聲在靜謐的林間格外清晰。
突然不遠處的雪地上一大片刺目的鮮紅,一大塊雪包突兀在道路正中央,紅色就是從雪包裏沁透出來的。柒靈龍用力眨眨眼確定那並不是幻覺,猛地拉了馬韁帶動馬車重重一趔趄,馬車停了下來。
“嗵——”馬車裏有重物撞到的聲音。
馬車紅錦厚重車簾被狠狠撩開,風花氣鼓鼓的臉蛋兒伸出來:“小柒你作死啊,你害的姑奶奶撞門框上你知道嗎?你看我的頭都青了,難看死了,你……你看什麽呢……呀!血!”等不到夥計反應順著柒靈龍驚愕的目光看去,鮮紅的一片讓風花嚇了一跳。
車簾被男人撩的更開,冷氣一下子全鑽進了溫暖的車間,被那一踉蹌顛醒的雲降雪受了點風打了個寒顫,迷迷瞪瞪坐起來揉揉惺忪的睡眼:“到了嗎?”
“到底怎麽了?”男人麵無表情的問。
“那兒.……那兒……”可憐的孩子呆呆的指著前方一灘猩紅愣是說不出話來。
風花往馬車裏鑽,用力推了推一臉迷茫的雲姑娘:“小姐,前麵好像有個人,好多血,也不知道死了沒。”
“什麽?!”睡意朦朧的雲姑娘瞬間像被潑了冰水一樣精神倍增,雙眸一亮:“那還等什麽,下去看看啊,雪月,去!”
撥開擋在車門的男人,雪月淩厲地翻越下馬車快步到雪包旁邊徒手撥開一層厚重的積雪。被雪浸透的布衣露出來,馬車上的人陸續下車圍到雪包周圍,隻有柒靈龍那孩子嚇傻了一般癡癡地坐在馬車駕車的位置上遠遠看著一動不動。
等把雪包完全扒開才看清原來是個眉清目秀的女孩,女孩呼吸微弱,略施粉黛的臉精致美麗,還有她烏黑亮麗的長發梳成繁雜的發髻看起來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但她卻穿著破舊的丫鬟服。
簡單檢查過後雪月冷冰冰的結論:“全身並無擦傷,隻是腳踝扭傷,致命傷口是劍傷,在肋骨左側下方,不過還好沒有傷及內髒,算她命好遇到了我們,還有的治,要不然不是凍死就是失血過多而亡。”
“小姐要救她嗎?萬一引火上身怎麽辦?誰知道她是不是什麽江湖中被追殺的危險人物,也不知道她的身份,仇家是誰,再說,馬車裏可坐不下她。”風花嘟著嘴饒是不情願的模樣。
“你們都是我救來的夥計,你們我都可以救,為何她我不能救?”雲姑娘挑了挑撩人花俏的眉眼,扭身裹著襖子回馬車:“下弦月雪月,人交給你們兩個了,務必給我救活了。”說完扶著馬車登上車轅鑽進車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