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古籍《群芳譜》中說:「小雪氣寒而將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
轉眼一旬過,小雪節氣已至。這一旬楚曜都沒有再來。
屈門寒倒是通過特殊渠道來了幾封信。都被劉洢璕看完了,她將它們偷偷的放在床底下的朱漆木盒子里。
明月宮的宮牆被劉洢璕指揮侍女繪了各式各樣的花鳥魚蟲上去,所以即使楚曜沒來,看膩了這宮中花花草草的她,如今在這寒夜裡站在廊下就著月光欣賞這些古代塗鴉時也能自得其樂了。
如今她的腿在寒夜裡還是會隱隱作痛,這也能讓她時時不忘記那次小月林的驚險,屈門寒的箭術,山匪們的鬨笑,土洞里眩暈著上升的自己,楚曜的碗大的藥丸,以及最重要的,自己的愚蠢。
當然,這事她也可以牽強的非要怪到楚曜頭上去,誰叫他不好好看著她,要弄出什麼類似假釋、故意放她走之類的幺蛾子呢!
她覺得自己現在的心理變得萬分的奇怪。有時想起他會覺得心裡美滋滋,他的溫柔,他的良善,他的不會說情話的口舌,以及他總是在她背後默默瞧著她的一雙眼睛。可有時心裡又莫名的升起一股子氣憤,比如他沒能在她需要他時趕來陪她,比如他沒來她宮裡時她會懷疑他是不是去了別的女人懷裡,比如她覺得他對她的溫柔是不是閱盡千女歷盡萬花之後才能錘鍊出來的……她實在認為自己活了兩世,兩世都是理智的人,這會子卻是用理智都不能解釋了。明明理智告訴她,這件事情他沒有錯,可是情感上她還是要生悶氣。一旦心理不平衡了,她又不想傻傻的跟楚曜說她生氣了,這樣好像顯得她多在乎他一樣,沒辦法,她只能自己悶在心裡,過個幾天自己也能消化了。然後又在實在想念楚曜想念得緊的檔口,托紫淮巴巴的去給他送碗甜湯。
唉!她重重的嘆了口氣,攤手無奈哀傷於自己莫名的小女兒情節。不是說,誰更在乎,誰就輸嗎。她覺得她已經輸了,在這段感情里她已經處於弱勢地位了。
興許,是這宮牆深深,幢影幽幽,使得人都變得多愁善感了吧!
她抬頭望了一眼圓月,招手喚來幾個侍女,扶著她回宮裡了。
劉洢璕躺在床上看著床頂的幔帳,一種深深的思念強烈的襲來。一種撕拉牽扯的痛由她的心中升起,一直由她的任督二脈延續下去。她任由這種痛逐漸蔓延至全身,默默的滴下兩滴淚來。
加打坐探查楚曜然後想植入她想他失敗???
我的生命已變得不同往日,因著一個人,這世上一切的趣味都變得乏味,一切的美味都變得苦澀,一切的歡笑都夾雜哀傷,一切的意義都虛無至空。我該從何處去拾回我的快樂?
「是是非非,紛紛擾擾,不看、不聽、不想,就能心生清靜。有時,煩惱不是因為別人傷害了你,而是因為你太在意。」
一個清越的男人聲音突然在她腦中響起,她頓時驚得一身冷汗,從床上坐起。
「誰?」
問完才覺得不對,剛才那聲音分明是直接灌注到她腦子裡的,並不是耳朵聽到的聲音,那麼那個說話灌注到她腦子裡的人也一定不會在這裡。而是在較遠的遠處。這種功夫可不像是有足夠的內力就夠了的,倒是像足了父皇捲軸里的功法!
明明是歲寒枯松柏的寒夜,她的汗流得更多了!是誰?是誰?究竟是誰?聽聲音絕對不是虛名那個臭道士。那會是誰?是父皇嗎?語氣倒是有些像,可是父皇的聲音也不是這樣。
紫淮已經聞聲進來,「夫人,我剛聽到您的聲音,已四處搜過,也問了星煞,這裡沒有人。您是不是做噩夢了?」
劉洢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哦?你聽到我的聲音了?還聽到別的聲音沒有?」
「沒有。我就聽見您問了聲誰,我就趕緊起身,在窗口望見您沒事就改道在宮外搜尋,沒有任何痕迹。」
「知道了。替我換身衣吧。」
劉洢璕心裡想不出這個人是誰,但直覺覺得這個人對自己並無惡意,也便不再糾結得一再去想了。
她回過頭看了看窗外,看見承乾殿的燈還沒熄,便問紫淮:「知道楚曜在幹什麼嗎?」
紫淮順著劉洢璕的目光望過去,「主子在處理政務,似乎是關停了幾家秦丞相的作坊,正在計劃下一步的動作。」
「哦?那可是他岳父。虧得他下的去手?」劉洢璕從被子里出來換上外出的長衫。
紫淮微微低頭,「他們可算不上是真正的夫妻。」
「正兒八經有名有份的主,如何不是真的?況且秦櫻雪著實不錯,若是他真看上了她,也不無可能。」
「夫人……」
「好了。去拿些點心,咱們去看看你主子去!」劉洢璕想著索性也睡不著了,楚曜也確實許久不見,不如去那湊湊熱鬧也好。
紫淮興高采烈的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