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秦陸
楚曜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第二天從法華寺回了皇宮,就和明渠、瞿四俠等親信們關在御書房商量夜探丞相府的相關事宜。
劉洢璕則無事一身輕,窩在明月宮妥妥的曬了一整天的太陽。
紫淮一直跟在她身邊。
「夫人,天冷了,您要暖爐嗎?」
「夫人,您穿得太少了,少主會怪罪我的。」
「夫人!那就是少主給您解悶的仙鶴么?」
「啊呀!夫人,這麼大的夜明珠,是少主給您的么?」
「少主對您真是太好了!紫淮什麼時候也能遇見對我這麼好的男人呢?」
劉洢璕一向是喜歡安靜的,可能是習慣了孤單,可能是覺得熱鬧中更加顯得自己孤單,所以從來都是對熱鬧避而遠之,總是喜歡一個人靜靜的呆著。一個人走在車水馬龍的城市,一個人坐公交車,一個人看書,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默默地,工作,學習,睡覺……到後來到了昱暻國皇宮,除了父皇陪伴,也多是一個人想事情和做事情。
可是這,突然間,多了一個這麼調皮吵鬧的小妮子。她可真是有些不習慣的。
「紫淮!你再說,我就把你丟去喂仙鶴!」
「紫淮,我不冷。你冷就回宮裡去烤火!」
「死丫頭片子!別再說了!要男人出去找,姐這兒沒男人!」
兩個人嘰嘰哇哇個一整天,到晚上劉洢璕的嗓子都快成啞鴨子了,脊背也像灌了鉛一樣直不起來。
紫淮卻仍然精力充沛地向沒事人一樣還在屋子裡鬧騰。劉洢璕這會兒算是明白了,原來這才是楚曜把紫淮安排在自己身邊的目的。這麼變著法的折騰她,讓她根本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也讓她實在無力逃遁了。
真是夠了。劉洢璕拖著沉重的雙腿走進內室,她感覺自己的大腦快要炸開了,就像打了場二十四小時的麻將!
話說楚曜一整天都沒見著人了,劉洢璕心裡又有些酸楚起來,也有些不安和擔心,懷疑楚曜是不是去看其他的妃子了。
她的心裡一直都很矛盾,一方面,覺得那些納入宮中的妃子們一年四季見不到楚曜幾次也甚是可憐,而且聽說楚曜在以前是厭惡女人的,那不知道那些妃子們是不是還是雛啊?那就更加悲哀了。可是另一方面,她就是不想那麼明事理,她就是要霸佔他,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活著不就是圖個開心嘛,有楚曜陪她她就開心,楚曜若是背著她去看了別的女人,那她的心裡就會各種不舒服,就像是肺被開水燙出了泡,鼓鼓的咽不下去。
現如今她心裡的懷疑和猜忌明顯把理智給比了下去。她的腦子已經沒剩下什麼理智了,可以想見的是,如果這是在現代,她絕對的要簡訊微信電話轟炸楚曜了。
她極力忍耐著那種不爽的情緒,一屁股坐到榻邊,趕緊揮退了侍女們,打算去榻上好好的放出意識看看。
正欲爬床,一個毛哄哄的腦袋突然從底下伸了過來。
「夫人!您還沒沐浴呢!」紫淮幽怨的眼神,幽幽的聲音傳來。
「歐買嘎!紫淮,你演鬼片啊!」劉洢璕嚇得差點跳了起來,只覺得背脊都竄過了一抹冷意。
紫淮倒是心大,壓根沒覺得有什麼好怕的,她兩條黛眉微微一蹙,十三歲的丫頭也學著大人的口氣,緩緩弔書袋:「鬼,人所歸為鬼。眾生必死,死必歸士,此之謂鬼。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哦,天啊!你能不能放過我了?我已經很累了。你不累嗎?我准你的假,趕緊去睡吧!」劉洢璕只想翻白眼,面上卻耐心的微微笑著,心裡卻已經吐槽了一萬次,來個人趕緊把這個活祖宗領走吧!
紫淮卻絲毫沒能領悟她敬愛的夫人的言下之意,仍然繼續徜徉在她的茫茫書海當中。「夫人,古書有雲,三日一洗頭、五日一沐浴。以至於官府每五天給的一天假,也被稱為」休沐「。您這已經到第五天了,怎麼能不沐浴呢?」
「咦?有五日了么?我怎麼記得是三日呢?「劉洢璕的腦迴路就是這麼的直,思路一下子就被帶跑了。她拿食指點著下巴,獃獃的回憶著自己上一次洗澡的日子。
「哎喲!紫淮都說了您今兒個實在是要沐浴了,不然待會……呃……」紫淮擠了擠好看的眉眼,似乎是有些緊張的差點說漏了嘴。
「待會怎樣?」劉洢璕故作嚴肅,明知故問道。
不知怎的,劉洢璕發覺她越來越聰明了,難道她因為練習父皇的功法使得她的大腦二次發育了或者是提升了大腦利用率了?她竟然秒懂了紫淮話中的意思,敢情是楚曜待會要來,所以紫淮才巴巴的來把她洗洗乾淨?然後怎樣?然後汝為刀俎我為魚肉,任你在床上吃干抹凈?
「哼!想都不要想。」劉洢璕鼻孔里哄了兩聲,自言自語道。
紫淮以為劉洢璕說的是洗澡的事兒,知道她最害怕別人說古文了,於是繼續拿之乎者也折磨她。
「夫人,您且聽我說……古書有云:沐,濯發也。浴,灑身也。洗,灑足也。澡,灑手也。此可謂必行之事也……」
「得了得了,洗洗洗!」劉洢璕翻了一萬個白眼,她前世今生都最怕拽古文了,大手一揮示意紫淮趕緊去準備,自己則長吁了一口氣便躺下了。
「是,那紫淮去準備湯藥了。」紫淮低頭微微福了福身子,抿著嘴,志得意滿、高高興興的出門去了。
劉洢璕只道是楚曜一會要來,自己又被紫淮折騰了一天,也就放棄了剛才的想要意識打探楚曜的念頭。殊不知,就在她準備沐浴迎接自己心愛的男人的這會,這個男人卻在另一處,許下了新迎立一位貴妃的承諾。
——
丞相府的燈突然滅了幾盞。初冬的風呼呼的吹散了滿府的暖意,只留下蕭瑟的寒意。竹林瀟瀟瑟瑟的響,空氣中飄散一股奇異的藥味。
侍衛們一輪一輪的在宅子里巡邏,也絲毫沒有發現幾個武功高絕的人已經潛進了府邸。
丞相秦陸正在書房參閱文書,忽的只覺得脖子一涼,後頸一冷。一把劍已經橫亘在他頸間。
他一動也不敢動,卻仍是鎮定的吐出幾個清晰的字。
「何方壯士,還請讓老朽死得明目。」
瞿四俠蒙著面,手中的劍並未動一分。
楚曜從黑暗中走出來,一身黑衣,卻玉冠烏髮,更有種說不出的俊朗風情。
明渠也蒙著面,跟在他身旁。
十八星煞除了九個留在皇宮保護劉洢璕,其餘的此刻都分佈在丞相府各處角落。
楚曜微笑著踱步而至,「丞相,別來無恙。」
「原來是皇帝陛下。這個時辰您不在宮裡歇息,怎麼來和老臣玩這個危險的遊戲?」秦陸冷著一張臉,皺紋像是泥土上的車輪印記。
「丞相,朕可不是和你鬧著玩的。」楚曜挑了挑眉,走到左邊的紅木椅子里坐下,正襟危坐真真一派皇帝的作風。「你做的那些好事難道真當朕不知道么?」
「臣……不明白。」秦陸沒有絲毫畏懼,反而盯著楚曜一動不動。
「呵呵!」楚曜冷笑一聲,「相信咱們彼此都清楚。今日也就不多說廢話。」
他微微往椅子上斜過身子,斜靠著繼續說道,「朕欲封劉洢璕為後,丞相為何百般阻攔?今日若丞相答應不再有反攔之意。那以往發生的事朕就既往不咎了。」
秦陸眨了眨眼睛,嘴角出現了一抹迷之微笑,「皇上,老臣……」
「官場上的客套話就不用多說了,你就說答應還是不答應。」楚曜懶得跟他說大話套話空話,直接下了最後通碟。
秦陸試探的抬眼看了楚曜一眼,又看了看脖子上的劍刃,「皇上,您可不能這麼逼老臣啊!老臣可是三朝老臣嘍!無論老臣答應不答應,您總是得給個說法吧!若是答應又如何?不答應又如何呢?」
楚曜心想這個政壇老狐狸,真是已經成了精了,竟拿朝堂上那一套來與他談條件!他氣不打一處來,面上卻是不顯。
「答應最好,朕保你秦府百年不倒,盛寵優渥。不答應的話,就問問你脖子上的利劍是否渴血吧?」他低下頭繞著食指玩,「丞相你可能不明白我。以為我為了社稷大業不敢亂來,其實,一切於我都無所謂的,人死了還知道什麼呢?百年之後世人的評說又與我何干呢?朕只不過不想食了自己的言,亦不想讓一個人傷心而已。還請丞相看在朕一片赤子之心……」
「哈哈哈!楚曜!你難道還想殺我不成?你難道不知道這大禹國都,甚至整個大禹國有多少權利和資產都在我的控制之中?若我死了,這天下,恐怕都要翻個兒了!到時候你那美麗的皇后,會不會成為別人的女人,都說不準呢!哈哈哈!」秦陸突然打斷了楚曜的話,大笑著說道。
「狂妄!」站在楚曜身邊的明渠大喝一聲。
瞿四俠的劍也更加壓緊了一分,秦陸的脖子已經被壓出了一絲細細的血痕。
「為何不答應?這與你何干?你的權利勢力半分未減。」楚曜微微蹙眉,倒也看似輕鬆的問。
「直覺。」秦陸緊盯著楚曜,不放過楚曜一絲一毫面部表情的變化。他接著說:
「老臣的直覺,覺得你那個皇后留在你身邊對我沒什麼好處。而且,你說我答應了你的要求就會保我秦府百年不倒。可我憑什麼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