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成親?
劉洢璕扶著楚曜過了後堂,走過迴廊,繞過假山,經過池塘,才到了他的主房。一路行著,兩人都默不作聲。
進得房,邁過門檻,劉洢璕將他扶到窗前的軟榻上坐下,「沐浴嗎?我去叫人備熱湯。」說罷轉身正欲出門,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否有話說與我知?」
她迴轉頭,就見楚曜一臉期待又哀怨。
「你先把命保住可好?等你料理妥當了,一切安好了,才能與我怎麼怎麼吧……」劉洢璕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
楚曜一愣,「什麼怎麼怎麼?」又醒悟過來話中之意,轉而微微一笑,斜瞟著她,「你指的哪種怎麼怎麼?」
劉洢璕瞪大了眼,對上他微眯的眼神,臉更加紅了,「我去叫明渠來!」說罷腳底抹油匆匆逃離。
一出門明渠就迎了過來,「洢璕姑娘,可是要些什麼?」
「你的臉為何這麼紅?」
「快去照顧你家主子吧。他犯病了。」劉洢璕匆匆捂住臉頰逃離。
明渠嚇了一跳,「主子什麼病犯了?」
就聽見她從迴廊轉角傳回的聲音「春病!」
呃……明渠頓時發現他這幾天腦子不好使了。自從洢璕姑娘來了之後,主子變了,翠真變了,一切都變了。變得超出了常規。
唉!唏噓唏!嗚呼哀哉!他站在門口悲嘆了一會,才進房招呼他的主子去了。
劉洢璕轉過了迴廊,見明渠已經看不見她了,便倚在柱子上喘氣。心想自己怎麼說了那種有歧義的話呢?偏偏他還就往那歧義上想了!自己本來是想說你不好我們怎麼繼續努力發展關係,可是他完全把「怎麼怎麼」這個片語黃色化了好嗎?god!古人到底是有多開放?
正想著,幾個暻衛們走過來。剛巧她不知道自己的房間在哪,便問了他們。
順著他們指引的路來到了自己的房間,她一推開門就驚掉了下巴。
「虛名!你幹嘛在我房間?」
「虛名!你幹嘛在我房間泡澡?」
「虛名!你幹嘛連個屏風都不遮就這麼大剌剌在我房間泡澡?」
她一連發了三問,見那人絲毫不為所動,便發現要更改策略了,於是一臉的驚訝換成了一臉的笑嘻嘻。
她進房關上門,聘聘婷婷搖曳至房中的木桶前,虛名正閉著眼睛蒸騰著。
「你穿衣服了沒?」
「要不我看看你究竟是男是女?」
「我看啦……我真看啦……」
「啊呀!」只聽得噗通一聲,劉洢璕被光著身子泡澡的人拽入了木桶中。
光著身子的人則趁著她驚魂未定不停撲騰之時,輕身飛速飄入已懸浮在木桶正上方的絲衣中。
「二十一世紀的女娃子臉皮都是這麼厚么?一個幾百歲的老人的便宜也要佔?此次姑且饒了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就罰你洗一洗本真人洗過的香香水吧!」
劉洢璕從水裡一抬頭就看見飄飄然向她的床榻飄去的白衣人影,以及聽見這個白衣人影發出的這一大段憤慨之詞。
「哼!洗就洗。我又不嫌棄你!只不過我要脫衣服呀!還有,我沒衣服換耶!」劉洢璕憤憤不平的念叨。
虛名徑直飄進了床里,撤下了幔子。根本不理會她的嘰嘰喳喳。
劉洢璕沒人鬥嘴玩兒,也就乖乖在水裡脫了衣服洗了起來,邊洗還邊唱起了浴歌,「有多久沒見你,以為你在哪裡,原來就住在我心底,陪伴著我呼吸。有多遠的距離,以為聞不到你氣息,誰知道你背影這麼長,回頭就看到你……」
她心裡清楚得很,虛名絕對不會對她怎麼怎麼樣的,再說了隔著浴桶紗帳窗幔,根本什麼都看不到好嗎。所以她自得其樂的繼續洗她的澡,她也確實整整五天沒沐浴了。
「主子。」
「如何?」
「呃……」
「說!」
「屬下依您所言將洢璕姑娘指去了虛名真人的房間。」一個暻衛正躬身站在楚曜房中向他稟告。
「繼續說。」楚曜接過明渠遞過來的一杯茶水微微抿起來。
「洢璕姑娘進了房間,關了門,呃……似乎,似乎,似乎與虛名真人共浴。」
暻衛不知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說出這麼一句話。
楚曜的臉色陰沉得像是暴風雨前的天空,黑暗,壓抑,沉悶,隨時爆發。
明渠揮退了暻衛,走近了些,「主子,虛名真人他……據說,已上百歲了……興許……其中有什麼……緣由,也未可知。您看,洢璕姑娘對您絕對是上心的!屬下和暻衛們都看得出來啊!」
是嗎?她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楚曜陰沉的臉恢復了些人色,「出發時給她帶的換洗衣裳拿過來沒有?」
「帶過來了。」
「拿來。」
「是。」
「虛名,我沒衣服換呀!你的衣服哪裡來的?沒見你帶著衣服呀?」劉洢璕一邊搓背一邊撩著虛名說話。
「臭丫頭!我喜歡在泡澡時練功,你剛才簡直是在找死,明白嗎?幸好我收得快!」虛名朦朧的白色身影在帳幔后打坐。
「那你幹嘛在我的房間泡澡?還怪我呢!」
「你的房間?」
「是啊!楚曜的屬下指給我的,我可沒走錯!」
虛名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濃密如扇。他微微一笑,似是理解了什麼,微微嘆了口氣。
「你們這些小兒女情長啊!如何得了?」
「什麼意思?」劉洢璕正欲問個明白,她最討厭什麼道士真人,跟她拽這些聽不懂的有的沒的。就聽得虛名哈哈大笑起來。
「你不是沒衣服嗎?一會兒就會有人給你送來的。」
「哦,我累了,洗完我要睡會。你回去吧。回你房間。」
「放心吧。你今晚不會和我睡一起了。我今晚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讓你去折磨別人吧。哈哈!」虛名把手往後腦勺一搭,向後倒進了床里。
「什麼意思?」劉洢璕惱羞成怒,差點從木桶里站起來。
「唉!馬車本就顛簸。你還時常把你的爪子,蹄子往人家身上搭。真真是極討厭呢!」虛名繼續舒舒服服躺著戲謔她。
「至於嗎?有那麼嚴重?」劉洢璕聽著也笑了起來,「不過,你剛才說的話什麼意思?神神叨叨的。」
話音剛落就聽得咚咚的沉穩的敲門聲。
「璕,換裳嗎?我給你拿來了。」低沉優美的聲音穿過木門傳來。
「楚曜?你不去歇息?用膳了沒?進來吧。」她把身子往水裡沉了沉。
楚曜推門進來,先瞟了床上的虛名一眼,虛名直挺挺躺著,似乎已經睡著。他又把眼光轉向木桶里的人,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別過臉,「你走以後,我用了膳。一會就去歇息。」說罷將手中的衣裳放在木桶旁的木几上,就欲退身出門。
「曜!」劉洢璕浸在熱水裡,臉有些紅,「我跟虛名……是親人!」
楚曜正欲出門的身子一怔,慢慢迴轉頭,看向微微紅臉的人。水霧瀰漫她的臉,朦朧中那一抹熏紅,煞是醉人無比。
「臭丫頭!你該練功了!」虛名亦雌亦雄的聲音衝破兩人之間的漸漸濃情,突兀的掰開兩人的思緒。
楚曜微微咳了一聲,退了出去,反手關了門。
劉洢璕起身擦乾身體,將衣裳穿好。她根本不擔心虛名會偷窺,他自己絕對比她好看!
待劉洢璕安置好了自己后,虛名才弱弱的撩起帳幔起身下床,滿臉不在意的神色。劉洢璕看見他已經穿上了來時的鮮紅大花的袍子。
「練功吧,我給你指導。」虛名語氣淡淡的說。
「好。」
兩人行至床邊的榻上坐下,雙雙打坐入定。
劉洢璕別的地方不聰明,但學起父皇的捲軸來卻是甚感得心應手,似有神助,功力日近千里。加之虛名隨時點播,她已經完全明了捲軸的內在精髓,至於一些招式都是可以自行修鍊的了。
此次,她將自己的神思化入自然,融入周遭。身旁的一切都模糊起來,可她卻是能清晰的感知方圓幾裡外的一隻雀子飛起,能看到池塘里的一尾鯉魚在池底悠然擺尾,也能感受到身旁虛名注視她的慈悲目光。
慈悲?
她有些不解。想來虛名總是能探查她的想法,不如她也試試能不能一窺虛名的秘密?
她放出思路的觸角,去探測他的思維。
此時他突然微微偏頭,她感知到他的思維在輕聲低笑。
劉洢璕!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你都練到我身上來啦?
她紅了臉,正要退回。
別收了!咱們用意念聊天吧!你也可以這樣練練。
呃……聊什麼?
聊他。如何?
父皇嗎?你為什麼總叫他他?他有名字的啊!他叫……
我知道!但那並不是他的本名,就像虛名也不是我的本名。
那他的本名叫什麼?
他……無名……無姓……
虛名遲疑了一會,又接著在腦子裡給劉洢璕傳話。
等你再一次見到他時,估計認不出來了,等你再一次見到他時,你還是別叫他父皇了,呵呵!收吧!你到極限了!
劉洢璕正覺得感知他的話語有些模糊,後面的話並沒有聽得太清。只感受到一隻手在她背後輕輕一覆,她就從練功的環境中退了出來,睜開眼看見自己又回到了房間中了。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身邊微微默神的如花似玉的美男子。
「虛名,你還好嗎?」
虛名抬起眼帘淡淡看了她一眼,沒有回復她的問題,「這捲軸,不可給其他任何人看,若他人修鍊恐有性命之憂。明白嗎?」虛名誠懇的遞上捲軸說道。
「知道了。」劉洢璕借過捲軸,放入最貼身的口袋,正經的答道。
「你已經可以自己修鍊了。如果你自己在這裡可以的話,我就不陪你了。」虛名從軟榻上站起身抖了抖袍子。
「你去救父皇?去吧!我沒事的。我不會讓自己有事,我還要等父皇回來和他團聚呢。」劉洢璕聽得他要走,微微紅了眼眶,不過大事為重,她即使再不舍也不會強留他。
她偷偷忍下一抹酸楚,強裝出一副傻愣愣的模樣,沖他憨笑,「虛名!你說!父皇被你救出來以後是不是老得沒牙啦?哈哈!你說,他能跟你一樣永葆青春不?或者,他變得更年輕了!啊呀!父皇那麼英俊,我如果愛上他怎麼辦?」
虛名一雙鳳眼一直盯著她,她的不舍情緒和故作鎮定哪裡能瞞得過他?他心裡微微一笑,興許,他愛她,就是因為這個?她的心裡能忍受一切委屈,能接受一切未知,能擔負一切重任。不論你給她什麼,幸福或痛苦,她都欣然接受,沒有絲毫懷疑。也許,在世人眼裡,這是一份傻氣,可是,在他的眼裡,這份傻氣,是深深吸引他的吧!
他微微靠過身,輕輕攏住坐在榻上的她。她此時仍在腦子裡搜索著一些好笑的話,想藉此抵消彼此分離帶來的憂鬱。
他敲了敲她的頭,「一切放心。他不會有事。他會以你想象不到的面貌出現的。你不一定會認出他呢!」
她靠在他胸前,微微點頭,「樹老根多,人老話多。果然應證了。」
虛名敲了她的頭一下,笑了笑,「還沒在一起呆幾天就開始嫌棄我老了?」默了一會兒虛名又低下頭對劉洢璕耳語說:「楚曜想你了。」
劉洢璕驀的抬頭盯著他的眼睛,「你探知他?」
虛名無奈攤手,「不是我要探知,而是我這種程度的功力,那些東西會自動進入我腦中。沒辦法,怎麼辦?你的虛虛太強了!」說完挑眉一副勾搭人的表情。
劉洢璕瞬間往榻子里躲去,跳出他的身周一丈範圍,一臉驚恐,「別來,我怕!強悍的虛虛大人!」
「悟性挺高!葷段子說得不錯!你去陪你的阿曜吧!我這就出發了!」虛名已無心留在這裡,他已清楚劉洢璕和楚曜應是郎情妾意不可阻擋了。
「這就出發?」劉洢璕問道。
「是,別廢話了!磨嘰個啥?」虛名不耐煩的吼了一聲。心想,若是劉洢璕真的心悅楚曜,不如就推她一把,也好讓他早些死心。
「我……」
不等劉洢璕說話,虛名大手一揮,衣袖一擺,她就漂浮起來,且以極快的速度衝出自動打開的門,飄去了楚曜的主房。
嘣!她剛好落在楚曜的門口。正在她默默詛咒虛名的破爛漂浮術失靈的時候,木瀾雕花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她還沒看清房內的情形,就被一隻手猛的拖了進去。木門關上,一雙冰涼的唇覆上了她溫熱的唇瓣。
劉洢璕驚訝得瞪大了眼睛,楚曜卻似乎沉醉其中,一遍遍用舌尖描摹她的唇線。
她的心,也被那冰涼柔軟的唇漸漸融化了,它一邊融化一邊兇猛的跳動著。她覺得自己在他的懷抱里是那麼柔軟,溫柔似水。他的氣息有一絲藥味,可也擋不住那獨屬於他的雨後松林般的體息。他的雙眼輕輕閉著,雙臂緊緊摟著她。
劉洢璕覺得自己醉了,沉醉在他的淺淺的溫柔一吻中。她閉上了眼睛,微啟雙唇迎合他。他一愣,微微張開眼,眼神迷離,吻卻沒停,再一次,他閉上眼,將她抵在木門上,深深吻了起來。
唇舌交纏,旖旎深情。劉洢璕的腦子空白一片,滿心滿意都是他的影子。她覺得即使在他的懷裡被他摟著,她還是好想念他,想得心都有些痛了。
他感覺到她的些微不適,輕輕離開了她的唇瓣,低頭溫柔的看她,「怎麼了?可是哪裡不適?」
她抬起眼,杏眼盈盈。
「未有不適,只是,想你想得心痛了。」說罷她別過臉,把臉埋進楚曜的胸膛遮起通紅的面頰。
楚曜微微一笑,幸福滿滿的緊緊的摟了她好幾下,輕輕牽著她慢慢走進主屋落座。
「可用了膳食?」楚曜一臉關切的問道。
「未用。無事。不餓。」劉洢璕弱弱的答道。
「不餓?我餓了。」楚曜揚起眉毛呢喃的吐詞。
「你不是才先用了膳么?」劉洢璕含羞嬌怯的說。
他湊近她的臉,低聲道,「我想吃你……」
劉洢璕剛剛緩和的面色瞬間又堆滿了紅霞。她嗔了他一眼,「整天想些什麼?自己的身子也不好好注意著!」
「那你的意思是……等我身子好了就可以吃你了么?」楚曜笑得更加邪魅了。
「呸!雖說我沒有不認同婚前性行為……呃……我是說,咱們還沒成親呢,你且別亂來,否則我可要報官啦!就說……就說你麒麟宮強搶民女,與山匪無異!」
「哈哈哈!」楚曜笑的前仰後合,「那咱們就成親吧!明日如何?」
劉洢璕傻眼了,呆愣愣的看著他的笑臉。
「瞠目結舌那個成語,用來形容此時的你真真是再合適不過了。」他伸手為她理了理鬢角散落的髮絲。復又回歸正經般的問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媒妁就罷了,不講究虛禮,可那父母之命……你的父母,可還健在?」
「你又想來套我的話么?說了不記得了!」劉洢璕挑了挑眉,覺得自己這一刻真聰明,看穿了他的把戲。
楚曜卻牽起她的手指,重重咬了一口。劉洢璕痛得嗷嗷叫,連忙抽手。
他卻拽緊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劉洢璕!你聽好了!我現在不管你是誰,我只知道,我愛上你了!我看到鳶尾花,想起你在小月林受傷,看到院子里的石桌,想起你曾坐在那裡喝粥,看到翠真,想起你曾跟她問我的名字,甚至,我看到一草一木,都能聯繫到你身上,為何?甚至,我什麼也不看,閉上眼,眼前卻還是你的身影,著墨綠衣裙偷跑出這院子的你,滿身是血躺在小月林的你,受傷暈迷躺在榻上的你,著天藍長裙在長吉洞石碑前離開的你,甚至,早先在棲鶴崗下盯著我的你,在正殿上向我撲過來的你,甚至甚至,現在的你!你說,這麼多的你,叫我如何揮去?你已存於吾心,一日一日,揮之不去!我們成親,好不好?」
楚曜說著,眼裡似有隱隱波光閃爍。
劉洢璕的手被他的手壓在他的心口,她此時,的確感受到了強烈的心跳,只是,她無法分清,這強烈的心跳,是他的,還是她的……
也許,她真的可以答應他!這樣她又有了一個親人,他們可以互相扶持,他們可以互相依偎。這對她而言,是多麼難得!而且,她也愛他!自己愛的人,也愛著你!這是多麼幸福!父皇!父皇他若知道了,也應是開心的吧!他一定會笑著揉我的頭,說他的傻女兒終於找到了歸宿!
一盞茶的時間在她的思量中,一閃而過。
楚曜一直沉默等著她,期盼又熱切的目光,自始至終,從未離開她的面龐。
她終於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好,明日成親!」
楚曜覺得自己的世界都亮堂了,無數煙火在他腦中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