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魏小貝突然哭著從教室外跑進來，讓我嚇了一跳。彼時，我和安願正在聊天，班級裏也很是嘈雜，機會沒有多少人注意。魏小貝是我的前桌，初二的他個子好比較瘦小，跟我這樣從小個子就比較高的女生比起來，也隻能坐在前麵。
安願的聲音一下子頓住，我們兩盯著前排埋頭在胳膊肘裏的魏小貝，麵麵相覷。我輕輕地用手戳了戳魏小貝的背脊，一貫我都是這樣叫魏小貝的。
我說：“寶貝，你沒事吧？”
魏小貝頭一次沒有搭理我，仍是埋頭聳動著肩膀，我隱約能夠聽到他的哽咽聲，就像小時候他罵我白癡之後蘇歌罵他的時候一樣。無論我怎麽叫他，他都不再搭理我。
放學的時候，魏小貝拿著書包就往外衝，我和安願想叫他一下都不行。我們走過蘇歌的班級，卻聽到一群女生在說魏小貝，我和安願想了想，還是留下來，跟在她們後麵豎著耳朵聽。
一個女生說：“你說，蘇歌是不是太狠了一點，人家就是來表個白，她怎麽把人這樣罵回去？”
另一個女生說：“你也不看看是誰，蘇歌眼光高，那個小男生說話就嘟囔，一幅小媳婦模樣，蘇歌怎麽可能會喜歡？”
我愣了神，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那個時候的我們，都很年少，用一句話說是純真，喜歡的東西用力維護，不喜歡的就棄之如草，尚不知珍惜為何物。卻往往以不愛之名去絕情地傷害別人同我們一樣懵懂的心。
我轉身對安願說：“不行，我要去看看魏小貝，他是死腦經，說不定會亂想。”
我在整個學校找了個遍，都沒有找到魏小貝，他也沒有在寢室。初二我們還沒有晚自習，從放學到晚會關寢有整整一個晚上的時間，而這個時候，我在人海中尋尋覓覓，也沒有找到他的身影，卻在路上意外地看到蘇歌。
蘇歌倚在一個比我們稍微大一點的男生身上，那個男生，用老師的話就是定義為小混混，標誌性的黃毛張牙舞爪地豎著。我走了過去，蘇歌一的臉上閃過一絲驚異和難堪，卻一下子淹沒在她冷淡地麵孔裏。
她說：“陌陌，這是我男朋友，林木。”
林木，這個名字讓我一下子愣住，雖然我忘形大，孤兒院大部分的事情我都忘記了，但是我卻還是記得笑容和藹的院長媽媽，和雖然經常性在口頭上占我便宜卻對我極好的死黨，他就是林木。
我搖晃著頭，心想，一定不會是同一個人，如果是林木，一定不會成為這樣的街頭小混混。林木抬起頭，嘴裏吐出一個煙圈，煙霧慢慢地散開，我看到了他的正臉。
黃毛下的五官竟然奇跡般的清秀，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小混混的樣子，我第一次覺得，這樣張揚的發色和發型一點也不討人厭。他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想了半天吭哧出一句：“我怎麽見過你了。”
我看著林木，一直看著，一直一直看著，眼淚就吭哧吭哧地流了下來。
林木叫道：“誒誒誒，你怎麽哭了啊？”
我大聲哭了出來：“林木，你怎麽沒有來找我啊？”
林木和蘇歌都被我突然而來的排山倒海的攻勢嚇了一跳，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傷心。很多時候，人都有一個歸屬感，遇見林木，我好像找到了自己，那個在孤兒院裏呆著的不說話的啞巴癡兒吳悠，而不是這個在明亮的殿堂裏學習偷偷地渴慕著自己哥哥的蘇陌。
林木結巴了：“你你你……是吳悠？你什麽時候會說話了？”
林木帶著我和蘇歌往他的地盤走去，竟然是“諾盛”，這讓我有些吃驚。等我們走進去，裏麵的人頻頻向我們打招呼，蘇歌一臉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讓我有些尷尬，林木吹著口哨說：“小悠，不錯啊，在我這裏混得挺開啊？”
我瞪了林木一下，對於他，我見到他之後，竟然不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因為時光而有什麽疏遠，反而更加放得開來。林木嘿嘿地笑了起來，像以前一樣討饒的樣子。
蘇歌隻是陪我們坐了一會兒，接了不知誰的電話就出去了，剩下我和林木。我看著林木，看著看著，就心酸起來，我笑罵：“死林木，你不是說來找我嗎？”
林木咧開嘴笑：“小悠，，我去找你了，可是院長媽媽說你被人接走了，所以沒有找到你，這不能怪我啊。”
我嘟著嘴：“你就是沒有用心找，而且，你哪裏來的錢開‘諾盛’啊？”
林木走過來，搭理著我的手說：“小悠，這事咱先不提，來說說你怎麽會說話了啊？”
林木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捂著手機往安靜的地方走去聽，回來的時候卻是一臉凝重，他說：“小悠，蘇歌出事了。”
我和林木趕到醫院的時候，蘇歌趴在蘇言的懷裏，哽咽聲在走廊裏響著，這是第二次，我看到驕傲的蘇歌這樣子哭，第一次是見到劉昕薇，而這一次卻不知道什麽事。蘇言看到我們進來，隻是點頭示意了下，看到林木的時候眼神閃了閃，卻沒有說話。
醫院是我第一次來，卻讓我感受到異常抑鬱的氛圍，這裏很安靜，手術室外麵沒有其他人，隻有我們，而我們也沒有說話，隻有蘇歌一個人在蘇言的懷裏哽咽著。蘇歌，是有在蘇言的麵前，才會顯示出柔軟的一麵。
時間很慢很慢，林木似乎是受不了這種氛圍，走到樓梯裏，我跟著他走出去，他正在吸煙。半響，他說：“小悠，那個男的是誰？”
我想了想說：“是領養我家裏的孩子，叫蘇言，是我們的哥哥，蘇歌是我的妹妹。”
頓了頓，我又說：“林木，蘇歌不是真的喜歡你，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林木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說：“傻啊，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不過，這裏麵的事情，小悠你不知道，她沒喜歡我，我也沒放真心，大家各有各的玩法罷了。”
我不知道林木說的是不是真的，隻是那個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麽不喜歡還要在一起，若是我，我定要找一個我喜歡的且喜歡我的人，從一開始走到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