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蘇歌說:“蘇陌,我有時候想,真好,蘇言是我的哥哥,可是有時候又想,真不好,蘇言為什麽就是我的哥哥了呢?”
聖誕節那晚蘇歌是和我一起睡的,這是我和蘇歌第一次一起睡,兩個人擠在小小的被窩裏,一點也不冷,反而更加地暖和。黑夜裏,蘇歌將腦袋擱在我的肩上,低聲喃喃。
窗戶外的路燈隔著窗戶照進屋裏,天花板也被微微地照亮了,我盯著那一塊光斑沒有說話,慢慢地蘇歌的呼吸聲平穩下去,我想她是睡著了。我才轉頭看她,我不知道才十二歲的蘇歌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感悟和想法,隻是替蘇歌難過。
時間過得很快,我們就這樣在不停地糾紛中渡過悠長悠長的日子。而在這些日子裏,我們都過得單調而簡單,偶爾的一些小事反而成了驚喜。
記得有一次在“諾盛”裏,聽到禍水郭坐在台上的高腳凳上,仰頭用柔軟的聲音低聲唱《童話》。那時正是《童話》、《孤單北半球》這些歌流行的時候,走在街上都能聽到各種店裏放著這些歌。
禍水郭之前也唱過,隻不過他每次唱的時候都是歪著腦袋,咧開嘴,唱得不著調,而且經常唱著唱著他就忘記了歌詞,一曲唱完他還會洋洋得意地說:“怎麽樣,好聽吧?有沒有被哥的歌聲迷倒。”
往往這個時候,不是我就是安願會踹他一腳,說:“是是是,迷得胃都倒了。”
而那次,他正正經經地坐在台上,那個地方是一個樂隊的常駐地,不是誰都能夠上去的。我和安願吃驚地看著禍水郭坐在那裏,用他細軟的聲音,小聲地哼唱。竟然唱的出奇地好。
當然,我們不是學習聲樂的,也沒有什麽天才的細胞去評斷禍水郭唱得走不走調,但是我們還是非常一致地認為他唱得出奇的好,安願的眼淚被他唱得嘩啦啦的流,就像是一個水龍頭忘記關了一樣。
我看著台上的禍水郭,第一次明白為什麽他的外號是禍水郭。他長得非常地清雋細膩,細瘦的身材,嫩白的肌膚,而這個時候他的頭發學著電視上不知哪個明星蓄長了,露出尖細的下巴,一雙桃花眼微微地眯著,確實是一個禍水。
我和安願還沉浸在他憂傷的歌聲裏不能自拔,他就放下麥克風,也不管下麵叫囂的安可,一蹦一跳地跑到我們麵前,像往常一樣歪著腦袋,咧開嘴說:“怎麽樣,好聽吧?有沒有被哥的聲音迷倒?”
安願一把抱住禍水郭,將鼻涕眼淚全部擦在他的身上說:“死禍水,醜禍水,笨禍水,誰讓你唱這首歌唱得這麽傷感。”
禍水郭被安願突然來的女兒嬌嫩的情緒嚇了一跳,愣了半響,才怪叫著:“啊啊啊,安願,你別在我的身上擦鼻涕,你不會用紙啊。”
安願聽禍水郭一說,更加肆無忌憚地將眼淚鼻涕往他身上擦去,哭笑不得說:“我偏擦,誰叫你唱這麽憂傷,你就是為了騙小女生眼淚的。”
禍水怪叫:“誒誒誒,什麽叫騙小女生眼淚,你看蘇陌都沒有哭,你怎麽就哭了,是你沒用吧。”
安願停住了哭,歪著頭看我說:“蘇陌,你怎麽不哭呢?”
我被安願給問倒了,禍水唱這首歌的時候,我能感到一股洶湧的憂傷在心間縈繞,但是我卻沒有哭出來,我說:“因為我是癡兒啊,癡兒是沒有眼淚的。”
他們兩被我突然地文藝嚇得僵住了,對視一秒鍾之後搭著彼此的肩膀直笑:“哈哈,蘇陌,我第一次發現你這麽有搞笑天分,癡兒……”
我沒有向他們解釋,因為誰也沒有想過,在八歲前還是一個白癡的人,八歲後突然就像是被人開了光之後一下子聰慧起來,而且與旁人無異。
程小建走過來的時候,他們兩個還互相勾著肩膀大笑著,加上一臉的淚痕,真是一幅鬼臉,將程小建嚇了一大跳,他說:“蘇陌,這是怎麽了?這是在哭還是在笑啊?”
我說:“你不用管他們,你今天怎麽來了?”
說得實在的,程小建近些日子來幾乎沒有來“諾盛”,聽禍水郭說他是在忙,現在突然出現,確實讓我感到吃驚。
程小建突然臉紅了起來,一個大塊頭,憋紅了臉,我更加吃驚,盯著他看。身邊兩個笑蝦米原本是不笑了,看到程小建這個樣子又笑了起來,尤其是安願,笑得幾乎要滾到地上了,她喘著氣說:“哈哈,賤哥,你怎麽也會害羞啊?”
程小建拉著蹲在地上的安願說:“安願,你消停消停。”
程小建說這個話的時候,一臉的嚴肅,安願果然在他賤氣十足的威嚴下停止了笑聲,隻不過才憋了五秒鍾,就在此破功,趴在禍水郭的身上,笑不停。
我看著安願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一定是看著一邊紅臉,一邊嚴肅的程小建,心裏覺得世界終於不一樣了,樂得歡。
程小建看著我憋得一臉通紅說:“蘇陌,你想笑就笑吧。”
程小建果然是和我一起長大的,一眼就看出我還在強忍,當然,既然他這樣說了,我自然笑了出來說:“程小建,你……你……紅臉的樣子,好像關……關公……”
程小建一臉無奈地站在一旁看著我們三個在椅子上滾來滾去,滾來滾去,滾成一個熟透的蝦米。
待我們全部笑夠之後,程小建突然遞了一個信封給我,我疑惑地問:“你幹……幹……什麽?”
程小建說:“你知道的。”說著他就跑了出去,與他平時霸氣的樣子完全不符合。我張大嘴巴看著他的背影,嘴角一抽一抽的。
這信封,要是給別人不知道,給我絕對是知道的,這個年代,什麽最流行,當然是情書了,我曾經在蘇言的背包裏看到過大把大把的粉色的情書,也在蘇歌的手裏看到過大把大把的白色情書,完全不陌生。
別看我們還小,這些卻正風行著,我歎氣想,程小建終於出手了,不過看這個形勢,八成是沒有希望了,蘇歌一心撲在蘇言的身上呢。我為程小建的小心思感到默哀。
安願尖叫著說:“啊啊啊啊……蘇陌,賤哥怎麽給你情書?”
我白了她一眼說:“傻啊,是給蘇歌的,讓我代交。”
安願拍著胸腹說:“哦哦哦,我說難道賤哥眼睛突然雪亮了,看到我們家陌陌的美,要和我搶小陌陌了,原來不是,是給蘇歌的啊。”
我理所當然地敲了安願的頭一下,卻看到禍水郭一臉的欲言又止,不過當時我並沒有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