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自小到大，我一直都是活在一個小小的世界裏，我見過的風景，見過的人都是少數，更何況是我用力珍惜的人，屈指算來竟是堪堪能用手指數過來。然而所有我珍惜的人中，已經在故去了一隻手之多。


  我送走了一些人，但是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過小玨會走在自己的前方，隻是，也許死亡的力量與恐怖就在於此，你越是想不到的情況下，他越是向你伸出魔爪。而這樣一個讓人難以接受的真相，無論你開始多麽地不相信、不願意相信，最後你都要去相信，因為他是一個真相。


  小玨的死於我便是這樣一件我難以相信、不願相信、最後卻不得不相信的真相。巫山的花海經年不謝，開得極致渲染，急盡繁盛，在那處呆的久了，這讓我忘記此時已經是金秋過去，隆冬降臨的十一月。莫不是這太和氣節不和時宜的一場大雪，我倒是忘記了這是十一月。


  這一場大雪，來得又急又大，似乎隻是在頃刻之間，就將這個世間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衣。透骨的寒冷，仿佛呼出一口氣就會結凍成冰一樣。隻是這樣一場帶著祥瑞的曾經讓我欣然地渡過一段快樂時光的大雪，此時卻是像是一支催人淚下的曲子，不停地重複彈奏。


  姆媽是在這樣的雪日中故去，而小玨的葬禮卻也在這樣的雪日裏舉辦，不可不讓人勾起傷感。我在難過悲傷的同時，也在擔憂著小鬱，我想，上天太過殘忍。


  對於小玨為什麽會遭遇這樣的事情，我心中滿是疑惑，滿腔的問題想要找個人來告訴我，但是我更加不願去揭小鬱心中的傷疤，所以隻能憋著去問紅線。然而紅線卻是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個所以然，因而我便隻能將這個疑問深埋在心中不談。


  十日在悲傷的情緒下平淡如水地過去，因為小玨的事情，我心裏洋溢著滿滿的傷情，全然忘記了我與靳逸的十日之約，等到一醒來鼻尖充斥著荼蘼芳香，我才幡然想起十日已經過去了。


  許是心緒不寧的原因，醒的異常地早，屋子幾乎還是半黑的，我就已經醒了過來。屋外的燭火還在劈裏啪啦地響著，淡淡的微光從窗戶透了進來，稍微照亮了屋子的一角。一陣風吹來，將沒有關嚴的窗戶吹開，聽得風吹得窗戶咯吱作響，熟悉的香味襲來，微微地抬起身子，便見得火光中一人站在那裏。


  我沒有一絲疑問，從床上起來就往他身上撲去，原本以為會將他撲倒的，但是卻被他穩穩地接住，暖暖地氣息撲麵而來，平白地讓我心酸，喉嚨中湧起哽咽，讓我不得不伸手捂住嘴。


  他環著我腰間的手臂一頓，輕聲說：“啊不，怎麽了？我不是按著約定回來了嗎？怎還這般委屈？”


  我一個勁地搖頭，想告訴他發生的事情，但是張開了嘴，卻隻剩下幹澀的嗚嗚聲。他輕輕地拉著我的手，額頭抵著我的額頭，鼻翼相對，嗓音越發地溫柔起來：“啊不，沒事了，沒事了。”


  鼻尖一酸，險些落下淚來，我想，我原本不是一個堅強的姑娘，也不是一個感覺不到悲傷的姑娘，但是因為我是九炎，是雀族的九炎，是雀族強大的九炎，因而我不得不收起我所有的悲傷難過，無時無刻不讓自己看起來是堅強的。所以，我可以悲傷，可以難過，但是我不能落淚。可是，隻有我明白，其實我很需要這樣一個懷抱，讓我任意地委屈，任意地流淚。隻是就算是小鬱，在他的麵前，我的軟弱也隻能是一時的，隻有在這個人麵前，我才能這樣肆意地委屈。


  我哽咽著說：“小玨，小玨去世了，我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去世，不知道為什麽是他？”


  他低歎一聲：“啊不，已經過去了，沒事了，已經過去了……”


  我窩在他的懷中不停的抖動身子，良久，身子的顫動才慢慢地停了下來，許是好不容易將十日來一直壓抑的悲傷全部發泄出來，心情反而一下子輕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