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埋在靳逸的懷中,一路被他抱在懷中,片刻之後,到了我的房間。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從他的懷中下來,卻感受到他的手臂更緊了一些,我抬頭望著他,他正目視前方,漆黑的雙眸就像這深邃的夜色,裏麵明明滅滅的光芒像是天上的星子。
我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襟,他低頭望著我,略有些疑惑:“怎麽了?”
我咬了咬嘴唇:“你的傷好了嗎?為為什麽這幾天不來看我呢?”
他輕笑:“我的傷勢剛剛才好,就來看你了。”
騰地一下臉紅了起來,我低頭:“我明白,我隻是,隻是有些想你。”
耳邊又是一陣輕笑,熟悉的嗓音響起:“我知道,啊不。我都知道。”
——
翌日,醒來的時候靳逸已經離開了,若不是這滿室餘留的荼蘼芳香,我一定會認為自己是做了一場夢,一場讓人害怕卻又讓人欣喜的夢。
也不知子尋怎麽樣了?昨天發病的事情有沒有人知道,我想著從床上起了來,抬腿想下床,卻隻覺得眼前一片白光閃現,身子鬆軟不堪,接而是黑暗襲來,痛楚從四肢百骸齊齊向我湧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的身子半掛在床上,若不是反射性地用一隻手抵著,隻怕已經從床上滾了下來。
我呆呆地盯著發白的地麵,上麵一雙用金邊紅線繡出的雀鳥繡花鞋,在白底的襯托下越發地奪人眼目,還有從耳際滑下的幾縷墨發,輕輕地掃著地麵。
冷汗從額前滴落下來,我緩緩地閉上眼睛,緊緊地咬著牙關,我想,我的腿,又一次不聽使喚了。
一陣痛楚從手腕處沿著神經襲來,我睜開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漸漸變得僵硬地雙手,骨節凸起,再也沒有力氣,整個人從床上滾了下來。
側躺在地上,我無力地盯著虛空,良久,忍著心中的不安,努力地使著力氣,顫抖的雙手慢慢地支撐起身子,虛吐出一口氣,卻再一次落地。
我閉上眼睛,不讓匯聚在雙眼的淚水流下,因為我曾答應過阿婆,以後再也不哭,但是再也不敢睜開眼睛,因為我不相信,不相信我的雙手雙腳已經不能使用,就像,就像癱了一般。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並沒有流淚,但是我的身子再一次地讓我害怕。不由地想到靳逸,突然慶幸他不在身邊,我不想讓他看到這樣的自己,一個活死人的自己。我想把我最好的一麵留給他。
良久,門外傳來了小玨的聲音,自從來到這裏之後,小玨仍是不改變原來的習慣,每天都會很早地起床,提著他的箱子到我的屋子前擺弄他的發明,曾有一次,他弄的聲響實在讓我難受,我抄起衣服就走到門前問他:“九炎殿這麽大,你做什麽一定要在我的房間外麵?”
小玨茫然地抬頭問我:“主上,我做錯了什麽了嗎?你不讓我呆在這裏?”
我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袋,說:“你沒有做錯什麽,隻是為什麽要在這裏弄,我記得紅線並沒有苛待你,你的屋子前的院子甚大。”
小玨聽到笑了一下,略低頭:“哦,原來主上說的是這個,隻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定要在主上的屋子前,才泉思湧動,在別的地方都不能。”
“……”
他抬頭睜著大大地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我,弱弱地問:“難道不可以嗎?主上。”
“……”
我想問,你這樣委屈地望著我,讓我如何理直氣壯地說不可以呢?
自那之後,我再一次明白,主上,對於小玨來說,真的隻是我的一個名字而已。
咬著牙讓自己翻轉了一下身子,麵朝著門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喊道:“小玨,小玨……”
門外的敲打聲停了下來,我急忙鼓著氣息大聲喊道:“小玨,在屋裏,小玨。”
門上透著一個黑影,小玨的聲音響起:“主上,是你嗎?”
我拚命地點頭,點了半天,沒發現小玨有什麽動靜,才想到他看不到,咬了咬唇瓣,再次喊道:“是是我,你快點進來。”
眼前一片白光閃過,強烈的光芒讓我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聽得幾聲腳步聲,再而是小玨的吸氣聲,慌亂的腳步聲又一次想起,再而,身子已經被小玨摟著半靠在他的懷中。
“主上,你怎麽了?你怎麽在地上?”
我在黑暗中摸索著小鬱的手,隻有十歲的他現在其實還是一個孩子,見到我這樣的模樣,一定是極為害怕地,想去安撫他,觸摸到了才發現,原來顫抖的是自己的手。
睜開眼,咬著牙,定了定神,我說:“小玨,你把我扶到床上,去叫紅線和錦衣,還有,不要讓小鬱知道。”
小玨一個勁地點頭,在聽到我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疑惑地望著我說:“為什麽不讓哥知道。”
其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不願讓小鬱知道,隻是冥冥之中似乎感覺到些許的不安。
我堅定地說:“沒有為什麽,就是不要讓小鬱知道。”
小玨費力地將我扶到床上,雖然我並不是很重,但是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隻靠自己的力氣是需要費些時間的。
躺在床上,無力地望著暖色的帳頂,靜靜地等待著錦衣和紅線,沒有人比自己更加地了解自己的身體,我想這一灘死木一樣的身子,怕是要很難很久才能好起來了。
急促的腳步聲紛至遝來,轉了頭,隻見得一向端莊的錦衣這時也隻是披著長衣散亂著頭發衝衝忙忙地趕到。
錦衣皺眉問道:“主上,你感覺怎麽樣了?”
我說:“我的手腳,動不了了。”
錦衣聽罷眉頭皺得越發地緊了,或許這是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景,沉默了半響,才開口問道:“主上,你昨夜做了什麽?”
我想了想,回道:“昨夜,我隻是在湖心亭中呆了一會兒,醒來就是這樣了。”
錦衣的神情凝重,低聲喃喃:“看來,隻能去找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