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過才一會兒，錦衣，紅線和玄鬱已然全部落在我的身後，紅線急切地問道：“主子，主子你剛才去哪裏了？”
我心裏還有些難過，才剛剛見到他他就走了，沒什麽心思聽紅線的話隻是悶聲說：“我看這滿山的四葉草開得繁盛，就欣喜地跑過來看看。”
半響，身邊的三人沒有任何的動靜，我疑惑地抬頭，卻見得三人怔然的模樣望著我，眼裏滿滿地都是悲傷。
小鬱慢慢地走到了我的前麵，薄唇微啟：“主上，你可是在難過？”
我突然不安起來，心裏玄乎乎的，就像是有一個秘密被纏在一推的毛線裏，而這個時候毛線的線頭正在我的手上，隻要輕輕地拉開，我就能知道這個秘密，可是我卻不想知道。
我不安地問：“小鬱，發生什麽事了嗎？”
小鬱把眼神調開，我順著他的目光，望著滿山坡的四葉草，低聲說：“主上，前大祭司死了。”
我張了張嘴，隻覺得是在聽一個笑話，但是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什麽，小鬱，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他凝眸望著我，雙手捧著我的臉頰，讓我能夠完全地看著他的雙眼，他的眼裏落滿一種情緒，我想了很久，我明白這是悲傷。
他說：“她死了，就在剛才，天下紅雨，滿山四葉草開放是大祭司死亡的證明，從古到今，從來都是這樣，主上，你明白嗎？阿婆她，死了。”
我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卻還是抑製不住：“怎麽，怎麽會？阿婆，阿婆她的靈術那麽強，她她早上還在為我挽發……”
身子一暖，已經被小鬱擁進懷中，我埋臉在他的胸膛，我怕，我怕自己會哭出來，因為我答應過阿婆。
錦衣的聲音突然響起，卻沙啞著不像是她的聲音，更像是弦就要斷的那刺耳的聲音：“在主上，成年之後，芊琴她注定要消散在這個世間的，這是她的使命，主上……”
使命，又是使命……我再也不能忍受了，為什麽，每個人，每一步都是因為使命，就連死，也是注定的……
我掙開小鬱的懷抱，飛身往竹屋的方向飛去，我不相信，不相信這些所謂的使命，為什麽強大如阿婆也會就這樣消散在我的世界裏呢？
娘親，姆媽，阿爹，還有靳逸口中的叔叔我的爹爹，現在又是阿婆……為什麽，每一個在我生命中有著重要意義存在的人都要一步一步地離開，全都是因為可笑的使命呢。
手臂一緊，入眼是小鬱擔憂的表情，他說：“主上，你太不懂事了，難道你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不知道為什麽要你離開嗎？因為阿婆她不想讓你看到她死後的樣子。”
我瘋狂地搖著頭：“小鬱，我要去看阿婆，我要去看阿婆，我不能，不能就這樣不去看她最後一眼。”
我真的很想哭，很想哭，我想要是有一個人坐在我的胸膛裏，一定已經被我的眼淚淹沒了，因為我全身每一個角落都在流淚，都是在往裏流淚。
我不要懂事，我不要懂事，為什麽我要懂事，我還是一個小姑娘，還隻是一個小姑娘啊……為什麽，連任性的機會都不給我？為什麽？
我很想大聲地質問出來，但是事實證明阿婆的教育很成功，我現在能說僅是請求：“小鬱，求你，求你讓我回去見見阿婆，就遠遠地看一眼，沒有，沒有我給阿婆引魂，阿婆留在人間的最後一魂一魄怎麽辦?這樣她不能入輪回怎麽辦？”
小鬱震然地望著我，我想是我的話讓他想起了阿爹和姆媽，我掙開小鬱的手全力地往竹屋飛去。阿婆和小鬱都不知道，雖然我很懶惰，但是我的靈力卻進步地飛快，這個時候，小鬱是怎麽也追不上我的。
竹屋前一片璀璨的新綠交雜著紅色，我慢慢地走進，隻見人群的中央高高的木台上，正躺著早上還為我挽發柔聲說話的阿婆，她一襲素白青衫，還有身旁躺著一把無弦琴。
我幾乎要叫出聲來，卻不知什麽時候手已然不由自主地捂上了嘴，阻隔了深埋在喉嚨的聲音。我怔然的瞬間，不知誰人將火把丟向空中，我的思緒全無，眼神盯著火把，望著它在空中劃出一條完滿的弧線，像一隻涅磐的紅蝶。
“不要……”
我想跑過去，卻被人擁住，雙手雙腳不得動彈，他說：“主上，你不能過去，主上。”
我無力地垂下雙手，眼睜睜地望著火舌吞沒阿婆的身體，誰能告訴我，我的心為什麽這樣痛？
阿婆……
一陣狂風吹來，加雜著滿天陡然大起來的紅雨，落在綠色的山坡上，我好想看到一個虛擬的人影站在那裏對我盈盈而笑。
她說：“安，你要堅強。”
離開九炎村是勢在必行的事，就算是阿婆的消散也改變不了一切，錦衣說：“每個人都有生死，隻是一些人早些，一些人晚些，但是，都是要死的。”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是緊緊地閉著的，我想她是要安慰我，但是我知道她的難過一點也不比我少，因為提前知道一個人的死期，然後所有的人眼睜睜地看著死亡一步一步來臨的悲傷，是無可替代的。
我回去看阿婆一眼唯一改變的是，我們的隊伍中多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曲婉姐姐，因為她是為阿婆引魂的人，引魂之後承受不了悲傷暈倒了過去。
小鬱，我和曲婉姐姐從小在一起，是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呆在冰冷的竹屋中的，所以就把她帶上了。
然而因為曲婉姐姐的昏迷不醒，小鬱就一直留在那個馬車上照顧她，因為這裏麵隻有我，小玨和小鬱認得曲婉姐姐。我和小玨都是不能照顧她的，所以，這樣的任務自然而然地落在小鬱的身上。
在路上走了將近半個月，我們穿過了無數個城鎮，或繁華，或安靜，終於在這滿月的一天，來到了我以後要一直待的地方：九炎殿。
我遠遠地望著高聳的城樓，上麵盈滿的一輪明月，讓我不由地響起娘親，那夜娘親從這個城裏逃開，而若幹年後的我卻又回到這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