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大小姐，坦誠相對
整整一天，大小姐看他的表情就像是生生咽下了一隻臭蟲似的，那是再明顯不過的後悔，任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當維莉安一如往常地要求他陪玩遊戲的時候，尤利亞竟鬆了口氣。
「尤利亞——？喂，你有在聽嗎？」
「……」
被大小姐討厭了嗎……果然自己還是很失落啊。
也對。
即使是經常會十分寬容的大小姐，也有著絕對無法容忍的底線吧。
雖然後來的態度似乎緩和不少，不過也還是看到了她的畫稿。
依她的性格，這件事恐怕還遠未完結……
「尤利亞，喂——尤利亞——」
直到維莉安開始搖晃他的肩膀，尤利亞才緩過神來。
「怎麼了？啊，如果是『那個』很痛的話，可以不用勉強自己陪我玩哦？只是因為奈亞已經徹底玩厭這個遊戲了，而現在這個又是只有兩個人才能接的特殊任務……所以才讓你幫忙的。真的沒關係嗎？」
尤利亞在足足愣了好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維莉安口中「那個」的真正含義。畢竟因為同為女性，談論生理現象應該只是單純的關心……也許吧。不過比起這個，維莉安竟然會關心他的身體狀況。老實說尤利亞還是稍微被嚇到了。
「不，我現在很正常……比起那種事，還是繼續吧？」
這算是某種逃避行為。正如學生會拖延作業，藝術家會為了尋找所謂的靈感遊山玩水，作家會拖稿一樣，管家有時候也是會逃避大小姐的。
……
…………
………………
然而拖延終究不會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尤利亞，你過來一下。」
不知不覺就陪著維莉安窩在房間里一整天的尤利亞，終究還是被愛理抓到了。
愛理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她一手拿著菜刀，做著小孩子絕對不能模仿的危險動作，一邊小聲但急切地問尤利亞：
「大小姐今天表現得很怪，你知道些什麼嗎？」
還好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尤利亞暗自竊喜。
愛理顯然並不打算追究今天早上的事件。對她而言，千夜的異常似乎比什麼都重要。
「很怪？」
鬆了口氣的尤利亞順桿就爬。
「沒錯。大小姐今天一直表情很奇怪，也不怎麼說話……剛才回到公館后，幾乎立刻就回到房間里了。難道說……大小姐……」
「……！」
「不會……在學園裡被欺負了吧？」
「這個，應該不會吧。」
「嗚……大、大小姐……嗚嗚嗚……身單力薄的大小姐……被欺負了……嗚嗚嗚……」
她還真的是十分稱職的女僕。至少在瞎操心這點上，她遠遠超越了普通女僕的程度。
「……」
甚至稱職到讓尤利亞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的地步。
這算過度保護嗎？
至少以尤利亞對自家僱主的認知來看，雖然體能上的確是差了相當一段距離，不過她卻絕不會是那種會任人欺凌的人。況且這裡是出色貴族中的出色後代才能被獲准入學的地方，學生們的素質毋庸置疑。雖然目前為止見識過的大小姐們，多半都是兩眼冒紅心的那種……不過那也只是拜大小姐的cos服作戰所賜。
據菲莉艾娜說，這裡的初中部一年級，就已經開始有計劃地教述一些通常大學才會有的科目了。這不是簡簡單單地跳幾個級就能達到的水準，因為在尤利亞的認知里，經濟學、社會學這種科目絕不會在初中的課堂上出現……
「我去和她交流一下吧，可以嗎？」
愛理口中的異常現象，尤利亞心裡有底。
倒不如說，他十分清楚事情的真相。早上過來協助固定自己時，愛理並沒多問原因。想必在她眼裡，即使把尤利亞牢牢綁好是千夜的任性要求，她也不會有絲毫非議吧。
————
「大小姐？」
總之他還是小心地敲了敲門。如果現在千夜正在畫畫什麼的……恐怕這次會被倒吊起來。
「尤利亞？門沒鎖，進來吧。」
「失禮了。」
古樸的房間門輕微地吱呀作響。房間里已經開了燈，大小姐正坐在寫字桌的旁邊，頭也不抬地說道：
「把門關上，啊，不，是反鎖。」
「……」
望著大小姐的精緻銀髮，尤利亞幾乎是理所當然地放棄了抵抗。
門鎖發出幾次尖銳的呻吟后，千夜才向這邊回過頭來。
她依然擺著那副讓人捉摸不透的表情，揮揮手讓尤利亞過去。那張幾乎能窮盡所有溢美之言的嬌美小臉上，和往常一樣過分白皙的臉頰有些紅撲撲的。
或許是和本人的糟糕體質有關，千夜的皮膚連普通的紫外線都很怕。但也出於同一原因，她——根本藏不住所謂害羞的情感。
老實說，十分可愛。
即使本人的語調再怎麼冷靜，有時候甚至是冷淡——但那精美過分的肌膚卻會時常出賣自己的主人。
大概是注意到了尤利亞臉上那掩蓋不住的笑意，千夜的臉更紅了。她皺著眉，像是想努力改變話題似的，向他展示了手裡的素描鉛筆。
「我在畫草稿。」
「呃……咦？」
「你可以過來看……唔。不過禁止發表一些想當然的評價，我要你來不是沒有原因的。如果不想配合的話，現在就請從那邊的窗戶跳出去吧。還有，不許再盯著主人的臉傻笑，不然，假髮沒收。」
「咦？！」
「你那是什麼態度？去把那邊的窗帘拉開，自己跳下去吧。記得跳遠一點，血濺到公館的建築本體上是很難清理的。」
「這裡是二樓耶！而且公館的樓層那麼高，從這裡跳下去不死也是殘疾了吧！」
「哼——也就是說，你要和我合作。雖然我不覺得你能派上什麼用場……不過至少也能，嗯……起到那麼一丟丟的作用吧。畢竟，客觀意見還是很重要的。」
一丟丟嗎……
不過大小姐這是在繞著圈子誇讚自己，他並不是聽不出來。今天早上對大小姐的那個稱讚也許偶然地，稍微攪動了她心裡的波瀾，尤利亞有些開心。
千夜需要自己的意見……而且是她正在偷偷創作的漫畫的意見……
感覺自己像是被重視了，尤利亞不禁揚起了嘴角。
被人需要的感覺，真是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