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地縛靈，出門散步

  聽完了他的假設后——


  「不可能……！太荒謬了！為什麼牽個手就可以出去啊？！你以為你在演肥皂劇嗎？！」


  米利耶大笑起來。


  「你覺得人家試過多少遍？在你們之前，公館里也曾經有過寄宿的學生的。各種方法我都試過了，和你牽個手就能出去什麼的……說到底我就是你們口中的地縛靈，很喜歡這裡是不假，不出去也沒差……」


  「試試總沒害處嘛。」


  「……」


  她反而有些遲疑了。


  平常總是滴溜溜轉著的血紅色大眼，沉默地望向地面。


  「如果人家說不呢？」


  「說不定我就是那個幾十、幾百年來唯一的特異體哦？」


  「太扯了吧！」


  見米利耶遲遲不肯出門，他向室內伸過手去。


  「……這個季節站在外面，真的很冷的……快點出來啦！」


  「……」


  傳入指尖的微涼感觸，似乎在輕輕地顫抖。和偽裝出的外表不同，她現在想必十分緊張了吧。


  尤利亞握住那隻微微發抖的柔嫩小手，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大步向外走去。


  「誒？！等、等一下！人家還沒——」


  立刻就慌亂起來的米利耶大聲地抗拒著。但話還沒說完，就被尤利亞硬拉了出去。


  然而，故意表現出毫不在意態度的尤利亞也嚇了一跳。


  剛才他親眼目睹了米利耶被空無一物的門框彈了回去。自己表現得如此篤定，但實際上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畢竟這也只是個猜想而已，一旦連這次嘗試都宣告失敗，米利耶很有可能今後再也不會冒出想要離開公館的念頭了吧。


  說到底這是個豪賭。雖然尤利亞的動機不純，但米利耶本質也不壞，尤利亞並不願意因為一次愚蠢的嘗試去揭開她的傷疤。


  「誒……！怎、怎麼……」


  但是，看來一切疑慮都是多餘的。


  「這是……外面？！尤利亞？你……你究竟是什麼？！」


  「是人啦！」


  「但是……這是外面誒？還是說，其實是……人家在做夢？」


  她不可思議地低頭來迴環視著她自己浮在空中的身軀和牽著她小手的尤利亞。終於放下心來的尤利亞也長長地出了口氣。


  ————


  一小時后。


  安慰了欣喜若狂的米利耶，在公館門口進進出出了數十遍，以及在室內室外做了許多實驗后——


  「尤利亞，你這傢伙……真的是人類嗎？！」


  「把我推倒過的你應該更加清楚吧……」


  米利耶總算平靜了一點。但她仍然露出了孩子似的開心笑容，興奮地在半空中翻跟斗。


  「太不可思議了！從變成幽靈以來，人家還是第一次從公館里離開！」


  「之前都沒有我這樣的人嗎？」


  「不……能看到人家的人類本身就比較少啦。你們都能看見人家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很新奇了。在此之上你還能碰得到人家……這應該是特例中的特例吧。」


  「……」


  「……」


  「想出去玩玩嗎？」


  「當然！」


  尤利亞現在的心情其實十分急迫。那名說話怪模怪樣的外國少女現在應該還窩在自己的房間里，他必須找個借口把米利耶帶出公館。能拖住她多久就拖多久——在事態暴露之前，這應該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了吧。


  趁著米利耶心情大好之際，尤利亞牽著她的手走出了公館。


  從本心而言，他並不想做出這種有點害羞又顯得失禮的事情，但從剛才開始，一旦他在室外鬆開握住米利耶的手，米利耶就顯得十分痛苦地在半空中蜷起身來。詛咒似乎只在兩人有物理性接觸的狀態下暫時失效，說實話尤利亞覺得十分麻煩。


  他本能地察覺到，有了這一次的甜頭之後，米利耶肯定會比以往更加頻繁地來找自己玩。雖然尤利亞並不討厭她，但或許是之前那次被推倒的陰影還殘留在心裡的關係，尤利亞總是下意識地對她採取提防的態度。


  「哼~哼哼哼~~」


  只不過，現在的她像個孩子似的東張西望，模樣顯得十分開心。看樣子絲毫沒有陷害他的意思。


  儘管路邊兩旁毫無例外地全部是各式各樣的別墅，那張可愛的俏臉上也未曾擺出一絲一毫的厭倦。


  「——不過，你這麼走在路上真的沒問題嗎？如果被人看到的話會很麻煩吧？」


  「人家可以主動控制的……只要稍微注意一點，絕大多數的人類都不會看見的啦。唯一的例外是那個學園長，人家總覺得，和她接觸的話我會很危險，所以這幾天很少從菲菲的衣櫃里出來。」


  「……菲莉艾娜已經習慣你了嗎？」


  「她說白天禁止睡衣櫃，而且還特意為人家在衣櫃里分出了一塊地方，真是個好人呢。」


  ……那其實是為了避免早上起來后被她嚇到吧……菲莉艾娜大概是覺得，如果知道米利耶在哪裡睡覺的話，至少還能稍微習慣一點。但尤利亞並未對眼前興緻勃勃地看著周圍景象的米利耶說出實情。


  ————


  結果名義上是出來玩，但人生地不熟的尤利亞也不敢帶著她到處亂晃。在上次到達的住宅區中心公園那裡休息了一會兒后，尤利亞答應了米利耶的要求，又帶著她繞著住宅區走了好幾圈。


  本來就不記路的尤利亞最終只是帶著她來來回回地兜圈子。這片住宅區實在太大，走個一圈下來尤利亞就花了足足兩三個小時。


  或許是出於沒辦法帶她去更好玩的地方的愧疚感，尤利亞陪著她邊走邊聊，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是在看到放學歸來的大小姐們成群結隊地回到各自住宅的時候了。


  然而由於住宅區實在太大，等到尤利亞繞到黃昏公館附近時，天色已經完全暗沉下來了。


  「呼……呼……」


  雖然大概活了幾百年上下，但單看外表而言，米利耶也只是個小女孩。今天她逛得如此興緻勃勃，或許唯一的原因也只是因為她在公館里悶了太久的關係罷了。從剛才起，她就懶懶地趴到了尤利亞的背後。現在似乎已經睡熟了。


  尤利亞仍然不敢怠慢地緊握著她的小手。因為趴在自己背後的米利耶幾乎沒有絲毫重量，有些擔心的尤利亞只能不時地回頭檢查一下。


  儘管背上的觸感不會說謊。


  今天看似也平平淡淡地過去了，尤利亞馱著米利耶回家時如此想道。


  雖然理由是為了避人耳目地讓莉歐她能安全地待在房間里，但尤利亞現在卻因為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原因而慶幸不已。


  帶米利耶出來玩了。這是今天微不足道，但卻令他心生暖意的收穫。


  再次確認了一下背後一臉安詳地睡著的米利耶后，尤利亞加快了返回公館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