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何處是終點？
扒拉開覆蓋的土層，雲翼看到了方晴的身影。
她滿臉煞白，灰頭土臉的模樣，已經掩蓋她的芳華美顏。她疲憊的睜眼，卻只是眼帘動了動，最後頭一偏，沉沉的昏睡過去。
沒有那金剛鑽，別攬那瓷器活，真是個傻娘們。
雲翼心中埋怨著，將她橫抱了起來。
原地稍加張望，雲翼加快了腳步奔向了河岸。
整個黑龍潭已經亂成了漿糊，處處是奔逃的身影。突兀的流光像是打開了惡魔的樊籠，人性的黑暗面毫無遺漏的展現了出來。
殺戮，搶掠，奸*淫充斥著每一個角落。
暗紅的血跡，殘破的身軀，絕望的喊叫，讓這個遠離陸地的孤島，瞬間變幻成恐怖的地獄。
你們忙著吧，我可要走了。
雲翼行進的速度極快，他很是乾脆的無視掉了所有的不公。
岸邊，已經沒船。來不及逃跑的民眾，在那哭天喊地的嚎叫。
你們真以為神會眷顧你們，他很忙的。
雲翼無懼的下水，在他的腳下陡然出現一個一丈方圓，幾近透明的圓球，將他包裹起來。這是界域幻形。
隨著雲翼意動，圓球上猛然長出十六對側肢。這個怪物迅速的波動起水面，圓球利箭般沖向遠方。
隔潭相望的碼頭上，翹首以待的男男女女不時地看向黑龍潭，想知曉自家的兒郎有沒有得到青睞，迎娶到潭主的千金。
在黑龍潭上出現人影時，他們躁動了，終於回來了，應該出結果了吧？
雲翼帶著方晴上了岸，面對眾人的詢問，笑呵呵的回應道：「潭主慷慨，見良質兒郎眾多，特把待字閨中的十六個女兒放了出來。你們大可放心，有情人終會眷屬的。」
「真的，假的？」黑龍潭的潭主有這麼多閨女嗎？
雲翼不回答了，帶上方晴快速離開。
在距離黑龍潭數百里處，雲翼停了下來。此時，方晴已然蘇醒。猛然見到雲翼還有些紅臉，唯唯諾諾的講：「讓你掛心了。」
雲翼早就厭煩了她的性子，不客氣的回道：「把你帶出來，我自有責任照拂。只是，已然耗盡。此後，你是死是活，我不再過問。」
他的話很重，可說是不近人情。可人在修行界，就該有捨棄萬物的覺悟。整日為俗世纏身，不如回家抱婆娘。
「我明白。」方晴的臉色有些暗淡。
雲翼沒心情去理會她的感受。
奔波多日，又是初入演相境，雲翼自感疲憊了，擇地打坐起來。
靈氣如涓涓溪流緩緩的從他的竅穴湧入，帶給他持續的清爽。在為這種舒爽迷戀之際，他突然心生感應，面色巨變。
氣海中有異物存在，正不住的攪動天地，這是什麼？
雲翼下意識的內觀。就見在氣海遼闊天地間，一道流光左右衝撞，高山在頃刻間被顛覆，深海已然翻起了巨浪。平原之上，褶皺與坑窪交錯顯現，恍如滅世慘狀。
這是什麼東西，趕在老子的內世界搞事情？
給我鎮壓！
雲翼惱火的催動了意念。內世界，他為神，天地萬物均在其掌控。天地變色，秘紋亂飛，五顏本源相繼響應。
道道火光充斥在流光上，一面面秘紋大網密布天地，流光終於顯現出了本色，但仍舊在極力的掙扎。
一隻天地巨手從蒼穹而現，一把將其牢牢握住。
雲翼這才看清，流光是把短劍。上面滿是細微裂紋，一個個缺口，渾若鋸齒。
這是什麼玩意，什麼時候跑到老子的地界了？雲翼沒有絲毫印象。內世界就是他獨有的後花園，在這裡，任何東西有什麼異變，他都能在第一時間知曉。
眼前之物，顯然不是內世界孕育的。那它怎麼來的？
「你是誰？」雲翼的洪廣之音在天地間回蕩。
短劍仍舊在掙扎。
雲翼觀其型，感覺其應有劍魂，只是卻不作回應。是不能，還是蔑視？
那就怪不得老子心狠手辣了。
天火轟然而落，紅色火焰帶著白色內芯，瞬時籠罩在短劍上。短劍上發出滋滋的聲響，一團白氣消散在天地間。
短劍由黝黑變成火紅。
天火瞬間消失，本源清流如瀑驟下，澆在了上面。團團白起升騰而起。鍛造兵器，雲翼早已得心應手。
短劍終於停止了掙扎，飄在天地間如同死物。
把器魂燒死了？應該不至於。回望短劍先前的折騰勁，雲翼感覺此物的器魂應非凡物。
「說吧，你是誰？」雲翼的聲音再次在內世界響起。
「我是玄王靈寶。」短劍中傳出虛弱的回應。
雲翼愕然，玄王？他是誰？很牛逼嗎？
「說來聽聽。」
「玄王是世間第二神，僅次於創世神王。他想離開神王的領域，獲得新生。但神王不想自己的本源受創，將其戕殺。我趁機逃脫，但卻被重創。」玄王靈寶斷斷續續的講明原委。
雲翼不由沉思，問道：「玄王應該是創世神王的子民吧？」說到這，他瞬時想起了曾經出現的獻祭。
「是！」
玄王靈寶一回應，雲翼就笑了。
玄王真是幼稚的可笑啊。他是創世神王的子民，可說是私有資產，神王會允許自己的東西跑出去？不過，玄王的膽量真不小。難道不知道，創世神王在所有生靈的身上留下了生死咒？
想到這，雲翼不由警覺。我也該做出決斷了。不然我的下場也會如玄王一樣，魂飛魄散。
「玄王靈寶，你可知突破世間桎梏成就永生之道的途徑？」玄王靈寶既為第二神的利器，雲翼自感它應知很多機密。
「知道！」
「如何做？」
「先竊魂，后棄魂，再鑄魂。」
雲翼嘆口氣，果真要死一次啊。唐睿曾經給他說過，只是沒有靈寶解說的詳細。
「你可願助我？」
「我有得選嗎？」
雲翼離開了，但沒有帶著方晴。修行界從不缺美女，但缺少真正的高手。高手身邊缺美女，但從不缺果斷和捨棄。
欲得到，必先專註。欲專註，必有抉擇。
雲翼離開了紅葉世界的第七環，穿過空間壁壘進入了第六環。
初一露面，他就強烈的感覺到，這裡的靈氣比第七環更加濃郁了。識念稍稍探查，就能看到靈氣已成淡霧狀。由此去推測，第五環，第四環，或者第三環會是什麼樣？
那裡的靈氣豈不已經肉眼可見？想成就永生之道，興許會更加容易和從容。
「靈氣變化，會影響到所有的生靈。你們人類在變強，花草樹木鳥獸也沒閑著。你能猜測到吧，越深入，血腥和殺戮越猛烈。即便一隻小蟲，都有可能葬送演相境的高手。更甭提其他靈獸了。」玄王靈寶的提醒適時的回蕩在內世界中。
雲翼瞬間驚醒。沒錯，正是此理。
「那你認為何處最保險？」
「高處最保險。」玄王靈寶居然玩起了玄機。
雲翼卻聽懂了，高手無論何處都安全，弱者無論何處都有危機。
既如此，雲翼也不打算再走了。
第六環跟第七環的區別，除了靈氣的差別，就數植被的變化了。這裡的樹木更蔥鬱，空氣更清新，但人口卻極少。
要擇一住處，自然簡單無比。
在一座山丘上，雲翼安營紮寨了。
未做久時的修整，他就進入了修行狀態。依照玄王靈寶的指引，他打開了全身竅穴。眼下，他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無盡的吸納天地間的靈氣。
直到把氣海和靈府裝滿。這需要多少時日，雲翼不清楚。但玄王靈寶講，玄王做到這一步，整整沉寂了五千年，並把一環的靈氣全部吸光，讓其變成了寸草不生的荒蠻之地。
玄王的氣海或靈府有多大，雲翼無從知曉。但他深知，自己有兩個內世界，要完成這個舉動，單單第六環的靈氣似乎不太夠。
竅穴發出了強勁的吸力，周邊的靈氣打著卷，變成了漩渦，急速的衝進了雲翼的經脈。
在急速的煉化后，蘊含了雲翼意志的靈氣緩緩的在內世界中沉降。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花開花又落，已不知是多少歲月。
***
第七環的空間屏障前又聚攏了一批修行者，他們在等待空間屏障變弱的時機。
時間隨著驕陽的生落，迅速的消逝。空間屏障有節奏的衰弱期終於到了。
「空間屏障變薄了。」有人驚喜的大喊。
「殺過去！」進入新的世界，就有更濃郁的靈氣，有人為此發瘋痴狂。
在眾人瘋狂的衝擊下，空間屏障終於出現了裂痕，最終變成一道門戶。
「沖啊！」數百人瘋狂的穿過第七環，進入了朝思暮想的新世界。
可不等他們驚喜，就有人驚詫的喊叫起來：「不對啊，這裡的靈氣怎麼這麼稀薄呢？」
「還有怪異的吞噬力，我的真元在極度的消逝。」
「快回去，這裡有陷阱。」
驚慌與絕望在所有人中間蔓延。在他們急忙的後撤時，空間屏障瞬間合攏，再看不出一絲一毫被撕裂的痕迹。
「啊！不要啊。」有人慘叫起來。
他的身體似乎變成了篩子，竅穴中迅速的湧出了真元，向著一個方向急速的涌去。
噗通噗通的跌倒聲，哭天喊地的絕望聲連成一片，但結局沒有逆轉。
剛來到新世界的數百人迅速的死去，真元被無形的力量吞噬，身體被撕扯，最終變成空氣中的顆顆流光。
地上沒有血跡，沒有殘渣，只有清晰的腳印。這是唯一證明有人來過的痕迹。
***
第五環，聖王城。
這裡是人類為數不多的安身堡壘。城外就是數量繁多的靈獸大軍。
由於濃郁的靈氣充裕在天地間，靈獸普遍開了靈智，懂得了使用工具。在靈獸智者的教誨之下，它們懂得了秩序和規矩，更懂得了佔有資源。
戰爭，與人類的，與同類的，在天地間每個角落上演。
人類雖為萬物之首，但與靈獸的差別依然明顯。靈獸有靈敏的嗅覺，有迅捷的身姿，有數量更為龐大的同類。
在這場戰爭中，人類占不到優勢，尤其是靈獸開了靈智的情況下。人類只能苟延殘喘。
城主府內，一眾首領正在商議對策。靈獸的攻擊越發的猛烈和多變，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機。
「咱們可用的手段不多了，唯一能憑藉的就是空間屏障的密匙。打開空間通道，讓第六環的同道施以援手。」城主臉色深沉的分析著。
「神威殿也不能挫敗靈獸潮嗎？」神威殿，紅葉世界最為神秘，但也最為強悍的特殊存在。他們守衛著創世神的領地，也為人族提供著最強的庇護。
城主搖頭：「已經很久沒有聽到神威殿的訊息了。在兩千年前，他們發動了兩次對第七環的征討，不知所為何事。但此後，就杳無音訊了。」
「那眼下只能靠我們自己了。」一位老者恭敬的拜向城主：「打開空間通道，讓久后的同道助我們一臂之力吧。」
「他們的實力恐怕稍有不遜啊，面對這場征討恐怕也於事無補。」城主顧慮道。
「就是炮灰，也能稍稍拖延靈獸進攻的步伐啊。」老者建議道。
「炮灰！？」城主沉思后應道：「那就開啟吧。」
他起身走向後堂，不時拿出了一張毯子，上面布滿了紋絡，像是一張蜘蛛網。
他交給老者，吩咐道：「展開扔到城外，只有有真元灌入，它就會自動催發。」
老者接過，疾步走出會議堂。
少時過後，一股強烈的吸力從門外傳進了會議堂內。在座眾人在吸力的牽引下，左右衝撞。
「發生什麼事了？」城主抱著粗大的橫樑大聲質詢。無人回應，門外是尖叫聲，慘叫聲。還有無數的紛飛聲。
在聖王城的高空，準備突襲的靈獸還未發動最猛烈的一擊，就看到城牆外陡然出現了一個黑洞。
它瞬間吞沒了靈獸大軍，又吞沒了城牆，又吞沒了城內所有人。
緊隨著席捲開來，盪向四周。
空中的靈獸還未從驚恐中醒過神來，就被黑洞的撕扯力生生的攪碎了。
***
過去了多少歲月，雲翼不得而知。直到氣海和靈府中傳出腫脹感，他才醒來。
身上已經被厚重的岩層覆蓋，身上已經沒了半縷衣衫。
應該很久了，他判斷到。
晃晃身子，岩層四分五裂。上面布滿的坑洞，猶如蜂巢，密密麻麻。
抬眼四顧，周邊沒有花草，更無樹木，只有荒涼。
修行到這份上，有點慘無人道了。雲翼自嘲的想著。心神不由沉入內世界。
氣海和靈府都已經滿了，被水質狀的靈氣充斥著。
以前的高山和闊海早已不知沉降到哪個地域。
感受著眼前的一切，雲翼只覺的，自己有無窮的力量。他識念微動，早就達到極限的內世界壁壘，在靈氣的衝擊下，急速擴張。
延伸，延伸，天闊到不知幾何，地厚到沒有邊際。
這個過程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靈氣不再飽和。
「該創造新的生命了。」雲翼心想著，在無邊的靈氣海洋中，一具身體徐徐升起，跟雲翼一個模樣。
雲翼欣喜的大笑，老子終於創造了一個生命。雖然只是自己的另一個驅殼，但卻完成了竊魂。
新的身體在雲翼的世界中誕生，他已經不再受原世界創世主的制約。至於他的生死咒，更加沒有效用了。
該開始棄魂了。
新的身體迅速的開啟了竅穴，氣海急劇縮小，快速的湧入到了新身體當中。靈府也順勢而動，穿越經脈，融入新身體。
眼下，這具身體變成了驅殼。雲翼拍拍自己的手臂。
新身體中，氣海微動，外在的舊驅殼衝天而起，一舉穿越高空中的空間屏障。終於看到了太空，終於拉進了與星星的距離。
飛著的感覺真好。但云翼能深切的感受到舊驅殼受到的制約。無處不在的命運線牽扯著身體，想掙脫，卻無處使力。
身在創世神的世界中，這應該是必有之意吧。
可惜，眼下不能捨棄。真沒了舊驅殼，新身體會被整個世界的力量攻擊。不值當，留著力氣對付創世神吧。
雲翼一招手，一整套衣服從遙遠的地面上飛來。快速穿上，他飛向了遠處。他感受到了一個地方，那是藍光星，唐睿曾經囑託過的，有實力了，過去照拂一下。
飛在黑暗的太空中，雲翼的身體再度變成了黑洞。
無人的行星，璀璨的恆星，雜亂的星雲，漆黑的矮星，相繼的湧入到了他的身體。他的實力隨著吞噬不住增長。
藍光星到了。
雲翼飄蕩在雲層中，放出了識念，世間的信息向他彙集而來。
隨著審閱，他暢快的笑了。唐睿的擔心完全多餘，他的子嗣已經成了整個星球的霸主，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該走了。
抬頭，仰望著沒有邊際的星空。在雲翼的眼中，一道道流線織成了一個喇叭形通道，盡頭漆黑似墨，不知通往何處。
這個景象，雲翼看的太多了。那是竅穴跟外界的連接點。通過那，就能見到創世神。
不知他長什麼樣，不知他會什麼神通，自己是不是他的對手呢？
即將面對新生，雲翼有些猶豫。最終還是做了決斷，過去看看，死後何妨？
沖！
雲翼變成了流光，沖向了未知的出口。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轉瞬，雲翼看到了亮光。噗的一聲，他咚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抬頭，就看到一個長相普通，身材細長的男子，正怔怔的盯著自己。
「你……你從裡面來？」男子的嗓音有些沙啞。雲翼注意到他嘴唇乾裂，似乎好久沒飲水。他的衣服上也帶著斑斑血跡，似乎經歷過了戰鬥。
雲翼爬起來，四下看了看，有些意外。很荒涼的一片地域，周邊的山丘和地面全是土黃色。沙塵隨風而揚，陽光奪目狠辣。
「是，你應該是？」雲翼看向陌生男子。
「按照你們的話說，我是你們的創世神。沒曾想，我一不注意，居然出了你這號人物。」男子陰冷的看著雲翼，視線閃爍不定。
這是不懷好意啊。
雲翼瞪他，「別跟我玩心機了，看你這慫樣，你是要玩完啊。」
「呵呵呵。」男子詭異的笑起來，「有了你，我紅葉就死不了了，快把真元獻出來。」
隨著他的聲音，雲翼只感覺全身刺痛，全身的竅穴像是放進了火焰中，炙烤的難受。這就是生死咒吧？
「你娘的，你去死吧。」雲翼早就預想過眼下的場景，一聲暴喝，猛的撲向了男子。
「你要幹什麼？」紅葉並沒有民眾設想中的偉岸，驚恐的不住倒退。
雲翼一把抱住他，猛的壓縮了真元。在轟隆巨響中，真元引爆，舊驅殼灰飛煙滅。
新的身體瞬間出現。
雲翼看向所謂的創世神。他沒死，但衣衫襤褸，如同乞丐。他怔怔的盯著地面，不住的念叨：「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雲翼上前，一腳跺了過去，紅葉怪叫著捂著肚子直在那嚎叫。
真沒勁。
雲翼無語的打量起四周，看著這片天地，他突然怔住了。再看向紅葉，不由臉色大變。不會是這樣吧？
他俯身一巴掌拍在紅葉的臉上，質問道：「你是在這裡出生的？還有一個創世神對不對？」
紅葉張著大嘴，無聲的落淚。
完了！雲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天外有天，天連天，何處是終點？
咚咚咚的巨響，從遠處傳來，驚醒了幾近絕望的雲翼。他側目看去，一座山丘般的身影，帶著滾滾殺浪席捲而來。
你娘哎，他撒腿就跑。
（全書完）